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以最畏惧的方式结束
下课铃响，教室瞬间喧闹，丝毫没有临近期中考试的紧张感。
而最后一排的氛围安静到窒息，没人敢吱声。
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这位大少爷现在心情很不爽。
只要陈湛一发疯，没人敢去招惹。
可记得两年前的时候，他脾气也没这么暴躁啊。
陈湛靠在椅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转动着手机。
晦暗冷戾的视线定格在裴玄单薄的背影上，眼神往旁移，那个空缺了半个月的座位被陌生人占据，碍眼至极。
没用的废物。
既然守不住颜菀，当初怎么有勇气跟他抢的。
陈湛长腿蹬地，椅子吱啦一声往后。
陈湛漫不经心地起身往前走，路过裴玄的时候，似是无意，踹了脚他的课桌。
力道很大，厚厚的教材书哗啦啦落了一地。
陈湛往前走了好几步才转身低头看他，唇边牵着无辜又恶劣的笑。
“没看到。”
裴玄不为所动，冷眼看他：“捡起来。”
陈湛双手插兜压低身子，略低着头：“说了看不到。”
“不过，你要是肯承认自己是个废物，我倒可以勉为其难地给你捡起来。”陈湛嘴角一勾，在裴玄耳边轻声说。
裴玄侧头，两人四目相对。
他没有理会，平静地弯下腰，捡起地上最厚的一本，重重砸向陈湛的肩膀。
“你他妈疯了？”
陈湛心中本就有气，裴玄竟敢这么不识好歹。
他想都没想一把揪住裴玄的衣领，拳头要落下的瞬间，被人稳稳截住。
崔皓淡漠的眼睛没有丝毫情绪地盯着陈湛，一言不发。
……
放学
游泳馆
宽敞的馆内安静明亮，一个高挑清瘦的男生插着兜停在泳池旁，脚边趴着一只柯基，正在扒拉他的裤腿。
他穿着一身黑，拉链拉到最顶端，头顶压着棒球帽，把整个人藏进死气沉沉的运动外套里。暴露在外的皮肤是不健康的白，个子很高，却无精打采地驼着背，周身散发出阴鸷冷冽的气息。
池水蔚蓝澄澈，波光粼粼。泳池内空无一人，宁静的水面流动着细微的波纹。
蒋良佑低头凝视着池水，沾染着湿意的眼睛沉暗而空寂。
他深吸了口气，背过身拿出手机。
解锁，屏幕上是他看了无数遍的照片。
艾尔维特的校门口，颜菀笑容明媚，肌肤雪白通透，浅粉色的短袖制服扎进深灰色的短裙里，绸缎般的长发半扎半放，整个人透着一股生机勃勃的活力。
她身后一步距离，是李少熙。
很般配，是李少熙亲自来解救被囚禁的她。
两天而已，他那个向来不会为任何人停留的兄长，跟在颜菀身后迟到了。
他不敢想象这意味着什么。
蒋良佑抿唇，凉薄的唇线拉得很直。
他仰头，泛红的眼尾滚落一滴晶莹的泪。原本藏于衣领下的脖颈露了出来，冷白的皮肤上有一圈发紫的痕迹，拇指宽，颜色深。
是勒痕。
rich还在叼他的裤脚，蒋良佑蹲下去揉了揉它的脑袋，柯基亲昵地吐出舌头舔他的手指。
手背，手心，手腕都有刚结痂的伤口。
rich往蒋良佑怀里钻，他轻轻抱着柯基起身走出游泳馆。
走到长椅旁，他取下黑色的背包，拆了一包鸭肉条 。
“吃吧。”
嗓音很哑。
他最后摸了摸rich的头，转身返回游泳馆。
蒋良佑很怕水，他曾因为二哥的恶作剧被推下了泳池。
设计了十米跳台的池子，有五米深。
他几乎死在下面，抢救了很久才捡回一条命。
自那以后再也没下过泳池，也没敢去学游泳。
那时太小了，童年的阴影无法磨灭，一直折磨他到现在。
很可笑，他连死都不怕，却怕水。
