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量子计算机
苏醒之前，易允隐约听见耳边传来的交谈声。
“……发生后，联邦选择了封锁消息，或许是因为目击者无一生还的原因，发生在一个列强国家首都中心广场的……居然真的被隐瞒了下来。”
“为什么要……”
“事情过于蹊跷且无迹可寻，且至今没有组织为此宣布负责……一旦公之于众，联邦高层恐怕将面临大洗牌……可能引发战争，而联邦没有做好准备……”
“难道那帮联邦高官的坐席要大于……”
“啊，易允好像醒了。”段思在屋外指着坐起来的易允说。
“你终于醒了？距离你昏迷已经过了十年了，战争摧毁了我们的家园，我们死伤惨重才将你带到了这处洞窟里……”洪一生演绎着沧桑的语气，但他总觉得易允看他的眼神像在看傻子。
李佳然推了洪一生一下，后者这才止住嘴。
“医生说暂时没有检查出什么问题，只是建议你暂时休息一两天。”李佳然说。
“是浮现，对吗？那个女孩。”易允的声音干涩，于是周锐为他递上了一瓶矿泉水。
而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易允醒来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
陈卓然点了点头说：“是的，但是我们暂时不得知其实现的真正机理，防研组只是发现，尽管那视频的每一帧单独拿出来都分析不出什么，但是当其运动起来后，那摄像头记录下来的那些由普通的光子构成的画面竟然对人脑产生了潜意识的唤起作用。
首先这些画面激起了人脑对于美的一切认知，让观众们将这种认知附加在了那女孩的身上，然后，那女孩的形体中附加的信息发生了变化，开始让人脑认为自己即将死亡，这种潜意识甚至是部分观众的直接死因，他们的身体机能在这一过程中自发的停止了。”
易允若有所思：“这让我想起了一种在某本科幻小说中出现过的广告形式，小说中的广告商发现当在广告中加入某些元素后，广告的浏览量大大增加了，于是他们开始探索这其中的关联。”
“后来呢？”
“后来他们发现人脑对于图像的某些特征会产生强化认知，从而产生对应的冲动，例如看到似人非人的造物会想到病态，然后会感到恐惧；看到异性若隐若现的肌肤会联想到裸体，然后会产生性欲。
他们开始收集总结这些会使人产生对应反应的特征，然后开始将其抽象化，符号化，直到变成几乎不被察觉的像素点阵，结果他们发现人脑居然依旧会对其产生对应的冲动，这可能是人脑在演化过程中错误产生的在认知上的不完备，但却是广告商的绝好利器。他们接受不同的企业商单，在步行街的纷繁招牌中加入令人口渴的符号以增加饮料销量，在商场中加入令人愉悦的符号以增加行人在商场中的驻足时间，在马路上加入令人疲惫的符号以增加其打车的概率。
而这种关联被一些别有用心的私人科研机构察觉了，他们开始尝试发掘这一现象的深层功用，结果他们发明了能在无形中操控人类行为举止而不被察觉的一种图像语言，并由此在暗中完成了对于世界的掌控。”
“不愧是语言学家，居然包藏着这样的野心。”洪一生鼓起了掌。
易允绷不住了：“你听人讲话只听最后一段字是吧？”
陈卓然说:“很有意思的假设，你是认为他们通过浮现的手段在女孩的表演中隐藏了这样可以直接对人脑认知产生作用的微小信息？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我们隔着视频也会受到其影响，因为监控将这些信息记录下来了。”
“不过终究只是假设罢了，别忘了我们之前在不断的浮现实验中得出的结论，人脑对自然世界的认知是模糊的，即便有这样的微小信息，其在人的观察过程中也会严重失真。”易允又反驳了自己的猜想。“我只是觉得，它的实现原理也许与我说的那本科幻小说类似。”
辛伟走进房间：“而防研组则从最直观的感受入手，我们在观看录像的时候首先感受到的就是扑面而来的巨大信息量，因此我们认为幕后人在对女孩的浮现中应该是加入了极其详尽的信息描述。
我们猜想，或许浮现物体的细致程度是存在一个上限的，而当最初观察者为物体赋予了超出这个上限的信息量，多余的信息就会独立于原本已经完整的物体而单独浮现出来，并反过来对其他的观察者进行观察认知补充。
刚才的那些食物与我的浮现假人就是信息量堆积的产物，尤其是那些食物，我们采用了分子级别的全息扫描仪在真空环境中在分子尺度堆砌出那些食物，确保其在视觉，味觉，触感表现上和真实食物别无二致，然后我们的机器人才将那些食物从真空柜中取出放到你们面前。
和预期的一致，当信息量足够详细，你们的观察几乎没有对那些食物产生肉眼可见的异化作用，只是可惜从你们的表现上看，我们特地额外加入的‘超出人类食物的美味’信息并没有在你们主观意识里体现出来。”
“你们这猜想可够唯心主义的。”陈卓然嘲讽道：“还有，谁问你了？”
“啊……之前这位易允先生不是一直在问吗？”辛伟的声音弱了很多。
“你让我们看录像的目的其实是为了从我们这里开拓研究思路吧。”易允直直地盯着辛伟。
看起来不论外在姿态如何，这家伙不择手段推进研究的狂热本质没变呐。
或者说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场鲜血演出的幕后主使……
“因为西方已经在浮现领域领先，所以联盟急了？”易允试探地问道。
“不是的，我来解释吧。”
开口的并不是辛伟，而是周锐，似乎是在易允昏迷期间其他人对现状已经有了了解。
“在联邦高层意识到袭击发生的第一时间，他们智库经过分析得出了一个答案——这很有可能是联盟人发动的袭击。”
……
尽管联盟在二十年前已经为大使馆被炸事件强行介入过东欧战争，但是除去战争的伤亡外，莱茵联邦在战后几乎没有付出什么代价，因为联盟的共同价值观不允许他们在外交上与他国建立不平等的条约——这是对天下大同，人人平等这一认知观的践踏。
