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不再挣扎的内心
“那时,妈妈曾常把我带到那去。在她告诉我之前,我从不知道世界上还有那样一个地方。”
穿过生长在草坪上的一排排老树过后,就能听到在深处因由风吹而起的阵阵银铃声响。直到走到草坪被一层粉白色的花瓣覆盖之时,就能远远地看到那棵巨大的花树。
那树的树干十分奇怪,其底部非常厚重,面积也大。往上看去那树干是慢慢收拢,整体呈现一种三角形的态势。再向上那些细小的枝丫便呈现粉色,其上的花都是淡淡的粉色花瓣,叶子是透明如水晶一般的。银铃一样的声响就是那些叶子在风中轻轻碰撞发出的。
“妈妈那时牵着我的手,告诉我这树会结出世界上最漂亮的果实。”
“我问她那果子在哪?”
“她告诉我我们正好错过了那时候。”
如今,它的存在是个秘密,它曾不是。
机库的显示屏上闪动着江暮卉遥遥领先于第二名的飞行模拟分数。
射击训练场闪动着她与冬半微乎其微的差距。
心跳向来比子弹快,飓风掠过机翼时瞬间的停留也比擦肩而过之人的温度留存更久。
“她总是那样,这里所有排行榜的第一似乎永远都应该是她的。”江树说。
“越是脆弱和自卑的人越是如此,人类都是这样。”诗崎说道。
“进化出过多的思考对于人类有时并不是件好事,急于对自身价值的实现会让你们淹没在人潮所产生的焦虑中。猜忌与隔阂让每个丰富的灵魂终身孤独。”
暮卉是在那棵树下与她妈妈结束最后一次会面。在那次会面几个月后的夜晚她曾独自来到这棵树下,她没有哭,或者说那时候如果能够哭出来就好了。暮卉只是蜷缩成一团,任由胸口那阵从内而外折磨着她的痛苦一股股地攻向心脏的更深处。
“她终有一天会离开的,或早或晚。”
暮卉只管大口地喘息着,那股疼痛几乎让她窒息。
下一次再来的时候,那棵树似乎已经不是原先的模样了。而且暮卉还感到这次到来所走的行程比以往要多上不少,以至于她走到树前停下时,自己已经开始不由得喘粗气。
这棵树像是个魔咒,暮卉所遇到的分别几乎都在这棵树下。甚至于她在学生时代的初恋,那时他们走了很久很久才到这棵四季都随风敲出银铃声响的树下。
男生很失望,他认为这不过如此,但却花费了那么多时间和精力才到这。
他认为这棵树最起码要更大,而且树叶得是蓝色的才好看。还有那奇怪的树干,更重要的是一年四季都发出这样的声音太吵了,再安静一点就好了。
“没关系,我们以后不来了。”暮卉说。
“不用,我不该说这话。毕竟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约会,我们俩就到这吧。”男生说。
后来,她曾试着再把几人带进来。他们通常都在半路放弃了,当时虽然失落,但暮卉事后时常会为此感到庆幸,因为倘若有几个人的确意志坚强走到了那树的面前,或许他们还会说花要是红色才好看,或者会按平常人一样去诟病那奇怪的枝干。
再后来,她便不再祈求着有人能够目睹这东西。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偶尔会发现树在形态上的变化。不过每次她偏偏都会忘记这树以前的模样,暮卉只知道它变了,它的树干似乎坚硬了很多。
她抚摸着粗糙的树干,嘴里在恍惚间呢喃着什么,好似是看到了妈妈的幻影,实际上那是她最不想看到的东西。那树静静倾听着,倾听着她无力的控诉: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终将迎来痛苦分别的结局,那相遇的意义在哪?”
