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八十二章重返望仙楼
花千州来到魔宫之后, 先吓破胆的,就是被关在地牢里的魔修。
当初雾心就算了, 她好歹是个无心人,又被修仙界之人『逼』得走投无路,是逃到魔宫来的。魔修自以为可以与她各取所需,即使被雾心打了一顿关到地牢里去了,但他仍然认为起码有七八成把握,雾心不会要他『性』命。
而且,万一雾心后面想通了, 他还是能得偿所愿,拥立她当个魔尊啥的。
可花千州就不了。
他是第一剑仙, 正派中的正派, 仙心剑意齐, 想知道不可能与魔界为伍。
而且他老人还专程来魔宫一趟,搞不好就是来捉徒弟回去的。
花千州一到魔宫中, 魔修立即感到属九重境界上位仙君的强大威压。
故而等雾心带着师父去地牢巡视俘虏情况时, 这群魔修都已规规矩矩地坐好,哆嗦着抖个不停。
花千州冷面无言。
师父尚未开口, 雾心倒是“咦”了一声。
雾心塑心还不久, 对自己判断情绪的能不大有自信。她本以为魔修见她哆嗦是因为怕她,可今日见魔修抖成这样, 她又不太确定了。
雾心问:“师父,他难道是天气太冷冻坏了?要不要他升个炉子什么的, 不然仙盟的人不会说我没有理心虐待俘虏吧?”
师父拍拍她的后脑勺。
他说:“仙盟那里, 你不用太担心。还有,你既然已有心,可以对自己的感觉再自信一些。”
雾心乖乖点头:“噢。”
“嗯。”
花千州转头, 道:“先找个地方坐,我有话和你说。”
雾心领师父回到人暂住的院落中。
师父对人道:“这段时日,我与仙盟诸多仙君见了面,说了心儿的情况,亦言明塑心之事。
“万幸,顾及昔日,我在仙盟那里,还算有几分薄面。
“虽有不少人对无心人塑心将信将疑,但愿意信我一言,心儿一次机会。
“如今,仙盟已号令各大仙门,暂停对心儿的追缉令。不,相应的,段日子,心儿必须在仙盟正式『露』面,接受仙盟一众上级仙君的公开评验,确认她是否真的塑心成功、是否确实对凡间与修仙界并无威胁。”
没想到师父竟然真的能成功劝说仙盟暂缓对雾心的通缉,这对他而言无疑是喜事,人都流『露』惊喜之『色』。
雾心与小师妹对视一眼,十分高兴。
不,师弟却仍有些许不安。
他说:“可是,我还没有能够确切证明师姐有心的手段,仙盟要如何验证师姐有没有心,其验证结果,又何以服众呢?”
“心剑。”
师父道。
“你先前的思路无错,仙盟的仙长亦皆意,若是心儿能够拿出心剑,就算通考校,自然可以服众。”
师弟道:“可是心剑并不那么容易修炼,修仙界中,有不少修为不低的修士,数十、百都未修炼出心器。”
师父言道:“不错。所以,仙盟之人顾及这一情况,特意了宽限。”
说到这里,他看向雾心。
师父的眼眸如平波无际的镜湖,未有波澜,可雾心从其中读出几分信任之『色』。
“五。”
师父道。
“仙盟的第一个正式期限,是五。”
“若是五之期已到,心儿仍然没有心剑,他会派人来,对心儿进行一次心修的考校,再根据心修成绩的结果,决定接下来对心儿的处理方式是继续放松还是收紧。”
“但至少,在第一个五之内,心儿可以与之前一般,在世间自由活动,不会受限制。”
“无心人塑心之事,在去没有先例。心儿是第一个,这算是『摸』着石头河。”
雾心颔首。
考虑到修仙界多对无心人的警惕,她这么长时间不受约束的宽限,可以说是相当网开一面,完是意外之喜了。
若非她是第一剑仙花千州的弟子,有师父为她打包票,换作旁人,只怕定没有那么大的说服去劝成仙盟。
可是雾心能感觉到,纵使她有了心,情感仍没有常人那么细腻敏锐。
许是天生迟钝,许是基础太薄弱,总之她并不觉得自己心修的速度很突出。
五时间修炼出心剑,对普通人来说尚且困难,更何况是她这个半路有心的前无心人?
雾心道:“师父,我觉得我在心修上的天赋可能并不好,若是五之内,心剑还是没有进展,怎么办?”
师父未言。
但他抬起手,轻轻『摸』了『摸』雾心的头。
他说:“心修之道,不在天赋,而在直面己心。愈是求成,愈是求而不得。不如放宽心,顺其自然。
“若是五内没有成效,便展示纯粹之心,再求一个五便是。”
师父言辞沉着,听师父如此淡然,雾心便放心多了。
这时,师父又问她道:“心儿,接下来,你可有什么想去之处?”
“诶?”
“有心,有时与历练相关。见识越多,阅历越为广远,越有利心境提升。”
师父解释道。
“如今,修仙界对你的通缉已放缓。你常拘在花醉谷中,能历的情感有限。我想,遵循内心,处走走,许是会对你修心有所助益。”
雾心恍然大悟。
这么一说确实,去,她很听师父的话,师父说什么她就做什么,十分安状,没怎么想要离开花醉谷,生活变很少。
她没有心,所以不太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便随波逐流。
如果要她遵循内心,在……她会想做什么?
