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女子的话像针,透过人群的喧嚣直直扎进了白方术的心里。
他眼神稍愣,不受控制的往后倒退了一步。
堂下,不知是哪位姑娘又搭起了台子,锣鼓声一响,满堂又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
白方术默然垂首片刻,心中悲愤之余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原来即使是在盛京,在天子脚下,低下的龌龊勾当也只多不少。
他闭了闭眼,再抬眸时眼神里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
白方术轻轻叹声嘲了几句,只道自己这些年被保护的太过无畏了些。
突然,楼上有人嚷大了些声传来,咄咄逼人的气势瞬间引的堂下围观的众人如鸟作群飞散。
梁安夜被小厮搀扶着下楼,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的叫“那下贱妓子去哪里了?还不快给我找来!我要将她碎尸万段!”
梁府的梁三公子,向来在盛京都是横着走的主儿,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如今这般狼狈的被人拎着围看,指不定心里正窝着火无处发,一时之间谁也不敢上前。
金娘立在一侧,踌躇了半天也不敢轻易上前招惹这位活祖宗。
甭说是自己的命,就算是拉上了整个坊内的一大家子也是不够看的。
思及此,金娘又死死的拿眼盯着桓月。
她目光染血,如有实质般的化作利刃像要一刀一刀的割着桓月血肉。
怨气冲冲的瞅了半天后,她又开始怨自己当初为什么听信了桓月的鬼话,早就知道她有不安分的心思,还以为真的会乖乖听从自己的安排。
如今这遭惹上了谁不好,偏偏是梁府的人。
即使是扒皮抽筋也不眨眼的主儿,真是冤孽啊。
桓月看着这一个两个都要手刃自己的模样,身子更紧紧的贴上了白方术的手臂。
她摇摇晃晃地倚着人,容色凄绝的叫了一声。
“白公子。”
白方术意有动容,低头看了眼拉扯着自己衣角的姑娘,他眼神逐渐坚定。
不,这次他定要护好月姑娘。
不远处,站在高地上的宋景玉俯看着楼下的一切。他一双幽寒的眸子眯了眯,慵懒又漫不经心。
梁安夜见自己吼了半天也没人回应,不由得火气更盛了。
这群人是真真把自己当个摆设了?他怎么能忍!
“怎么,这坊内是没个管事的吗?”梁安夜咆哮着。
愤怒如火焰般在他心头燃起,将他的理智燃烧殆尽,他此时迫切的想要找个人来泄气。
金娘哆嗦的在一旁装死,可又不能真让他把自己辛辛苦苦经营的绣春坊掀翻。
她颤颤巍巍的站出来细声回应道“梁公子,您先消消气。”
说完她又扯起手上的巾帕擦了擦自己额角的汗,似乎也是被吓的不轻。
“是哪个不长眼的死妮子冲撞了您,我去替您收拾就好了。您何必生这么大的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金娘哪里不知道是桓月惹出来的好事,但看这架势即使是自己交出了人也势必会牵连到坊内。
还不如先暂且应付一二,起码好歹到最后交出了人,自己也能带着绣春坊脱身。
她抬头瞟了眼梁安夜的神色,只见他高高端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脸色阴沉的可怕。
虽然他没有开口说,但明眼人都能瞧出来这不明摆着是死死按着怒火没发。
金娘不敌,明知自己的话没用她还是卑微的又屈弯了些身,俯在一旁说着“梁公子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别和那死丫头计较了,我会替您狠狠教育她的。”
梁安夜显然对这个答复并不满意。
他双眼猩红,喉间不断发出低低的警告声,仿佛随时都会爆发一样。
“我说,把她给我带上来。”
怒火燃烧在梁安夜的胸膛,化作蛰伏欲起的兽,张着血盆大口叫嚣着毁灭。
他伸手一把猛挥掉了桌上的茶盏,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字开口。
金娘知道自己保不住人也不再多说,忙退在一边招手让小厮去寻桓月来。
这死妮子招来的活祖宗她自己来处理,只怕是坊内少不了得大闹一场了。
堂下,人群推搡着站的远了些,但依旧有少数不怕死的堆上前围着。
桓月虽被白方术二人挡在了身后,但这滔天的怒火来袭,她想不知道都难。
金娘手下的人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寻到了他们,高喊一声。
“快来,她在这儿!”
桓月一僵,她紧紧握着拳头,身躯在止不住的颤抖。
白方术察觉到她的异样,伸手抚上了桓月的肩,轻声开口“别怕。”
不一会儿几人就被小厮带到了梁安夜跟前站定。
看到把自己弄成这幅狼狈模样的始作俑
者还气定神闲的站在面前,梁安夜呼吸逐渐急促起来,仿佛下一刻就要跳开暴起。
他盯着桓月的眼睛,一字一顿低低的从喉间挤出完整的话“我早就说过不要被我逮住,如今你就等死吧。”
梁安夜面庞阴冷低沉,语调却轻柔的残忍“是哪只手拿着簪子抵着爷的,给我全都拔了。”
桓月颤颤的靠在一边,转头瞥了一眼白方术后,像是顿时有了倚仗一般不徐不疾的开口。
“梁公子在说什么,桓月怎么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梁安夜被她装无辜装柔弱的可恶模样勾的又是一阵怒火中烧。
他面目狰狞了一刻又怒极反笑“便是怕了如此胡言乱语也无妨,左右你再怎么巧舌如簧也没人能,没人敢在我手底下救你。”
说完,他又“腾”地一下站起来朝着一旁的小厮吼了一句。
“都在干什么?还不动手吗?难道等着我来收拾她?”
桓月看着眼前朝自己走来的小厮,瑟缩着肩膀直往白方术身后躲。
白方术起身拦在桓月身前,伸手替她挡着小厮的拖拽。
“梁公子,这女子做了什么你要如此为难于她。”
梁安夜被徒然打断心下正不耐着,抬眼想瞧瞧是哪个不长眼的敢跟自己作对,替桓月出头。
谁料却看到了一袭白衣的白方术,他又转眼瞅了瞅在一旁的桓月,瞥见她身上的外袍,瞬间就明白了那下贱妓子的心思。
梁安夜在心下对着桓月嗤笑,以为找到了一个好靠山就能随意打发我吗?做梦!
他眼中笑意逐渐褪去,冷着一张脸开口“白公子,这是我与这妓子的恩怨,就不用劳烦你开口吧。”
梁安夜眼神微眯,目前他还不想和白家交恶,所以还是得留几分面子给他。
但…但若是白方术执意要插手管这桩闲事的话,也别怪他不给白家留情面。
白方术见他避而不答,自然对桓月说的话又信上了三分。
他厉声开口反驳着“若是她没有得罪于梁公子之处,还望梁公子可以放过她。在下愿替他向梁公子赔礼道歉。”
没有得罪之处?
梁安夜偏头看去,那下贱妓子藏在白方术身后的眼神里明明满是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