蒋良佑站在泳池旁拨打颜菀的电话号码，和前三百七十九通一模一样。
[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他早就被拉黑了。
「我没喜欢过谁，也不懂什么叫喜欢。但我想，如果离开你我会死的这种心情都不能称之为喜欢的话，那什么才算？」
一语成谶。
她真的不会回来了。
他也真的活不下去。
蒋良佑一步步靠近泳池，睁着眼，一跃而下，溅起巨大的水花。
一个怕水，不会游泳的人，被淹没之后比任何溺水者都要安静。
他纹丝不动，没有任何挣扎，越陷越深。
蒋良佑静静等待着死亡，以他最畏惧的方式去结束生命。
……
游泳馆二楼
一道清冷无温的视线自上而下定格在泳池中，陆庭雨不刻意修饰的眼神其实无比锐利，是处于顶级阶层从小养成的凌厉感。优越的五官极具冲击力，但他习惯用温柔的神态来缓和这副完美到惊心动魄的骨相。
身后，一道削瘦的身影缓步靠近。
“不去救人吗？”崔皓侧身而立，面容不显任何情绪。
陆庭雨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扶着围栏，弯曲的食指指轻微敲了两下。
他淡定收回目光，心平气和道：“不急，一般溺水者的死亡时间在五到十分钟。”
崔皓容色凛冽，冷漠陈述：“他没有任何求生欲，五分钟都未必能坚持。”
陆庭雨悠然散漫地哂笑：“那就让他好好感受这个过程，要么彻底烂掉，要么——”
“死而复生。”
父亲杀伐一生想要立于亿万人之上，那儿子就送您一个傀儡君王。
只有站到最高处，摔下来的那天才会万劫不复。
陆庭雨静立在围栏前，从崔皓的视线看去，这个向来矜贵优雅的上位者罕见地撕破了温柔的假面。他精致清晰的侧脸轮廓阴鸷森冷，暗沉无光的眸色深不可测。
他不徐不疾地说：“等李昭叙疯到彻底丧失理智的那天，我会亲自助他夺权。”
崔皓讶然：“在我看来，你似乎比李昭叙这个名副其实的疯子还要疯。”
李昭叙的疯是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做什么，自杀如喝水。
而陆庭雨不同，他无比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所设计的每一步都是深思熟虑之后才行动的，用最温和无害的手段，清醒地沉入深渊。
陆庭雨笑而不答，手腕上的表正在平稳地转动指针，时间悄无声息一晃而过。
崔皓提醒：“还不去吗？”
陆庭雨：“继续等。”
崔皓觉得有些好笑：“真没想到，他这样的人竟然也会动心。”
静默了两秒，陆庭雨居高临下的审视意外冰冷，漂亮的薄唇微抿：“意料之中。”
他无意识抬手摩挲着下巴，绷带有些扎手。
崔皓补充：“的确，毕竟他身旁只有那条狗陪着，动心是迟早的事。”
陆庭雨微怔，声音很低：“至少他还有条狗。”
崔皓没听清：“你说什么？”
陆庭雨立马收敛神色，平稳从容地吩咐：“没事，时间不早了，你尽快回去，否则裴玄会起疑心。你现在只需负责盯紧洛斯家族，蒋良佑这边交给我。”
崔皓恭敬应道：“明白。”
“还有一点，面对裴玄的时候大脑尽你所能放空。我观察过裴玄很多次，他似乎能猜到别人的内心想法。据我推断，此人要么是洞察力强到可怕，要么就是拥有看透人心的特异能力。”
陆庭雨沉声提醒：“你经受过专业训练，瞒过裴玄的心对你而言并非难事，行事务必谨慎，别被他察觉端倪。”
崔皓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