第24章 小镇酒气重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叫骂，瞬间吸引了整个酒馆的目光，大家齐齐向那桌子看去。那人虽然喝了几瓶子酒可毕竟还不算太糊涂，此时一个激灵，自知失言，酒气也瞬间消散了几分。旁边跟他同坐的几人连忙左右顾盼着，生怕被人听了去，好在天色尚早，那些兵油子只怕还没睡醒呢。

    看到周围不少人看了过来，几人讪讪笑了笑，坐下低头喝酒。

    可这话起了头当然没可能收回来，威远镖局一众人已经看了过来。张媛蓉正要上前打探，被刘渲胜伸手拦了一下，镖局在外能不生事就不生事，若非真到了自己眼鼻子底下，就算有什么强抢民女的勾当也轮不到他们管，正所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何况还跟官兵有关，他们哪里惹得起？

    本来今天这事也就这么揭过了，可在场的除了威远镖局和当地百姓还有何轩这个凌云弟子在。江湖险恶何轩知道，可他什么事都想参合一脚的性子一时间还改不过来。此时提了一小瓶酒上前，跟那桌子人攀谈起来。

    有人说酒壮英雄胆，一瓶子好酒下肚，说起话来都能利索不少，就算是素未平生的陌生人，借着酒气话也就渐渐多了。看过来的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一桌子人也没什么避讳，其实到底还是心中那股子怨气憋的难受，慢慢也就将事情来由说了出来。

    原来这小镇子前段时间来了一伙官兵，百十来号人，也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匪气大得很，说是去哪里剿匪，可周边几十里地也没听说过有什么土匪山贼啊。不过这伙人平时也少见到镇子里面来走动，都驻扎在镇子外边的一处荒地里面，镇子里也就没人上心。

    说来也怪，这伙官兵来了之后镇子里就经常有些牛马失踪的小事，最近这一个月更是生出了丢失小孩的怪事，搞得镇子里人心惶惶。本地的乡勇们没了法子，只能找那伙官兵，希望能讨个说法，可那伙人喝酒吃肉是个好手，这档子事压根不想管，反而找这个机会收了镇子里一笔银子，到头来还是没个动静。

    驻扎了一个多月的官兵，说是去剿匪谁都不信，镇子小谁都得罪不起，可丢了孩子这么大的事情好歹也得有个说法啊。

    今天这几个青壮去那伙官兵那里想讨个说法，自然又是吃了个闭门羹，一身酒气的兵痞子把他们轰了出来，无奈之下只能在这小酒馆里借酒浇愁了。

    这些话是对何轩说的，可整个酒馆里喝酒的都听到了，如今太平年景，丢了孩童这种事情无论在哪里都算得上是大事，需要通报官府层层查探清楚。那伙官兵的态度着实让人起疑，这话外的意思无非是说此事是那些官兵所为。

    何轩没来由觉得脊背一阵发凉，丢了牛马，不用猜都知道是做了下酒菜，可丢了几个奶娃子还能是做什么去？

    张媛蓉身为威远镖局的镖师，江湖上一些奇闻也听得多了，深知人心之恶远甚虎豹豺狼，这时候更觉得心头恶寒。

    一时间整个酒馆没人说话，有时候沉默比说话更能吐露心声，威远镖局是外来的客，加上镖局本就属于江湖，不宜跟官府牵扯太多。镇子里其他人受够了那伙官兵的气，可百十号官兵是兵也是官，一句话就能压死人，这段时间他们也只能忍气吞声，有能力的将孩子送到亲戚家，没能力的就只能日日看护着，片刻分心不得。

    而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几个兵痞正巧这时候跑这儿买酒来了。几个人摇头晃脑的，满身酒气，身上甲胄也都胡乱披着，看模样颇为可笑，但一路走来，周围人避之不及，谁还有心思看人家什么衣着打扮。

    “掌柜的！叫你们送的酒怎么还不送？还得让本……本大爷亲自来，好大的面子啊！”为首一个兵痞骂骂咧咧，说着还拿手中带鞘的长刀拍了拍掌柜的脑袋。

    “是是是，马上送马上送，几位军爷稍安勿躁，待会儿包管送到你们营寨去啊。”掌柜的心里叫苦不迭，可又没什么法子，只得应和道。

    “快……快点啊~”几个官兵也不知道是从哪家酒馆出来，喝得醉醺醺的，隔着老远何轩他们都能闻到一股酒气。酒劲上了头，有些站不稳，小酒馆也没多余的位子，几人嘟囔着往何轩他们所在过来。

    “哟！看……看那，还有个姑娘啊。”其中一人酒一上了头，说起话来嘀嘀咕咕的，看到张媛蓉那张脸，眼睛都发直了。心中的龌蹉随着酒气浮现在脸上，说不出的让人憎恶。

    “来，小妞，让大爷好好瞅瞅。”一人跑过来就想动手。

    张媛蓉怎么说也是威远镖局的镖师，哪里曾这般受辱，方才被刘渲胜按着不好发作，可此时人家的主意都打到自己身上来了，管你是什么地头蛇过江龙。一掌拍出，只见一道身影斜斜飞了出去，正好从酒馆门口飞出，落到了街边。

    刘渲胜一张老脸难得舒展了一下，既然撕破了脸面，那就没了那么多的忌讳，对着剩下两个呆在当场的官兵一扬手，几人一样倒飞而去。这力道伤筋不动骨，足够给那伙人一个教训，真的被找上麻烦也不会闹得太僵。

    做完这些，刘渲胜缓缓起身，威远镖局众人随之起身，一时间整个酒馆的气势变得颇为微妙。

    傻子都知道这伙人惹不起，那几个来买酒的兵痞子额头冒汗，酒劲陡然间解开了七八分，顾不得身上的剧痛强挤出一脸谄媚的笑，对着那个老头点头哈腰的，可嘴里就是说不出什么完整的话来，显然是被吓坏了。

    “滚！”张媛蓉一脸怒容难以自制，愤愤道。

    几个兵痞听了这话如获大赦，也不管什么酒了，转身撒腿就跑，刚刚受了这么一下子，跑起来一瘸一拐的，愈发可笑。

    刘渲胜自始至终也没转过身看上一眼，这一会儿又坐下安安静静的喝着酒。脑袋后面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等那几人走得远了，缓缓开口道：“丫头，你们马上启程！三日后在昆山寺汇合。”说完这句话，老头依旧慢慢喝酒。

    随着那几个兵痞被打跑酒馆中的众人心中先是松了口气，继而又是深感惹了大祸的压抑，此时又听了这身手不凡的老头说出这样的话来，显然不想管这里的俗事。小镇子经不起风浪，等那群人回来这里的事情可就没那么简单了。大祸临头谁还有心思喝什么酒，一窝蜂往外跑了出去。

    张媛蓉也是难以抑制心中愤懑，可镇定下来仔细思索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有反驳，带着威远镖局一众人等走了出去。

    何轩自始至终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争斗，张媛蓉出手他自然料到了，刘渲胜一手挥出的力道正好教训那几人他也看在眼里。心中一股积压着的无名火气随着那一掌一挥消散一空。可不知为何，此时他呆呆坐在酒馆中，丝毫没有动身远离这是非之地的意思。

    酒馆掌柜早就不见了踪影，小二收拾好了几桌子碗碟，反而是跑到柜台上打着算盘。

    不过片刻间，小小酒馆也就剩下这么三人，刘渲胜依旧慢慢品酒，小二哥噼里啪啦打着算盘，何轩桌上的单枞茶早就凉透。

    依稀可闻门外的马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