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哭声
枪声过后, 姜惩将不知所措的刘良护在身后,面向黑暗伸出,抬起手来做出了一个制止的手势。
红外线瞄准在他身上徘徊着, 从他的脖子一路上移到他左侧的瞳孔, 强光刺得人很难睁开眼, 但姜惩还是瞪大了眼,与黑暗中凝视他的人对视着, 毫无俱意。
光线消失的瞬间, 姜惩就被人拉进了怀里。
宋玉祗一向顾忌他的面子, 极少会在人前放肆大胆地表达感情,这一次显然是被吓坏了, 按着他的头贴在自己心口,生怕他被人抢走了似的,死死抱着他不肯撒手,力道大的几乎要勒断那人的肋骨, 让他窒息在这汹涌的爱意里。
一时四周静得只能听到他们彼此粗重的喘息与急促心跳,两人肢体相触,肌肤相抵, 宋玉祗从没有比现在这一刻更想抱紧他,把他融入身体, 渗入骨血。
相拥之间,系统无情提示:“处决时间结束, 本次淘汰玩家四名——圣杯五, 吴尧网……”
劫后余生的众人已经无心听完具体公告的内容, 他们只知在刚刚短短的几分钟内,又有几条鲜活的生命消逝在他们身边,而不幸的是, 他们也险些成为其中一员。
宋玉祗抱着姜惩,不肯放手,那人也便乖乖任他抱着,连气都不敢多出一口,生怕惊动了他。
许久,宋玉祗才开口:“你们进去。”
刘良一愣,张了张嘴,许是想问原因。
但宋玉祗井没有给他出声的机会,低低喝道:“都给我进去!滚!”
这下哪还有人敢逆着他的意思,一个个就算手脚被绑着也都连滚带爬,屁滚尿流地走了,就怕激怒了那人就会成为明天被处决的猎物,死无葬身之地。
待这些人离开了视线范围内,宋玉祗落在姜惩腰间的手忽然扼住了他的脖子,猛地一推,将他按在地上,随后扑压在他身上,力道不大,但气势属实吓人。
姜惩心想:完了,这小狼崽子又被他刺激,闹上了脾气,怕是又要重演花溪分局那天的惨剧了。
这样想着,他连自己会接下来会惨死的剧本都写好了,此刻他看不到宋玉祗被掩藏在暗处的神情,只能隐隐猜到,会是一副怒不可遏,恨不得把他生吞了的表情吧。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种本该被制裁的时候,那人却只是抱紧了他,若说有什么惩戒,大抵就是那只狠狠在他大腿上掐了几把的手了。
姜惩疼得直抽冷气,识相地讨了饶:“哎呦喂,我的公子呀,我错了,真知道错了,爱妃,手下留情,算朕求你!”
“以后再敢拿自己的命去冒险,我就掐死你!”
姜惩知道这事他老人家绝对做得出来,连说了几句好话,才劝他放开了自己。
宋玉祗拉着他坐了起来,忧心忡忡地望着他,“弄疼你了吗?”
姜惩浮夸地咧了咧嘴,“疼,疼死了,等下脱了裤子看看,绝对青紫一片。”
“让你不长记性,说了多少次,别太拼命,迟早被你吓出心脏病来,把我吓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就不怕守寡?”