树没有回答,只是在暮卉一次次视线模糊不清的眨眼中再次变了样子。如梦中的海潮一般,它的树干从地上温柔地将她柔软的脊背托起,粗壮的枝干遮住了刺眼的阳光,然后伴随着微风吹起的铃响,暮卉就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睡去。以至于后来她也不再记得自己是怎样回去的。
曾有某项调查表示人类天生在封闭空间内产生的所谓“安心感”是因为那样的地方让我们的潜意识回想起了母亲的子宫。正常来看,那黑暗的地方实在不是个好去处,它断绝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吹不尽一丝寒冷或温暖的风。
他们追求的就是这样,让坚硬的树干隔绝开现实,嘴里尽是对他人与爱的唾弃。
但那里说到底还是母亲的身体内,或者说到底还是想去追求从他人身上汲取的爱。
“人就是这么卑贱。”
通讯器里刺耳的传唤拉起暮卉,她从办公桌上醒来。颅内尚未散去的一阵晕眩让她听不清杨渊具体的指示,只是抓住了将将听见的“去指挥室集合。”的声音。她迅速地站起身来,似乎是试图用身体快速的反应去甩掉脑袋的不适感和身体的疼痛。随后直到走出自己的房间,她似乎是完全甩开了那些不适,驾轻就熟地快步走在走廊上。
依照往常,她是前几个到的。
她在座位上等了片刻,中间为自己倒了一杯咖啡端在手里。直到人员到齐,杨渊满意地点头,于是打开了电屏。
“近期由g3电脑监控的近五万个异常电波中,第34650号在这几个单位时间内信号指数增强了多次。所以我觉得应该重视。”杨渊说道。
说罢,他又调出了卫星的监控,只见在一片偌大的绿地中看到那白色的一点。随着焦距一次次扩大,暮卉看清了那粉白的花瓣和透明的枝叶。这让她握着咖啡杯的手不自觉颤抖起来,她几乎是一瞬间就察觉到了自己的颤抖,随后立刻止住了。
随着一大口空气从肺里被呼出来,她又重新冷静了下来。
“根据对波长的观测,不排除它是宇宙怪兽的可能。虽然在这么长时间内的观测下都没什么什么危险发生,但我觉得面对可能是怪兽的事件,我们没有试错的风险。”旅云说道。
杨渊点点头:“是这样的,g3电脑的计算不会出错,更何况是这么多次。”
“三万四千多号它原来只是第三万多号啊。”暮卉低声感叹道。
“接下来是现场调查吧。”暮卉说。
“按照流程是这样。”
“让我去吧。”暮卉说得斩钉截铁。而杨渊面对果断的暮卉则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但他实在没有理由拒绝。他低头思虑了两秒,于是决定让江树陪同,这家伙的洞察力和第六感总比他这个队长要神一些。
原先要走到气喘的路在突破号的引擎下不过是瞬间的事,那些高大的古树变得一文不值,原先值得敬畏的一切顷刻间变得卑微。
从现实而来的科技像是一双手血淋淋地撕开心脏一般闯入这个宁静的地方,人类就是这样怀着自我陶醉般的高傲踩着他人和自然走到今天。那些山川与河流变得不值一提,他人心里的海市蜃楼更是宛如浮云般的笑话。
太多曾经善良的人都被这样的浪潮浸透了,从而变得同样自大起来。
暮卉无言,她只是静静走向那棵树。每当她抬起眼眸去审视这颗仿佛如心脏般不断鼓动的生命时,都能够觉察出它和以前并不相同。无法指出哪里发生了变化,因为她早已忘记这树原先的模样。
江树手中的电波检测装置发出了滴滴的响声,他直起身子随后按动耳旁的通讯器宣布了这正是一个来自宇宙的怪兽。
暮卉坐在地上,仿佛在等待着宣判一般。
“队长,要处理掉它吗?”江树问道。
“我们没法拿怪兽苏醒后可能造成的伤亡来打赌,保险起见还是处理掉为妙。这边我会通知盖德部队,8小时后使用r15炸弹解决掉它。”
“明白。”江树回答。通话完毕,江树叹了口气,随后回头望向那棵随风作响的古树。
“真没想到,这样美丽的事物竟然也是怪兽。”
“嗯。”暮卉坐在地上,机械地答道。
“其实,我一直在想。我们所做的一切真的全部都是正义吗?有一些怪兽只是想要活下去,它们被杀的理由仅仅只是因为和我们不一样。”
“人类就是这样,人类要活下去就要把周遭的一切改造成自己想要的模样。”暮卉答道。
“但我们甚至连自己的内心也在改造。或许是为了活下去,我们一路上失去、忘记了很多东西,连自己的模样都忘记了。”
“但这就是现实,我们不得不这么做。这颗树从小陪我到大,现在知道它是怪兽,到头来或许还要我亲手来解决。”
“什么。”江树有些震惊。“这棵树对你来说意义重大吗?”
