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使命
姜惩横身挡在陈娇身前, 反手拍拍她的肩膀,算是安慰,没想到对方远比他想得更加冷静, 显然也是注意到了藏身暗处的人, 嗅到了气氛的诡异, 小心地问他:“需要我去告诉宋警官吗?”
“不,他们是冲我来的, 没有波及到你就不要插手, 否则你也会成为他们的目标。放心吧, 他会发现的。”
姜惩朝来者的方向走了一步,突然想起什么, 又回眸看了陈娇一眼。
“对了嫂子,有件事我还要嘱咐你,算是我们两个的小秘密吧,只有我们两个知道, 别人暂且不提,你的话有一件事请千万记住,那就是在这场游戏里, 不管面临怎样的困境,都请你积极一点往前看, 当你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胁,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 你可以出卖我。”
他又咬重字音强调道:“记住, 只有你可以。”
说罢走向了黑暗深处。
看着他的背影, 陈娇的记忆忽然回到了某个宁静祥和的清晨,她也是这样静静看着自己的未婚夫朝她回首一笑,出了家门后, 她再次见到那人,就是在冰冷死寂的停尸间里。
她伸出手来想去抓住那人,却只是扑了个空。
姜惩拖着伤腿,一步一颤地出了门,吹着湿润阴寒的山风,凝视着前方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处,浮夸地叹了口气。
“本来你会出现在这里就已经足够让我意外了,做了我的敌人不说,还想来要我的命,小子,挺勇的嘛,谁给你的胆子?”
对方果然是年轻气盛,禁不住他的挑衅,“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冲到他身前,分明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年,咬牙切齿地瞪着他,恨不得嚼碎了他的骨头似的。
姜惩不紧不慢地点了根烟,抽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借着微弱的月光,端详着这个较比此前见时多了些煞气的年轻人。
“太久没参与市局的调查了,都不知道你的近况,小子,什么时候被放出来的?”
对方愤恨地瞪着他,也不回答问题,姜惩有些无奈,只能叫出了他的名字:“问你话呢,刘良!”
他是个经验丰富的刑警,一呼一喝很容易使出审犯人的气势,不禁让对方想起了曾经在审讯室里与他共处的不快经历,身体下意识地遵循他的指令。
“……半个月前。”
“怎么放出来的。”
“有人寄了录像带给警察局,里面是一段交际花进男厕所前后的监控录像,他们觉得我不是凶手,批评教育了一下,就把我放了。”
“嗯,关了几个月,你也该长记性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破坏现场,藏匿证物,以后记得做遵纪守法的好孩子,别忘了自己几岁了,下次再犯可就要留案底了,后半辈子就都毁了,别干傻事,以后再犯浑之前想想你奶奶。”姜惩语重心长地劝道。
一提到苏秀华,刘良的情绪又激动起来,指着姜惩,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你知不知道我在局子里时候,我奶奶在家突然发病,没人发现出事,延误了最好的救治时机,她到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醒不过来,医生说,要是成了植物人,她接下来只能在病床上靠着呼吸机续命,我现在丢了工作,完全没有收入,又是个没爹没妈的孤儿,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亲人,我要怎么办!”
姜惩一时哑然,“你奶奶她……”
“她需要做手术清除脑袋里的血肿,就算痊愈了也很可能偏瘫,但就算这样,我也得救她,她是我唯一的亲人,没了爸妈的我不能再没有她!我很缺钱,现在就算是昧着良心的钱我也得挣,所以我想问问……”
刘良支支吾吾地,半天才说出后面的话:“我想问问,你查到的,那件和我爸妈有关的事是真的吗?”
