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成家立业
第十二章成家立业
三人在游乐场餐饮区找了个位置坐下,天已经全黑了,游乐场的设备闪烁着五颜六色的灯。
“要不是怕吓着陆诺小朋友,我早就踩爆油门把你车屁股撞飞了。”易秉竹还在回味刚才玩的碰碰车,为自己被谢知砚虐找借口。
餐饮区一排排路灯亮着暖光,晚风带来了各种美食的香气。
“不要马后炮,等会我们单独来一场,照样血虐你。”谢知砚坐在长椅那头,挑衅般抬手。
“来呗,谁怕谁?但今天陆诺小朋友坐在我车上,咱不应该齐心协力对抗外敌吗?”易秉竹强烈谴责,拍拍陆诺的后脑勺,表示安慰。
陆诺扭头咯咯笑,她扯扯气球的线说:“没事哥哥,我喜欢这么玩。”
“嘿,你个小丫头,我帮你说话,你倒好,反帮起他来了。”易秉竹抬手弹了一下气球,假装生气道。
陆诺吐了吐舌头,把气球扯到自己这边,不让他弹。
“没办法,人格魅力。”谢知砚用起了易秉竹的语气。
“嘁,还说我自恋,”易秉竹脸上刷满了“你是怎么又当又立”的弹幕。
“陆诺,你饿了吗?”谢知砚才懒得理他,低头见陆诺眼巴巴看着对面的海底捞,开口问。
“陆诺饿了。”陆诺用手晃晃气球,肚子很合时宜的发出叫声。
“走。”谢知砚地主似的起身,直向海底捞走去。
陆诺像地主家的傻女儿似的,带着气球跟着谢地主。
“哎,你们东西都不要了?”易秉竹宛如被压迫的农民,往身上挂了大包小包,嘟嚷着,“这么着急去干饭,我还想回去吃干妈做的可乐鸡翅呢。”
放在背包间隙里小红旗随着易秉竹的快步走,飘扬了起来。
陆诺跟着谢知砚走进海底捞门口,手里的气球却被房檐一勾,手没抓稳,便摇头晃脑的飞了起来。
“啊,我的气球!”陆诺手中一空,紧接着抬头张手跑了起来。
谢知砚转身,没跑多远又停了下来,顺手拉住陆诺的帽子。
气球已然飞得与树冠一样高,游客们听闻动静,都纷纷张嘴仰头看。
直到那气球消失在夜空中。
陆诺一声不吭地垂着头,手背在后面扯扭着指头。
谢知砚顺顺她的马尾,用下巴指远处在卖气球的小丑:“现在我们再去买一个。”
易秉竹把背包都放在了海底捞,走出来晃晃手机:“我去,你带着她先去吃吧。”
很平常的对话,但是他说出来,怎么有种夫妻带小孩出来吃饭的感觉?易秉竹腹诽。
谢知砚似笑非笑地虚握陆诺的手腕,心情不错:“那我带着她先进去了。”
他们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找到了座位。
谢知砚一只手接过递来的平板,另一只手拉着陆诺让她进里面坐。
陆诺死盯着他那修长干净的手,呆呆地问:“哥哥为什么不牵着陆诺,是不喜欢陆诺吗?”
谢知砚对陆诺是没有什么意见的,又怕小丫头多心,胡乱搪塞了个理由:“小丫头心挺细,这是哥哥的个人习惯罢了,小朋友统一拉手腕……”
谢知砚停了一会,又说:“……喜欢的人才牵手。”
陆诺听到这个解释,嘴巴咧开,脸上的婴儿肥更加圆润:“那哥哥有喜欢的人吗。”
落地窗外,各种卡通人物走在街道上巡游,人们把街道围得水泄不通,相机的闪光灯亮个不停,热闹非凡。
谢知砚收回视线,反问她:“你觉得呢?”
“有!”陆诺瞳孔睁大,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谢知砚挑眉,暗松了口气,他就知道这丫头纯属八卦罢了,让她说是说不出什么的。
“你想吃什么?”谢知砚低头,手指肚在平板上划划点点。
“哥哥,”过了半分钟,陆诺看着平板,拉长声调善意提醒他,“这屏幕还没开。”
谢知砚:“……”
擦个灰都不行了?