其结果就是，抛开情感上的快意之外，联盟花费了上万亿大洋币去打了一场无意义的战争，并且还让明联邦与西方诸国在外交上联合起来走到了联盟的对立面。
因此，吸取了教训的联盟人大多倾向于用一场无可争议的胜利去彻底击垮欧亚联合体，而战争可能导致的巨大自身伤亡又让联盟人迟迟难以先一步挑起战争。
所以，如果有一种东西，能够既带来无可争议的胜利，而又不会造成联盟方的大量伤亡，联盟人一定会去使用它的。
显然，在音乐喷泉广场上那场鲜血卡农其背后蕴含的在浮现领域的突破就是这种东西，联盟通过这种突然袭击的手段映照二十年前的那次袭击，同时也向联邦展现出了东方在浮现科技上的领先——其背后无疑蕴含着一条信息：
投降或是鲜血。
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了。
……
“联邦第一时间封锁了袭击的消息，他们担心民众的怒火会将整个西方与明联邦带入没有胜算的战争中，当天晚上联邦元首就秘密抵达了南京表达其投降的意愿，也让常务长一头雾水，最终在信息的交换后，联邦元首留下了视频，带着耻辱离开了。
不过消息的封锁却还是延续了下来，一方面是等待幕后黑手主动浮出水面，另一方面联邦高层也是担心这次乌龙会让联邦民众的怒火淹没整个维也纳宫。”
“但是我刚刚隐约听到目前并没有任何组织为这次袭击负责，对吗？”易允问道。
“是的。”
“那这场屠杀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如果是某个恐怖组织想借此展露些什么，他们至少该主动向世界揭露联邦的隐瞒吧。”
“谁知道呢？”
谁也不知道，但是至少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有某个未知的势力已经在浮现科技的领域一骑绝尘，并且这个组织对于人类的生命并不尊重。
“人们都将目光放在了世界两大超级势力的对抗上，然而却很少意识到，浮现现象中所蕴含的东西也许足以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组织甚至是个人拥有颠覆世界的力量。”辛伟说道：“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威胁存在，我们的研究才不能停滞下来。”
“但也请你记住，在联盟，人权与主权是对等的。”陈卓然警告道。
“行了，辛伟，我们会尽量配合研究的，但是我们必须要有知情权，即便是试验需要隐瞒，我也要求你必须让我们中的半数人对真相知情。”易允提出了要求。
辛伟点头：“我答应你们。”
“那么，可以说明了吗？”
“什么？”
“你们使用的到底是什么架构的计算机，据我所知，人类目前可没有任何一台计算机拥有同时运算如此多的微观粒子运动状态的算力，而且你们的计算机已经在算法上完全代替了人类的观察作用，能够独立于人的观察之外来对物体进行浮现。”
“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敏锐？”陈卓然感叹道：“我一个计算机专业的刚刚都没反应过来。”
“有的。”易允点点头，然后迎来了陈卓然的白眼。
“稍等，我请示一下。”
辛伟的回答出乎易允的意料，就在刚才辛伟讲述之前试验的过程中，易允就意识到了试验背后蕴含的超凡计算力。
实际上易允很早就开始奇怪了，在补画匠的描述中，它的计算力高于地球文明计算力总和十几个数量级。
乍一听这是一个极其庞大的数字，然而在计算机算力的更新上，这样的计算力差距也许只需要十多年的时间就足以跨越，而补画匠即便只是其母文明中的一个智能个体，但是其计算能力看起来可不像是人类在十多年后就能发展达到的。
所以易允一直在猜想，人类的计算机发展水平也许远远地超出了在公众面前所表现出的水平，而艾思冉当初对于联盟科技封锁管制的论证更是给了这个猜想一个有力的依据——新式计算机正是管制科技中的一部分。
所以易允只是在试探，他只是想以此来证实科技隐瞒的存在，却没想到辛伟表现出的态度竟然是他们也许有资格接触这类科技。
所以，我距离星空的距离并不遥远，是吗。
易允看向混凝土顶板，视线仿佛透过了数百米的地层，越过大气层，又穿过那一根根锚，他的目光也许有一天会最终穿越三千光年的沉没区，抵达有着群星的彼岸。
“申请通过了，似乎是因为那边研判的结果……先不说这个，首先我们签个短期保密协议，然后你们把个人终端交给我，我拿去安装下信息滤网。”辛伟推了下眼镜说。“嗯，不想知道的可以去那边的实验区里回避一下。”
“是什么东西？”洪一生惊奇地问道。
其他人也没有回避的意思，而是用好奇的眼光盯着辛伟，尤其是陈卓然。
签完协议并录像留证后，辛伟开始讲解。
“行吧，首先可以告诉你们这一类计算机的名字：量子计算机。
实际上，量子计算机在联盟已经有了很广泛的运用，你们熟知的社会规划智能就是在量子计算机上运作的。
早先的计算机都是基于经典物理学原理工作的，它们使用的是由二进制表示的位元，也就是我们常说的0和1。然而，量子计算机则是基于量子力学的基本原理工作，它们使用的是量子位元。
在经典计算机中，一个位元必须是0或1，没有其他状态。但是，一个量子位元同时可以处于0和1状态，这是由量子物理学的叠加态原理导致的。
再者，由于量子纠缠的特性，量子位元之间的操作可以链接在一起，也就是说一个位元的状态的改变可以立即影响另一个位元的状态，无论两者的空间距离有多远，这就比经典计算提供了极大的计算能力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