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丝竹声止,人声也渐渐静了下来。
梁安夜眼神森然,眉眼间的锋利感更加强烈。
“白公子,梁某劝你还是别管这桩闲事,免得平白惹自己一身骚。”他低沉的声音透出隐隐的不悦,指尖还在不断地发出哒哒的敲击声,威慑感十足。
白方术显然没有听懂梁安夜口中的暗示,仍旧不依不饶的护桓月在身后。
少年人总是对自己说出口的许诺有着莫名的执着。
他看了一眼在自己身后弱小无助的女子,复而又开口“梁三公子,这姑娘早前已与我言明她本是被迫卖入坊内,你……”
“呵”梁安夜的一阵轻笑打断了白方术的话语。
片刻后,他看向白方术的眼神更加耐人寻味。
“白公子你可真会说笑。这绣春坊开门做生意,我花钱买乐子,她本就该好好伺候我。至于她从哪里来又为什么会沦落至此,我不关心也不在意。更何况……”
说着梁安夜嘴角弧度拉扯的更大了些,语气近乎残忍的朗声开口道“更何况,你未免也太天真了些。你抬头瞧瞧,这坊内的人人哪个不是被卖进来的,又有哪个是自愿献身的。”
“你要逞英雄也不睁开眼睛看看自己的能力,这一个个的你救的过来吗?”梁安夜出声嘲讽,嬉笑的在一旁指指点点着白方术的不自量力。
桓月睫羽轻眨,掩去眼底一掠而过的狡黠,再抬眸已是楚楚可怜的悲惨样。
她拉扯着袖子引得白方术回神,虽然咬字很慢,但吐字却又异常清晰坚定。
“白公子,我信你。”
桓月掷一眼给梁安夜后,徐徐开口,话语掷地有声。“这偌大的盛京也只有白公子看到了我,将我的命当命,所以我信你。”
见桓月还敢不知死活的冒头,梁安夜的火气又升了三丈高。
好哇,那下贱玩意儿居然还敢在自己面前叫嚣,真是胆子大的很。
她不会真以为背靠着白府就能安然无虞吧。
梁安夜阴恻恻的在身旁刺了一句白方术的愚昧“白兄还是要多小心身边人,千万别瞧错了。若是不小心把会咬人的利猫当作了温顺的白兔,怕是要仔细会被它抓伤了自己。”
桓月在一旁听懂了梁三的暗讽,心中直呼这挑拨离间的手段也太拙劣了,但却还是隐隐不安。
若这白家的傻小子真听明白了,自己可不就玩脱了。
有法子了。
桓月眼珠一转,猛的推开白方术护着自己的手,从他面前缓缓走了出来。面上的表情如同奔赴刑场样的毅然决绝。
“月姑娘,你这是做什么。”白方术急了,在身后喊着。
桓月转头,泪眼婆娑的几度哽咽开口“月娘想了很久,还是决定不再给公子添麻烦。公子为我做了这般许多,月娘已经感激不尽了。”
“来世若有缘分,月娘定当结草衔环相报。”
白方术生怕她会做傻事又冲撞到梁三面前一心求死,忙不迭拉人回来温声开口劝慰“姑娘既然信我,还请信到底。我是万不会抛弃你的。”
白方术转身冲着梁安夜怒声质问“梁三公子的本事未免也太大了些,强迫女子不成就断人手脚,要杀要刮的。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
不管不顾被人倒打一耙,梁安夜面色阴骜,恶劣地勾唇回应。
“她的命值几个钱,我给了就是。”
“再者,我梁府说要杀的人还没人能保住。即使是你白家也不行!”
话音落地,烈烈的怒气席面而来,座下瞬间鸦雀无声,没人敢轻易接话。
看着楼下乱成一片的闹剧,宋景玉深觉有趣。
突然,他轻笑出声“如此被人耍的团团转,白府到这代也该绝了。”
言云俯在窗台处,也被这滔天的怒火吓得不轻,边拍着胸脯边问“公子,我们真的要搅合进去吗?”
宋景玉语气无畏,仿佛是还嫌楼下的动静不够大“自然,你看他们跳脚多有趣。”
“我们也去凑凑热闹,掺和一脚,顺便会会老朋友。”
堂下鸦雀一片,让桓月没想到的是梁三的怒火来的这样猛,就连白方术也招架不住。
她思量再三,紧了紧袖中握着的手,终是决定自己站出来。
有白方术在,她并不担心自己会没命。
不过是当回屠宰场被鞭打的猪,一顿皮肉之苦而已,她尚且受的住。
桓月刚要开口,就被人截了声音“姑娘,这可是你的银钗?”
宋景玉清润的声音开口,吸引了一众人的目光,个个骚动着议论纷纷。
这都是什么时候了,没看见梁三正火着吗?谁还管你银钗不银钗的,还不赶紧靠边保命!