姜惩一愣,很快意识到他跟宋玉祗对刘良父母的分析还只停留在猜测阶段,之后不久他就被限制了调查权限,根本没法通过职务之便或私人关系去要求宿安县配合调查一起已经结了半年多的案子,这件事只有他和宋玉祗知道,绝不会传到刚被放出来不久的刘良耳里。
难不成这小子……
姜惩蹙眉说道:“小伙子,我很想接受你的感谢,但我必须都得说,我从来没有把自己的调查结果透露给你,你所听到的任何传闻都可能是假的,不要听信谣言。”
“既然这样,那我也没必要再跟你废话了。”刘良愤恨道,退了一步,随着对身后藏在暗处已久的人说道:“兄弟们,他是个警察,身份至少也得是个猎人,抓了他,咱们就能拿钱了。”
看着闻声而出三四个看起来很不好惹的不良青年,姜惩举起两手认了个怂,“别这样,有话好说,我是伤员,还就只有一个人,绝对不是你们的对手,打个商量,至少对我温柔点儿,我怕疼。”
为首一个年纪最大的男人啐了一口在地上,推开碍事的刘良,朝姜惩不怀好意地笑着:“别听他胡说八道,规矩咱们都懂,如果大家都对敌人手下留情,那处决时间要被干掉的就很可能是自己,咱们大伙都没这么大度,不想舍己为人,就只能说对不起了。”
这人说着上前跟姜惩勾肩搭背,猛地用臂弯勒住他的脖子,捂住他的嘴,掏出一把刀来,抵着姜惩的心口就要往里捅。
“对不起了,为了兄弟们的生路,只能牺牲你个值钱的条子了,记住了,你是因为自己命不好才死的,知道吗!”
他堵着姜惩的嘴,那人说不出话,就只能比划手语来传达意思。
他看着那人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随后便成两根,心里还有些疑惑,可当那人比出个“1”的时候,就听到了骨骼不堪重负发出的脆响,而且,是来自他自己的。
突然从他身后冒出的宋玉祗踩着他的脚背,当头一拳打得他头晕眼花,紧接着在他惨叫时又是一拳击中他的腹部,接住他被抛到空中的刀子,在手里连转了几个圈,指向了他目瞪口呆的同伙们。
宋玉祗一手揽过被勒得直咳嗽的姜惩进怀,似笑非笑地用刀尖比划了一下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喽啰,然后脚尖踢了踢地上连喊都喊不出声的持刀歹徒男子,扔了捆麻绳到众人面前。
“绑起来,别让我说第二遍。”
那两个不良青年一见大势已去,立刻倒戈针对自己的老大,狗腿地争着绑人,就差喊声“太君”了。
“记得把这小子也绑上,然后滚进来。”宋玉祗扬起下巴一指刘良,便转身环着姜惩回了鬼屋。
那人无奈道:“你还真信他们。”
“当然,越是命悬一线的时候,弱者越会趋附于强者,谁让他们个个都想保命呢。”
“你发现了吗,他们这些人多是被巨额奖金吸引来的,根本不了解真正的情况,对自己能否活下来都一无所知,看起来也不像与案子有关,纯粹是来浑水摸鱼的。如果只是为了凑人数,他们大可在游戏开始前公布几个毫无意义的数字,没必要真的耗费人力物力和资源大费周章牵扯进这么多人。”
“你是觉得这些人很可能是关系者?”
“在我看来是的。”
姜惩一步一瘸地走着,趁着几个人在后面跟着,不敢抬头看他们,飞快地凑到那人身前,伸出舌尖,在他的喉结上舔出一溜儿水痕。
“心肝儿,你是怎么发现我出事的。”
宋玉祗反身在他头上落下了一个吻,掐了掐指节,“我什么都知道,你喘一声,想让我进多深也知道。”
“你少耍流氓。”
“你只是害羞,不能否认我总能把你伺候舒服这点吧?”
“说骚话也分分时间场合。”姜惩无奈地瞥了他一眼,语气带着些许埋怨,“有感觉了怎么办,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憋坏了你赔?”
“当然我赔,让别人赔岂不是要出事?”
“油嘴滑舌。”
两人找了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把几只刚送上门的猎物绑了起来,打结的时候姜惩还在念叨:“你说你们几个上赶着白给,算不算人头啊?四个应该足够我晋级了,要是把你们交出去,你们还能不能留得命在啊?”