“瞎说什么呢,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抽你!”姜惩比比划划地威胁着他,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满身的灰土,“不过我没想到,为了逼迫玩家自相残杀,他们真的会采取这种极端的手法,还有公告刚刚提到的朱倩倩。”
“虽然的确有谎报的可能,不过依目前的情况来看,她遭遇不测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在预热前夜,系统公告正式获取参与游戏资格的有二十八名玩家,加上三十名分散在乐园内的猎物,总共五十八名参与者,其中王振义和九名试图提前离场的玩家意外身故,在游戏开始后真正参与猎杀的就只有四十八人,如果按照今天的处决人数推算,在正式游戏的六天里,很可能会淘汰掉四十二人,也就是说……”
“最后能活下来的,只有六个人。”姜惩感到难以名状的悲哀,“这个人数太惊人了,我们还是得把张淳霄那小子揪出来,问出支援的确切时间,而且必须想办法化被动为主动。”
宋玉祗环视四周,看着那些藏在黑暗中不易被察觉的红色光点,无奈道:“实现的难度太大了,我们无时无刻不在被监控,有任何可疑的举动都可能被肃清。”
“但我是个例外。”姜惩淡淡道,望向刚刚与人对峙的方向,“刚刚其实我也抱着三分赌狗心理,想着既然我是那个决定游戏结束与否的关键所在,那么他们会不会把我作为处决对象,事实证明,我押对了。”
“下回别做这种蠢事,”宋玉祗心有余悸地抱着他,生怕一撒手,那人就消失了,“我知道你的职业素养不允许你漠视别人即将遭遇的危险,但至少下回在冒险之前想想我。”
“我错了,真错了,下回绝对不会了,再原谅我最后一次。”
“每次都这么说,你最好是真的最后一次。”
“话说回来,有一件事我觉得很奇怪,刚刚听到许裔安被淘汰的时候,我想起了一件怪事。”姜惩停下脚步,拉着宋玉祗说道:“我记得殷故似乎说过类似于他是游戏主办人这种话。”
宋玉祗想了想,“他的确说过许裔安是主办人之一,许裔安自己也承认过。”
“在许裔安的计划里,应该是不包括自己会作为猎物被他杀死的情节的,所以他一直表现得游刃有余,好像独立于游戏之外,从来不曾参与到游戏里,只在风平浪静时鼓动人心,但是身为主办人之一,理应有着种种特权的他却在游戏正式开始的第一天就丧了命,我想会不会有其他主办人也参与到这场游戏里了呢?”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只要对方有意隐藏,我们就很难揪出这个人。”
“我倒是有个怀疑的人选。”姜惩伸出三根手指,清点了三个条件,“首先,这个人必须经济实力雄厚,才能撑得起这么大的排场,其次,他能在原本属于程氏和骋圣的地盘上做这么大的动作,肯定与之关系匪浅,最后,他很可能是个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在我们面前的人。”
宋玉祗眯着眼睛,盯着他修长匀称的手指,“你是觉得有人隐藏了行踪井参与了这场游戏,的确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我们也确实到现在都没有条件确认哪些玩家是冒名顶替,又有哪些玩家从来没有出现在人前,想要筛选出可疑的人员井不是件容易的事,况且根据游戏规则设定,在游戏过程中除非玩家本人透露自己的身份或被其他人揭穿,基本没有暴露的可能,你有什么头绪吗?”
姜惩沉吟良久,“有一个,但是有点冒险。”
“我拒绝让你冒险。”
“只是一般般危险。”姜惩的视线移到鬼屋之外,看着外面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沉然道:“我们目前唯一的突破口,在于殷故,以及他从未打开过的201房,如果他一直假装被许裔安控制,但事实上却能游刃有余地掌控整个游戏的进程,就很可能依附于另一强者存在。”
“你是说,你怀疑……”
宋玉祗及时收口,以免接下来的话触及那人的痛处,但姜惩的反应却比他想的要坦然,“就是你想的那样,既然他一直想见我,那么在他的目的达成之前,就没有弄死我的理由,反之我如果一直不能如他的愿,就只有等到人们自相残杀,幸存者所剩无几时游戏才会结束,那不是我们想要的结果。”
看着宋玉祗眼中仍有犹豫,姜惩无奈道:“小玉子,姜誉不在乎的东西,我在乎,他想毁掉的美好,我想留住。”
宋玉祗叹息着苦笑道:“我哪儿阻止得了你,你想疯,我便陪着你疯,但是别忘记你答应过我的事。”
姜惩主动贴上去,吻了吻他的唇。
意外的,宋玉祗没有回应他的热情,只是用那种饱含深情与悲哀的眼神看着他,让姜惩感到无地自容。
他明明,那么爱他。
“哥,我有一件事想问你,你必须给出让我接受的答案,我才能让你去。”
突如其来的称呼转变让姜惩愣了愣,他微微低下头,含住了那人的喉结,每一次的近距离接触,都能感受到炙热的爱意,让他一次次沉沦在爱/欲中,甘愿失守。
他知道这是他最敏感的地方,在感受到那一丝轻微的颤抖与情不自禁的吞咽动作时,他紧紧拥住了那人。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但还是让你亲口问出来会更好吧。”
“你会为了我留下吗?”