谢知砚一脸波澜不惊的按亮屏幕,菜单跳了出来。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连带整个桌子都嗡嗡闷响。
他搭了眼手机,以为是易秉竹这个路痴重度晚期患者,又开始犯病了,一看却是个陌生号码。
他犹豫了会,还是点了接通:“喂——”
晚十点。
第一人民医院门口。
出租车在门口停下,一个清瘦的男生从车辆里跳出来,便直向医院里头跑。
途中还被骑自行车的疯狂按铃骂了几句。
他全然没有心思管,一头扎进医院里,远远看见电梯那里乌泱一片,人头攒动,他立刻拐了个方向,一口气从安全通道爬上了十七楼。
谢知砚经常锻炼,身体素质不错,可突然爬了这么高,又在游乐园待了一整天。
到了病房门口,呼吸还是有些顺不过来,胸腔压了重石般钝痛。
他平复着呼吸,透过门视窗向里头看过去。
房内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他轻扭开门,借着走廊上的灯光,把屋内的东西扫了眼大概。
谢规安静静的躺在病床上,唇色苍白,眼眸闭起,淡隐了往日的从容,多了几分病气。
谢知砚松了口气。
虽然在路上医生说他妈恢复稳定,但有的事,必须得亲自看一眼才放心。
病床上的人缓缓睁开眼睛。
“妈?把你吵醒了?”谢知砚关上门,压着声音低头问。
“没,睡不着。”谢规安的喉咙里好似有沙子在摩擦,声音和平时完全不是一个调。
谢知砚走过去把床头摇起来,发锈的把手在这寂静的单人病房里,发出“吱呀”的口申/吟声。
几番调整好角度后,端起桌上的水,喂给谢规安。
后者象征性的抿了几口,欲开口说话。
“睡吧,有什么话以后说,闭目养神也好。有事叫我,或者按铃叫护士。”谢知砚放下碗,给她腋了腋被子。
谢规安掀开被角,扯住谢知砚的衣服,力度就像怕他就这么人间蒸发了似的:“不,阿砚,我特意等着你,现在一定要说。”
谢知砚心里叹气,只好搬来凳子在病床旁坐下。
谢规安组织着语言,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
“我自知不是个合格的母亲,”谢规安喝了水,嗓音有所好转,她顿了会继续道,“可是阿砚,我若是循规蹈矩做一个贤妻良母,那我们便没有今天的生活。”
谢知砚静静听着,没有说话。
房间里虽有空调,但他刚才一路跑上来,额前碎刘海依旧一直滴着汗珠。
月光偷渡进窗来,悄然洒在谢规安带泪的脸颊上:“这高血压是家族遗传,我爸你外公就是因为这个病走的。”
谢知砚依旧沉默着,从桌上抽了几张纸给她。
谢规安接过纸巾,却迟迟没有擦:“我躺在这想了很多,以前,现在,甚至未来。但是阿砚,你只需认真读书,平安长大,其他的有妈妈来抗,就算天塌下来也有妈妈来顶着”
谢规安不知说了这类似的话多少次了。
谢知砚听到这,一路打车过来的疲倦达到了峰值,他忍了忍最终还是打断她:“现在不要说这个了。您既然知道有这么个病,为什么不早点去看医生,非得拖到这个时候。”
明明是疑问,却让谢知砚别扭成了陈述的语气。
“去看了医生又怎样呢?”谢规安也不恼,她在黑暗中目不转睛地盯着天花板,“这种病是终身的,药物治标不治本,主要是靠心情保持愉悦。所以,我想在我还有精力时,再多努力一点,给你创造更好的条件。”
谢规安缓了缓,用纸巾印拭去泪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都说先成家再立业,所以我想等你以后成了家,生个大胖小子给我带,我就享清福了,公司就拜托你管理了。”
谢知砚的指甲深深嵌入手心,脸颊不自然的绷紧,低低唤了声:“妈——”
谢规安不明所以,头侧过去注视她儿子,谢知砚极少有这样的神情表露在她面前:“阿砚,你怎么了?”
谢知砚唇齿颤动,别开眼睛,碎发遮住了他的情绪:“就一定要成家立业吗?”
黑暗中,五感弱化,谢规安的神经在此时异常敏感,隐约觉得儿子有难言之隐,她斟酌了很久,暗暗捻住被子一角问:“有什么问题吗?妈就盼着你结婚生子家庭稳定后,好把公司正式过继给你。”
“我可是我不愿。”谢知砚浑身像灌了铅,不知该如何说。
“你不想?”谢规安眼里凝重起来,“什么样的年龄做什么事,结婚生子是每个人必须经历的,妈知道你们年轻一代有自己的思想,搞单身主义,但这是很小孩子气的想法”
“不,妈,我不是这个意思。”谢知砚心中绞焚,指甲将掌心烙下了月牙状红痕。
医院里消毒水的味劲往鼻腔里钻,呛得人发慌。
“那就是你看不上那些姑娘?”谢规安盲猜着,滞了滞,语重心长地说,“学校里的女生不代表所有女生,出了社会你就知道了,漂亮又知书达礼的女生如云,人家还要挑拣你呢,可别把身段放太高,用心找,总有你喜欢又门当户对的。”
“知道了,妈。”谢知砚深感无力,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难以透气。
谢规安自顾自讲了很多,可谢知砚一句话也听不完整。
他妈始终是和他不能在一个频道的。
不过也好,谢知砚安慰自己,要是她能想到那个禁忌的事,那自己大概率会被赶出家门,流落街头。
他被赶出去没有关系,但是谢规安的高血压禁不起。
这病就像埋于地面的炸弹,平日里看起来风平浪静,一旦触及便会山崩地裂,面目全非。
他不敢想象谢规安知道事情的真相后会怎样。
“阿砚,你要去歇会吗?”即使在黑暗中,谢规安也能感应到儿子的异常,及时止住了长篇大论。
“行,要是没事的话,我先出去了。”谢知砚觉得再待在这里,自己会露出端倪,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出去透气。
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站起来时腿发着麻,凳子与地面的摩擦发出了尖锐的酸牙声。
短短几步路,谢知砚却觉得走了几百里。
谢规安目送他走到门口,最后终于出声:“阿砚。”
外面的灯光透过门视窗照到谢知砚脸上,他握着门把侧过脸,半张脸藏于阴影中。
谢规安看着他缓缓开口:“如果真的遇到什么困难,一定要和妈说,不要在心里憋坏了,妈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门把冰冷入骨,谢知砚用力抓着,寒气迫不及待的侵入手心,他无言,微微颔首,开门走出了病房。
狭长的过道回荡着人来人往的脚步声,谢知砚避着人群走到尽头的楼道,停驻在窗前。
许久,一声叹息散于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