那方才还想动手捅他心窝子的青年现在倒是认怂了,一脸媚笑地来讨好他,“别这么说嘛警察同志,知道你肯定不会的,你是好人。”
“你刚才想要我命的时候可没管我是不是好人,小玉子,稍微教训一下就行了,别打残了,然后,把那小子交给我吧。”
他指了指刘良。
宋玉祗拎着被五花大绑的刘良,把人推远了些,转身活动着手指的关节朝那几个猎物走去,很快便传来了凄厉的惨叫。
姜惩捂了捂眼睛,“啧”了几声,“太惨了,真是太惨了,你要是不想变得跟他们一样,劝你还是跟我说实话,知错就改就是好孩子,趁着还没犯什么大错。你还有奶奶要照顾呢,万一你死在这里,她一个人无依无靠,要怎么办?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懂点事,别让老人家难过。”
刘良被他说得有些动容,低垂着头,也不说话。
姜惩把他拉到墙边坐下,单膝半跪在他身前,摸了摸他的头,“你一直很懂事的,只是不慎走错了路,这不怪你,罪在那些引诱误导你的人,但你必须拒绝罪恶对你的一切诱惑,你只能靠着自己走出来,没人能帮你。这世上愿意引导你的人也就只有维护社会治安的警察与你没有血缘感情,不计任何回报与代价,肯把你拉回正途,连我都这么努力,你怎么能放弃你自己呢?”
听着他的话,刘良突然哭出了声,一头撞进毫无防备的姜惩怀里,好险把他推一个跟头。
“警察叔叔,你跟我说实话,我爸妈是被人杀的对不对?”
姜惩有些无措,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们在别人眼里是对这社会毫无用处,活该人人喊打的瘾君子、赌鬼、老赖,死了也是给别人减少麻烦和负担,人人都该拍手叫好,但他们却是生我养我,我唯一的父母,我想知道真相,求求你成全我……”
“你这孩子……”
姜惩从警多年,职业生涯中出现过无数次无力解决的无奈,看着人世间悲欢离合,自以为已经习惯了一切,事实却证明他永远也无法真正做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你信得过我吗?”
“你答应告诉我真相,我就愿意相信你。”
“好,我答应你,不过这一切都必须在你安全离开这里之后,我也有个要求,作为与你的交换。”
“你说!”
“记得出去之后……”
话至中途,设置在乐园各处的音响忽然发出了“沙沙”的杂音,众人都明白这代表着系统将发布新的公告,都停下手里的动作,循声望去。
黑暗深处的扩音器在短暂的杂音后播放了熟悉的冷漠女声。
“恭喜各位玩家在乐园内度过第一日赛程,接下来公布今日晋级名单——殷故,成功猎杀一名白银猎人及两名黑银猎物,积分为五,暂时领先。接下来公布今日淘汰名单——女祭司,白金猎人许裔安;太阳,黑银猎物朱倩倩;宝剑国王,黑银猎物邺庆杰。”
“朱倩倩?”姜惩蓦地回头看向宋玉祗,“不是说她……”
那人也是面如纸色,显然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系统公告还在继续:“今日淘汰人数未达游戏最低标准,将随机淘汰四名玩家。接下来——是处决时间。”
不等众人细品这“处决”二字的意思,一道红光划过幽暗的死夜,打在刘良身上,正中胸口。
“小心!”
宋玉祗发出警告时已经晚了一步,那一刻完全是凭着姜惩条件反射反应,在千钧一发之际把刘良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枪声划破死寂的一刻,姜惩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停跳了,当看到弹痕出现潮湿发霉的墙壁上时才松了口气。
不过现实并没有给众人留下喘息的余地,刚捡回一条命的刘良在反应过来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惨叫着往里爬去,可那催命的红点就像锁定了他似的,从他身上缓缓移至眉心正中,映得他溢满惊恐的脸愈发骇人。
姜惩一把拉住这受了惊后慌不择路到处乱跑的倒霉孩子,一手按着他的脖颈,狠狠把人压到地上,使之保持着卧倒的姿势,随后向光线的来处抬手,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游移不定的红点
此时此刻,他心跳剧烈得几乎快要脱出胸腔,为自己冒险的赌徒行为感到害怕。
可他无暇思虑太多,一如他在替庄小嫒挡子弹时那样,根本不曾细想这样的举动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他只知,他是这国家与人民的铜墙铁壁。
这一刻,他只有使命与职责。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大家不要太过责怪惩哥的舍己为人,每当这种时候他其实心里也是很纠结的,有刻在dna里的本能反应,也有对小公子的爱与不舍,所以最后为他安排了一个最合适的结局,先不剧透啦。
感谢各位看文的小可爱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