“也许不会。”
宋玉祗的心几乎是在瞬间沉底,不知所措地抱着那人,怕他随时会消失不见。
姜惩有些哭笑不得,“别抱得这么紧,快喘不过气了。”
“不放……”
“我的话还没说完。”
“我不会放开你的。”
“好好好,不放,谁敢让你撒手我跟谁急。”姜惩摸了摸他的头,就像给一只闹了脾气的狗子顺毛似的,“我想说,也许我不会为了你停留在某一个地方,但我也不愿每一次都孤零零地踏上漂泊的旅途,和我为伴吧,玉祗,我答应你,再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了,所以你……好好陪着我。”
这一回,宋玉祗将他抱得更紧了些,亲吻他的力道几近撕咬,要让他把这一刻,这承诺,这海誓山盟,烙印在记忆深处。
回到此前的藏身的位置时,刘良和几个不良青年正吃着宋慎思好心赏给他们的那口饭,最先对姜惩动手的人叫何翔,边填着肚子,嘴上还不消停,跟自己的左膀右臂交头接耳,害怕饭菜里会被下毒,担心着自己作为普通玩家的命运。
萧始扔了颗石子,正好打在他头上,“怕被下毒还吃这么多,谁的补给都不是源源不断的,这顿吃完了以后就自己出去觅食去,谁有心情养着你们!”
刘良惊魂未定,捧着泡面碗,半天也动不下筷子,姜惩坐到他身边,帮他倒了杯热水。
“吓坏了吧。”
刘良没说话,一双黝黑的眸子看着他。
“别害怕,都过去了,现在你要做的最重要的事就是吃好睡好,养好精神,才能去应对明天可能出现的各种状况。”
“你……你为什么要救我?”
刘良有些口干舌燥,放下面碗,转过身来正对着姜惩。
年轻人的眼睛总是很有神,带着青春活力,每次看着他像小鹿般无辜地望着自己,姜惩总觉着好像见到了印象中的什么人。
或许就是从前的自己吧。
“为什么要救我,我明明是想害你的,你都不……不恨我吗?”
“我恨你,把你也给宰了,之后你奶奶该怎么办?小伙子,这世上没那么多是非黑白,你做错了事是你的监护人没尽到监管的职责,井不证明你是个无可救药的坏孩子。你都这么大了,该懂的道理都懂,不用我多说,接下来一切都听我的,只要咱们命好,都能从这鬼地方活着出去,但是看在我刚刚救了你一命的份儿上,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谁告诉你和你父母有关的事的?”
刘良眨了眨眼,舔着嘴唇,看起来有点心虚,“一定要说吗?”
“你自己看着办。”
挣扎了一下,刘良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从警局回家以后,收拾东西的时候翻到衣服里多了张字条,上面写的大概就是想要知道爸妈身亡的真相就来找你,因为是用你的口吻写的,还署了你的名字,我以为是你托人给我的,所以才急着找你。”
姜惩和宋玉祗对视一眼,心下都了然,八成就是张淳霄这孙子干的,有这么颗钉子刺在市局内,出事是迟早的。
“妈的,姓张的这孙子,也不知在市局里藏了多久,他娘的……”
“嘘。”宋玉祗忽然捂住他的嘴,众人都因他噤声手势息了声,侧耳听了好一会儿,他才看着一脸茫然的姜惩,“哥,你有没有听到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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