众人纷纷闭眼,皆是一副不想看见这样一位芳华绝代的公子如此草率陨灭的样子。
可宋景玉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异样一样,继续开口说道“难道不是姑娘你的?”
“可我明明看见是你在廊上掉落的啊。”
桓月慢慢抬眼看向宋景玉,她混身紧绷着,眼里的寒意渐起。
他如今这是什么意思!拆穿她?
瞧着宋景玉漆黑的眼眸,桓月心里越发没底,周围过于平静的气氛也让她心下不住的打鼓。
这该死的书生,他莫不是想借自己的事来以此讨好梁府,为他争得个一官半职吧。
想到此,桓月心头一凛,看宋景玉的眼神瞬间变得阴毒非常,不含半点温度。
宋景玉回看着桓月,眼里透出几分诡异的笑意,仿佛在斟酌着桓月的表现来做选择。
二人对峙了好一阵,一直久久没说话的王石安开口问出重点。
“这位公子,我想请问你在拾到这个银钗的时候有看到或者听到了什么吗?”
话一问出,桓月瞬间眼神微缩,头皮一阵阵发麻,手不自觉地捏紧揪红一片。
果然自己想的没错,如果不除掉白方术身边这个不好对付的,将来他一定会给自己造成大麻烦。
王石安盯着桓月细细看了一阵,虽然她身上的伤势不是作假,但自己总觉得事情并不全是像她说的那样。
那位月姑娘定然有所隐瞒。
宋景玉立在一侧,瞧着桓月偷摸摸恼羞成怒又不敢正大光明看自己的模样,无端发笑。
桓月虽然面上拿眼睛瞅着宋景玉一副凶狠很不服输的模样,但内里脑子却早已乱成一团。
若他真如实说出了真相,莫说是此次梁安夜饶不了自己。
更棘手的是,白方术日后也会对自己生起戒心,若是再想接近便难了。
桓月死死的盯着宋景玉的唇,压下心中的不安蹙眉听他开口。
“在下并未听到什么动静,只是……”
欲言又止的话语让桓月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他说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话来。
“只是当时看到了这位姑娘衣衫褴褛的从厢房哭着跑了出来而已。”
听他说完,桓月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转头看宋景玉,依旧是那副安安静静的端正公子样貌又心中窝火,这人莫不是在耍弄自己?
王石安得了回答也不做纠缠,和白方术二人双双看了一眼后便抿着嘴一言不发。
白方术更是完全相信了桓月的哭诉,对梁三的厌恶又多了一层。
毕竟任他们再怎么想也不会想到这二人早就串通一伙。
宋景玉见此,便适时隐去身形,领着言云又离了堂下。
言云搞不懂公子的意图,挠着脑袋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
宋景玉转头看着言云一副想不通就要憋死自己的愚昧样,还是开口言明“不过略微几句就能给自己做个人情有何不好?而且……”
言云等了半天也没再从公子口里听到一句话。而且?而且什么?
宋景玉想着自己难得碰到一个这样聪明又有趣的人,这么快就让她消失了岂不可惜。
默了默,他又低声朝言云交代了几句“去传信飞鸟,该将人引过来了。再迟,就没得玩了。”
言云应声离去,走之前似乎又听见公子声音低低的,靠着窗在说些什么。
“都这样帮了她,下次该拿回些报酬了。”
台下,对于眼前突然横生的这一出,梁安夜早已心中不耐。
为什么自己要处理这个下贱妓子的时候总有人要出来打断他,刚才是,现在也是。
为什么人人都要和自己作对,他脑中不断回想起在屋内桓月对自己的所作所为,顿时眼神内的煞气波涛汹涌。
梁安夜不再等,一个箭步走到了桓月身前,强扯着她的皓腕就要上手。
桓月不察,被他绷紧的手极狠地扯了一把,手腕又血流不止,肩上靛蓝的外袍也被血染的色更深了些。
白方术见此情景,立马迈步上前小心避开了桓月受伤的手腕,一把握住梁安夜的手臂。
梁安夜用力挣了挣,见他没有松手的意思,语调古怪的沙哑着声大叫。
“我看你们白府是真的不想活了!”
话音刚落,“嘭”的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几个人高马大的小厮走了进来,衣服上还绣着梁府特殊的花纹。来人被紧围着看不清,但足足的气势却先压人一步。
人群渐渐散开后,才得见那人。
还没等众人仔细瞧,这边的梁安夜像是徒然被火燎身一般,腾地一下甩开手跑到了那人跟前。
他低垂着脑袋,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大哥。我……”
众人何时见过这小霸王低声低气的模样,纷纷擦亮了眼睛再待仔细看看,突然就听见了空中一道清脆的巴掌声,而后男子
的声音不徐不急地响起。
“梁三,你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