雾心内心的某个角落被牵动,她似有所想。
雾心说:“其实……我确实有个地方,想回去看看。”
数日后。
雾心重新站在望仙楼外。
时光荏苒,二十去,望仙楼早已不及雾心记忆中那般光鲜亮丽。
当簇新的红柱石阶已有了岁月的风痕,黛瓦上结了些青苔,实木门扉与花窗瞧着亦有些月了。
不,廊前挂的红灯笼显然是新的,门前刚打扫,一尘不染,从大门前望进去,桌椅整整齐齐,宾客盈门,生意不减。
雾心踌躇。
在清光门时,师弟曾说她冷情,那时雾心尚且反驳,可此时想想,或许的确如此。
望仙楼实际就在满天城中,离花醉谷不十余里,可她离开之后,只因寻常不会途径,竟从未再回来看。
所谓的无心人,许是当真薄凉。
雾心迟疑后,踏门而入。
在店内跑堂的,是个面生的轻伙计。
他见雾心衣着虽朴素,可一身通透的灵气,应是个修士,当即热情地迎了上来,问:“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
酒楼里迎客的伙计通常都极有眼『色』。
众所周知,修士大多辟谷,就算进了酒楼,多半不吃饭。
是,不等雾心回答,那伙计已做出要将雾心往楼上客房带的架势。
然而,雾心站定未动,问:“在店里跑堂的,不是嘴角有一颗痣的小王了吗?”
那伙计闻言一顿,惊疑不定:“您是……?”
雾心说:“我以前在这里住,大概二十前。那时带我的师父叫作吴大山,是这里的大厨。他还在这里吗?”
那小二似是呆了片刻。
然后,他对雾心道:“仙子,您在这里等一会儿。”
说着,他将『毛』巾往肩上一甩,撩开帘子往后头去,边走边喊道:“爹!!!有个仙到店里来了!一个姑娘!还说要找吴叔!”
须臾,只听后面传来一阵混杂的脚步声,一群人呼啦啦地跑了出来,连一直在算账的账房放下算盘,凑近了来看她!
雾心还呆站着,直到七八个人跑到她面前来了,她都没有完反应来。
不,先前她还觉得望仙楼里已没一个人认识,而这一会儿,她却从出来的许多人脸上看出了熟悉的痕迹。
前面瘦巴巴的中人,是当大厨的帮手,雾心叫他瘦子叔。二十多去,他还是干瘦得像条麻杆,只是变得更老了。
一旁国字脸的壮汉,十五六的纪,看起来像是以前望仙楼的轻杂役,他话不多,雾心与他不太熟,只知道其他人叫他阿庄。
账房还是当的账房,脸不怎么显老,只是头发有点花了,而且眼睛好像更差了,看她要眯成一条缝。
不一会儿,对面有个『妇』人听到楼里的动静,跑来。
那中『妇』人云鬓盘起,穿着朴素而洁净的碎花衣裳,披着帛衣。
雾心认出来,那是对面布铺的老板娘,名字里带个“梅”字。雾心在楼里当伙计的时候,她才刚成婚两,是个大美人,梳着油亮的辫子,『性』子泼辣但好客健谈,是个好人。
这些人,雾心尚且能认出来,但二十去,人人看上去都不轻了。
一别多,雾心想开口说什么,可半晌,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谁知这时,倒是布铺的老板娘先开了口,她兰指对她一指,激动道:“心丫头!果然是心丫头回来了吧!”
先前,其他人看着雾心,大抵有几分不敢认。
毕竟二十没见了,而雾心外表瞧着多十七八岁的纪,且一身灵气,又女大十八变,跟当的小丫头一比,哪里都对不上。
而布铺老板娘一开口,其他人纷纷跟了腔——
“心丫头?真是心丫头?”
“样子好像有点像,那小姑娘长大,是不是就这样……?”
“是她!肯定是!你看这个‘你是谁,这里是哪里,关我什么事,不要和我说话,我要做饭’的眼,除了她还会有谁?”
“呵呵呵,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哇!”
“我刚才在对面瞧着这姑娘走来,就瞧着她像,本来想去搭个话的,但又怕弄错,所以一直盯着你这边呢。看吧,果然!”
他自己聊得热闹,可弄了半天,谁都不敢先和雾心说话。
雾心内心清楚,以往在凡间的时候,这些凡人对满天城中来来往往的修士,都当作真仙一般奉作上宾,是极为敬重的。
如今她身上有了修为,不再是常人了。
故而,他只是眼巴巴地瞧她,却不敢相认。
雾心喉咙有些发涩。
她主动一个一个唤人道:“瘦子叔,阿庄,周伯伯,梅姨……”
待雾心叫了人,他一个个的,目光才逐渐亮起来。
“心丫头!果然是心丫头!”
“太好了,还认得人!”
“看吧,我早跟你说了!她不是去修个仙而已,早晚会回来看看的。”
这时,周账房弓起背,问道:“心丫头啊,怎么一去这么久,这么多都没回来看看啊?”
雾心还未回答,一旁的阿庄已撞了他一下,道:“周伯,先别说这些了。让心妹坐下喝口水吧。”
梅姨道:“就是啊,仙的事谁知道,说不定真跟传说似的,天上一天,地下一。咱是等了很久,但对心丫头,搞不好才去半个多月呢?”
账房咳嗽了两声,困『惑』地慢吞吞道:“不会只有半个多月吧?她走时还没有账台高呢,看看在,都这么大个姑娘了……”
账房纪大了,看着腿脚不太好,他话还未说完,阿庄已扶着他去旁边坐下。
雾心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
她看着他的模样,只觉得许多事情变了,又好像许多事情没有。
只是雾心看了一圈,没有看到大厨。
雾心问:“阿叔呢?他不在这里吗?”
瘦叔立即回答道:“老吴啊,他在后厨炒菜呢。他这个人你知道的,脾气倔,听到你来表情都变了,还不肯出来,说菜炒了一半,他走了客人吃什么。
“你自己去看吧。”
“好。”
雾心应了一声。
说着,她对大堂中的诸位简单点了下头,便循着以往熟悉的道路,撩开布帘,往后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