“或许吧。”暮卉站起身来,她握紧了拳头,随后又背过身去。
“但就像杨队说的,我们没法拿怪兽灾害可能造成的伤亡来打赌。所以如果真的需要我,我会解决的。”
“但是,但是”
“你话真多啊,安静点好吗,问题的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返程的飞机起航了,暮卉不愿再透过窗子看向那棵树,随后将精力全部放在手中的操纵杆上。
只是憎恨着将自己改造得面目全非的现实与他人,又憎恨着渴望来自现实与他人温暖的自己。就连那些珍视的人,在我们见到他们的第一眼开始便注定了分离的结局。如是这般,由矛盾而生的痛苦便浸透了饱经风霜的躯壳。即使是躲进那树洞中也避之不及。
几下噼啪作响的闪光过后,冲天飞扬的尘土随着爆炸的烟火跃向天空。现场升腾起久久不散的白雾,盖德部队的成员于外围举枪缓缓靠近。随后一道蓝色的光束冲出浓雾,戒备的坦克于装甲车在触碰它的瞬间便化为花火。
显示屏上,怪兽的轮廓在白雾中渐渐清晰,暮卉充满血丝的眼睛能望见它的双翼,如羽翎扬起的头冠,还有听到从胸腔中叹息而出的嚎叫。
“警戒状态a级!怪兽确认!”
“盖德部队撤出!”
“怪兽空间位置状态不变,等待猎鹰队抵达现场。”
“怪兽代号更新为萨里由莫迦斯。”
“上面那帮人起的什么鬼名字。”刘御说道。
随后,只见萨里由莫迦斯在渐渐散去的白雾中扇动翅膀。那白雾便瞬间翻腾起来,宛如风暴中滚动的海浪在无声咆哮着。咆哮的白雾一股股变得愈发浓厚,在自由的空气中飘摇。
猎鹰队的战机呼啸而来,它们很快被白色的浪潮吞没。股股白雾宛如温柔的手抚摸着战机的外壳,但激情澎湃的孩子们只是透过窗子焦急地寻找那巨鸟的身影。直到眼眸中倒影出它那巨大的轮廓,便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炸裂开的火花在白色的浪潮中格外刺眼。
“第一波攻击结束,准备第二波次攻击。”
可就在此时,那白雾渐渐穿过了突破号机身的缝隙,从四面八方侵袭着队员们。
“猎鹰队!猎鹰队请回答!”杨渊焦急地叫喊着。
几分钟后,几架突破号穿出白雾,有气无力地坠落到地上。里面的队友竟变成了白色的石膏像。
“弱点呢?”杨渊近乎是吼一般朝着旅云问道,可旅云此时在键盘上操作着一轮轮不断滚动的数据,几秒后才抽出时间勉强答应道:
“还在分析!”
就在此时,诗崎快步走了过来:“用我发给你的这一套资料再分析一遍试试,记得配合这份资料,要把g3那边传出来的数据改变格式。”
“是影像资料。”旅云说道。随即他看到那白色的烟雾从怪兽身上如金色烟囱般的孔洞中喷出。
“你怎么确定这里就是弱点?”
