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掉鞋一踢惊人
第一天开班后，接下来是为期十天的军训。
白天训练，晚上还安排了小组活动，周明烊就不回家了，在党校安排的宿舍里休息。
男生和女生分开训练，穿上军训服，一眼望去一水儿的士兵模样。
周明烊个子高，在6号方阵里是个排头兵，几天军训下来，已经和不少同学们混熟了。
加上是博士毕业，比硕士毕业的同学们年龄上大3岁，比本科毕业的同学，像薛凛宜这样的，更是大出了5、6岁，大家伙都推选他当班长、队长、组长之类的“临时领导”。
“班长，这军训真是太折磨人了！”
军训几天后，同寝室的小胖子，也就是开班那天坐在周明烊隔座，向大家透露所谓小道消息的那位，一回寝室就瘫在了床上，有气无力地向周明烊抱怨着。
周明烊也觉得有些乏了，洗了把脸，一屁股也坐在了床上。
“接下来还得准备结营汇报演练，强度更大，等着吧，柯小胖，你不瘦个十斤二十斤，对不起教官啊！”
周明烊口中的柯小胖，名叫柯城，是西南建院土木工程毕业的硕士，定岗在市中区住建委。
除了胖点儿，人长得是不磕碜，双眼皮大眼睛，鼻头圆圆，耳垂肥厚，妥妥的国泰民安脸。
“啊——当初不想去工地搬砖赚钱，就是为了保住我这一身金贵的肉啊！”
柯城听了周明烊的补刀，趴在床上捶胸顿足。
“班长，看在我跟你日夜同眠的份儿上，你能不能罩罩我，明上午训练别点我名，让我睡个懒觉？就半个小时？”
柯城舔着小胖脸，转头眼巴巴地望着周明烊，一脸谄媚的笑。
“还要脸不？胖也不能把脸扔了啊，人那么多女生练得多带劲，结营汇报咱们大老爷们儿可不能拼不过女娃些啊！”
周明烊毒舌的一面只有和混熟了的人才会展现出来，一顿激将法，把柯城郁闷地不行，在床上气鼓鼓地蒙上了被子，嘴里嘟囔着：“那必须比妹子强啊！”
过了一会儿，他又把被子掀开，阴阴地说着：
“话说，争这口气干啥，又不涨工资……”
“人活着不就争口气嘛！”
周明烊看似漫不经心地回着，脑海里却无时无刻不在浮现着：
平林省、七林市、公务车爆炸、司机身亡、区长入狱、蓄意谋划、幕后主使……
每一个与之相关的人、事、物、词语都一次次加强着周明烊的印象。
那一个个字眼儿，就像是一张张符一样，在周明烊身上越贴越多，冥冥之中牵引着他向光明，亦或是深渊走去。
经过几天高强度训练，终于到军训结束，结营汇报的时刻了，柯小胖累得腰带都紧了两个扣。
正值7月中下旬，恭州的高温一点点上来了，阳光虽然不强烈，温度却已经35、36度，空气里弥漫着闷热的气息，“火炉”之称名不虚传。
主席台上，市委组织部、市委党校的领导们已经就坐，台下十个橄榄绿方阵站得整整齐齐，都等着在走过主席台那两分钟里喊出最有气势的口号，展示出最刚劲的风采。
很快就轮到周明烊所在的6号方阵了，他卯足了中气，眼神坚定，大声喊出：
“正步——走！”
方阵整齐划一，在接近主席台的时刻，又是雄浑一声：
“向右——看！”
“聚是明火！散是明星！团结奋进！勇攀高峰！”
“向前——看！”
气势磅礴的吼声压过了前面的任何一个方阵，主席台上和已经展示完的方阵都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台上几位领导在交头接耳，点头表示肯定。
周明烊举着6号方阵的牌子，矗立在方阵最前面，欣赏着后面几个女生方阵展示。