“直觉,现在萨里由莫迦斯的资料太少了也没办法及时分析出来,不是吗?”诗崎说道。
“如果攻击那里的话,可以带来关于萨里由莫迦斯更多的资料。让我驾驶维纳斯出动。”暮卉说。
“你一个人不行。”杨渊说。
刘御清了清嗓子,他指出目前仅仅只是一阶段的试探性作战,一次派出太多的人手只会加重损失。
暮卉略带感激地看向刘御,她想要一个人去解决萨里由莫迦斯,即便自己比谁都清楚这只是一种幼稚的执念。但在她听来那巨鸟的哀嚎比任何人听来都要刺耳,萨里由莫迦斯比谁都更渴望规避被现实扭曲和粉碎的痛苦。
但只要江暮卉还活着,她就要那么做。
因为我们搁浅在一个由人与人一同构成的海滩上,现实裹挟着他人不断冲刷着我们的内心。只有改变,只有一次次在冲刷中改变自己才能活下去。就这样不断舍弃过去的自我,抛弃那些天真与梦想,扭曲自己的特点最后变成一枚拼图才能把自己嵌合进人群之中。
如果不那样做,结果是痛苦的。
过去的自己正在白色的浓雾中呐喊着,它看不清前方的道路,它不明白自己的命运。只是想要追求幸福,仅仅只是规避痛苦。
“和平鸽那里回收了猎鹰号上的队员!现在根据g3电脑的分析,结果已经出来了!”旅云说道。
“快说!”刘御如此催促。
“他们的体外都被覆盖了一层特殊物质,这种物质可以隔绝我们脑内产生的一种电磁波于外界的交流,这种电磁波简单来说就是我们的灵魂。如此一来人的思维和感知就会停滞,不会接受到外界的影响。”
“灵魂被封闭起来了。”
“他们不会感到孤独吗?”
“或许会吧。”
江暮卉快步行进在走廊上,她的周遭是因萨里由莫迦斯而忙碌不堪的人们,机械声电屏声和人们的叫喊声混作一团。第一次有那么多人去关心那棵潜藏在她内心的树竟是这个时候,暮卉于是加快了步伐,走廊上回荡起她刺耳的脚步声。于此同时,她的通讯器响起来:
“暮卉,关于对萨里由莫迦斯的试探性作战,为考虑到后续作战和保证及时到场,我们决定用天域号。现在各武器已经在天域号上搭载完毕,出发去天域号所在机库。”
“天域号”
“是的,冬半会和你一起驾驶。”
“不,我一个人驾驶维纳斯前去足矣。不需要徐冬半过来。请让我一个人去!”
“这是命令!”
暮卉停下了脚步,她浑身颤抖起来,双拳不自觉地握紧。随后踉跄地缓缓蹲在墙角。
它的存在一直都是秘密,但它曾不是。
正是因为太多人对它失望的批判,那些话语同样也攻击着暮卉。她不想让自己和他人同流合污去违心跟他们说一样的话,这样的经历只是让暮卉知道展现自己内心不一样的地方并不会招致好的结果。
但这是最后一战,是把自己化作拼图的一次抉择。她已经习惯了,习惯了让现实去一次次改造自己,因此在她看来也不差这一次。
但为什么偏偏是在这种时候,偏偏是在这种时候一定要有其他人见证呢?她无法保证自己不会在攻击萨里由莫迦斯的时候崩溃,所以希望一个人出动。但为什么偏偏有人要坐在她一旁,见证她告别过去自己的那一刻。
“这就是现实。”
她妥协了,于是扶着墙慢慢站起来。
“明白。”暮卉回答道。
但到了机库,她发觉却是诸葛江树正在那等着她,那人正抱着膝盖大口喘粗气,似乎是为了赶在暮卉前面于是一路跑了过来。
“冬半呢?”
“他马上到。”
“你来干什么?”
“其实,是你父亲让我来的。我也知道,那棵树对你很重要吧,虽然你不承认。”
“我爸?”暮卉有些惊愕。
“他让我告诉你,天域号是你妈妈送给你的礼物。它是存在单人驾驶模式的,但这个模式只有插入你的id卡再输入密码才能够启动。”
暮卉没有说话,她只是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登上天域号,随后插上自己的id卡。
“密码!告诉我密码!”
“1204,你的生日。”江树答道。
“1。2。0。4”
可无论暮卉怎样尝试,天域号都无动于衷。几次过后,她便放弃希望靠在椅子上。然后自顾自笑起来。
“你特地跑过来一趟就是为了耍我是吗?对,你笑吧。奇点的王牌飞行员守着个怪兽长大,是挺有意思。”
“怎么会没用你爸爸的确是这么跟我说的啊!”
“哦。”暮卉答道。
江树沉默了,暮卉的言语仿佛一把把从她身上长出的利刃让他人无法靠近。江树深知暮卉向来如此,但那次追击加佐特时她的模样让江树非常明白面前这个女孩没有他看起来那样坚强。
于是他试着靠近那些利刃。
“为什么,你会对萨里由莫迦斯那样耿耿于怀呢?自己亲手消灭陪伴自己成长的那样美丽的事物会痛苦不是很正常的吗?我也明白你为什么要固执地一个人去,所以我才来到这。”
暮卉沉默了,但很快她叹了口气,说道:
“从小到大,其实只有你夸过那东西好看。那个时候虽然是怪兽灾害频发的初期,但也没有几个人待见过它。我受够了一直因为别人的原因而护着它,瞒着它的日子了。我只是想去做个了结”
“一定会有办法的。”江树说道。他抬起自己的左手,思绪回到了那个因为怕暴露而错失变身时机的那一刻。他回想起这份力量不是为了让自己成为英雄而诞生的。
“让我与你驾驶吧,暮卉。”
“你说什么?”
“一定会有办法的,让我与你驾驶吧!”
“唉。”暮卉叹了口气。
“天域号,机库舱门打开,倒计时开始。”
“江暮卉,诸葛江树,欢迎乘坐天域号。”
“气压状态稳定!”
“推进器状态正常!已进入待机!”
“冷却系统正常!”
“r15导弹,蓝色破坏光束,机枪子弹探险部版式装载正常!”
“天域号起飞就绪!”
暮卉推动拉杆,天域号尾部便渐渐升起蓝色的火焰。周遭的空气随着那烈火开始躁动起来 一股股翻滚的热浪席卷着偌大的机库。冬半到达的时候,他已经被关在安全门外,只得透过窗子看到即将出发的天域号。
“江树那小子是要干嘛?”
随着机库舱门那传来的光芒照亮两人的脸颊,天域号便瞬间在机库中消失,随后喷着灼热的尾焰于天空中翱翔。
萨里由莫迦斯的白雾不断向外侵袭着,天域号仿佛进入了无人之境。待到二人见到那白雾中的轮廓,萨里由莫迦斯就好似认出了暮卉一般,它疯狂地扇动翅膀,白色的雾气便朝着天域号奔涌而去。
但王牌飞行员别说是慢得让人打哈欠的雾气,就算是导弹都能轻松躲过。暮卉在白雾的缝隙间穿行,她一再告诫江树要抓住开枪的每个机会。
驾驶天域号,就是相互将自己的背后交给另一个人。
天域号极速低空飞行,趴附在地面的白雾被瞬间卷起。江树看准了缝隙中金色的闪光,随后扣动扳机倾泻出子弹,一阵阵血红的火花便在白雾的后面绽放开来。
“萨里由莫迦斯依靠白雾封闭起人类的灵魂,如此这般人们就可以跳脱出这个由人与人相互构成的世界,就可以在白色的外壳之下守护住自己的内心。”
“但那样的话,不也就失去人与人相处的温暖了吗?”
“人与人终将分别,他们相处的终点也是痛苦。”
随着萨里由莫迦斯一声近乎震破天穹的叫喊,它挥动翅膀冲出白雾,让巨大的身姿直指那苍蓝色的穹顶。它在云层间翱翔着,身上金色的空洞开始喷出那一袭袭白雾。
“白雾和云混起来了!”江树叫道。
暮卉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让天域分离,一鼓作气。”
江树无言,只是在听到话语的瞬间变拉下让天域分量的操纵杆。随后天域号发出一声沉闷的机械碰撞声,仿佛是它于天穹中发出的宣战嚎叫。随后天便丢弃了喷口被灼烧得发红的域。新麦克斯动力推进器喷出彩虹般的光芒,天号宛如利箭般离弦而出。
天域号在分离之后,仅仅只有120秒的活动时间。在分离的一瞬,两人面前机舱窗口的上方便开始了倒计时。随后仅仅搭载了3发蓝色破坏光束,两人的任务就是尽可能地破坏白雾喷口随后返回基地。
这一切都要在120秒内完成。
前两发光束顺利击中目标,而萨里由莫迦斯则吃痛躲进了偌大的云朵之中。
“追!”