终于到了最后一个10号方阵，站了半个多小时的同学们，有些磨皮擦痒，盼着快点儿结束，好回宿舍吹吹空调。
只听见排头的女生使出最大的力气喊着：“正步——走！”
方阵里的女同学们齐刷刷地奋力前进。
突然，从队伍第一排飞出了一只橄榄绿胶鞋，落到了正在一旁观看的各方阵这一侧。
同学们和主席台上的领导们一片哗然，都在看是谁的鞋子飞了出来。
周明烊也在虚着眼睛看，只见一个身材瘦弱的女孩子，一只脚是黑色的，她穿的黑袜子，是她的鞋子掉了！
她在第一排，原本走得标准的正步，由于一只脚穿了鞋子，一只脚没穿，两脚不平衡而一下子别扭了起来。
周明烊定睛一看，那不是薛凛宜吗！
只见她不慌不忙，果断地踩着节奏，使劲一踢腿，竟把另一只脚上的鞋子也甩了出去。
这下两只脚一样了，都没穿鞋，立刻又恢复了标准的正步。
这一举动让场下四百多位同学们和台上一众领导们有些许震惊，一时半会儿没吱声的，都安静了下来静静看着她一步又一步。
毕竟这塑胶操场上并不平整，上面布满了颗粒凸起，只穿袜子踩上去，还是会疼，更何况是要踢出有一定力度的正步。
突然，一阵响亮的掌声响起来。
是周明烊在使劲儿鼓掌！
在他的“领掌”下，热烈的掌声蔓延开来，台上的领导们也不由得站起来鼓掌！
薛凛宜朝周明烊这边看了一眼，帽子下面的脸庞上，露出了一丝感激的微笑，继续穿着袜子完成了这两分钟的展示。
10号方阵的教官则在后面小跑着把鞋子捡起来，追上去递给了薛凛宜。
“这次的选调生军训结营仪式，非常顺利，非常有意义，我们看到了年轻干部的朝气蓬勃，敢拼敢搏！
只是，我们组织部的同志们要注意，下一届的军训服装，还是多考虑考虑咱们身材娇小的娘子军，别让不合脚的鞋子，影响了咱们的战斗力！”
组织部的领导说完，大家哈哈大笑着，纷纷望向薛凛宜，又响起了一阵鼓励和赞扬的掌声。
已经穿好了鞋子的薛凛宜脸色微红，不好意思地笑着低下了头。
午饭在餐厅，不少同学们围坐在薛凛宜旁边，周明烊见状走到附近，只是已经没有空位了，便坐在隔着过道的旁边桌子。
但这并不影响交流，不管在哪儿，只要他想，都能打开话匣子。
薛凛宜见周明烊坐到了旁边桌子，微笑着点了一下头。见薛凛宜仿佛没有开班仪式那天那么冷淡了，周明烊便主动说到：
“薛同学今天一鸣惊人啊！不对，是一踢惊人！”
边说边对薛凛宜竖起大拇指，身边的同学们都被他的幽默逗笑了。
“班长别调侃我了……对了，那本《中国历代政治得失》我看完了，待会给你。”
“这十天训练这么高强度，你还有时间看书？说实话，我挺佩服你的。”
“习惯了，不看看书，睡不着觉。”
说着，薛凛宜从包里拿出黑色包书皮的书，递给周明烊，她故意放慢了吃饭的速度，等着周明烊把饭扒完。
之前觉着周明烊大大咧咧挺八卦的，不太对付。
刚在主席台前，自己最难堪最无助的时刻，他却大方地给了自己莫大的鼓励和肯定，感动不已，这个大哥哥是个有胆识又正能量的人。
吃完饭两人便一起向宿舍走去，周明烊觉着身旁这个小姑娘，虽然身板娇小冷淡，但内心坚韧，沉静又有内涵，有点儿意思。
眼看快走到宿舍了，周围四下也没有其他同学，感觉到薛同学的态度没有之前那么冷淡了，周明烊低着头，试探地问着：
“薛同学，我能问你个问题吗？你不想回答的话，可以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