天号瞬间跟随萨里由莫迦斯遁入云层,可紧接着,白雾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浸入机舱。
“这不光是云!”江树叫道。
“快啊!在我变成石膏之前!”
说话间,暮卉的脸颊已经覆上了一层白色的石膏。
“你真的想要消灭它吗?暮卉。”
“嗯?”
“我和你说过,总会有办法的。”说着,江树拉开了自己左腕的袖子,露出了其中的德尔塔光镯。
“你带我见识了那棵树,这是交换。”
“德尔塔!”
一阵紫色的闪光迸发而出,紫灰色的巨人怀抱天号,随后一伸手便召唤出紫色的光盾挡下不断侵袭而来的白雾。
“江树,就是德尔塔?!”
“这是他对我的回应吗?对我藏起来的那棵树的回应”
很快两人目见了那云层中的萨里由莫迦斯,德尔塔抬手射出德纳伽斯塔光弹击落了怪兽。而随即巨人也怀抱着天号降落在大地之上。
巨人放下天号后,便与萨里由莫迦斯缠斗起来。暮卉身上的白色石膏外壳还在不由得慢慢扩散,她望着那个奋战的巨人,内心百感交集。那些日子里多次救出她的,不仅仅是这个天外来客,还有那个温柔过头的小子。
德尔塔擎住萨里由莫迦斯的脖颈,可下一秒它便对着德尔塔喷出白雾。一时间德尔塔只得连连后退,白色的石膏外壳也渐渐出现在巨人的身躯之上。
巨人的动作变得僵硬,他开始躲闪不及怪兽的攻击,只得被打得连连后退。
暮卉感到世界仿佛安静下来,耳旁只有那萨里由莫迦斯的嚎叫和德尔塔倒地、翻滚的声音。那是从现实传来的最后的呼喊,那是她与世界告别的声音。
似乎也没什么不好,这正是她一直想要的不是吗?
于是石膏彻底覆盖了暮卉。
她终于规避的所有的痛苦,她的内心终于不用因为现实而被一次次的扭曲,同时她又规避了与他人相遇然后分离的命运。那层外壳成了母亲的子宫,成了这世界上最温暖的庇护所。
但人们总是喜欢那些自己不曾拥有的东西,如今在这,她又失去了太多。
纵使那些分离伴随着痛苦,但同时我们永远无法否定那些快乐与幸福的存在。
或许它们只是短暂的,一瞬的,还不如飓风掠过机翼时瞬间的停留。但与它们的存在同样短暂的,还有我们的生命。
德尔塔的身体逐渐动弹不得,那片无人之境更是江树所期待的。
但一缕缕细小的金色光芒自暮卉身体上白色外壳迸出,它们汇聚成一束光芒奔向德尔塔。随后,因那金色的暖流便经全身,德尔塔周身的外壳随之破碎。
而后只见巨人蹲姿在地,目见那得知失败于是飞向宇宙的白鸟。德尔塔双手合并,紫色的德纳伽斯塔物质汇成一柄细长的尖枪。下一秒随着巨人一声呐喊,那尖枪便直直刺入怪兽咽喉。
那尖枪在咽喉处好似变软了,金色而又温暖的光宛如一袭轻纱覆盖了萨里由莫迦斯。它最终还是因现实变了样子,但却是展开了自己的羽翼,伴着那经久不息的银铃声响去拥抱黑色的宇宙。
白色的外壳脱落,我们依然要穿行在人与人构成的世间。
只是即便如此,那个真正的自己永远潜藏在内心的深处。哪怕那棵树无数次改变模样,可就像江暮卉于那天的夜晚回到家中一样。
那颗母亲曾承诺过的最美的果实,正以宝石般晶莹剔透的姿态静静躺在她的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