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越过寒冬去拥抱你
新学期开学后。
同办公室的赵歆和周以铭同样忙得飞起。
高三开学第一次联考呼啸而至，大家还没从春节的节日气氛里缓过神来，就要打起精神来迎接这一场联考了。
联考成绩一出来，众人大跌眼镜，一贯稳居年级前三的林烨竟然掉出了前十名。
还在医院住院的李主任闻讯立刻给周以铭拨了通电话，周以铭接到电话后，立刻出了办公室，寻了个僻静角落，同李主任再三保证，坚决不会让他的得意门生在这个节骨点上掉链子。周以铭打完电话脸色沉重地回了办公室。顾依依看在眼里，忧在心里。然而，众人没想到的是林烨在联考结束后，一直请假在家。
周以铭与林烨奶奶联系后，林奶奶说林烨生病了。周以铭去家访，林奶奶热心招待了他。可林烨却把自己锁在房里，闭门不出。周以铭连林烨的面都没见上，他不禁觉得心底没了底。
放学的时候，办公室只剩下周以铭和顾依依。顾依依批改完作业，正准备离开。周以铭却叫住了她。
“ 你最近和林烨接触过吗？”
周以铭问。
“没有。”
她老实回答。她遇事就变鸵鸟的性格多年不变。这次自然也不另外。她甚至认为，现在的她根本没有和林烨接触的必要。
周以铭看似漫不经心地说：“哦，林烨好像病得有些厉害。”
顾依依疑惑，他病了？
顾依依沉默，她该去关心吗？一时间，她拿不定主意。
周以铭又说：“如果可以，你去看看他吧。”
顾依依转身，不解地问：“我是医生吗？”
她语气疏离，表情冷淡。然而心里却不禁犯起了嘀咕。林烨为什么病了？病得厉害吗？她想多问，但是并不方便在周以铭面前表现出来。
周以铭低下头继续备课，状似不痛不痒地来了一句：“我只是这么一说，如果你不想，就当我没说。”
顾依依大步离开，出了校门，直接回了公寓，拿出钥匙开门的时候，想起上一次碰见林烨时，他穿得单薄，周身都是寒气，在她屋外等了她许久，一时她觉得有些不忍心。跺跺脚，心里骂道：真是个不知轻重的糊涂蛋！
顾依依转身朝林烨家跑了过去，她一路飞奔跑了过去。
门铃声响起，林奶奶过来开了门。
她看到是顾依依，不禁喜出望外：“顾老师，请进请进，外面冷吧，我给你泡一杯热茶。”
“我听说林烨病了，过来看看他。”
顾依依大口喘着气说道。
林奶奶脸上浮现出忧虑神色：“是啊，这孩子打小就倔。上医院买了几盒药，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出来。我也是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顾依依敲了敲林烨的房门。“林烨，是我。”
屋里迟迟没有声音。
“……林烨？”
“……”
“你可以先开门，我们谈谈？”
“……”
顾依依又唤了几声，屋里还是无人回话。
林奶奶担忧地说：“小烨，顾老师来了。”
顾依依朝林奶奶说：“林奶奶，您先忙，我同林烨说会儿话。”
林奶奶点点头，无奈地说：“让你费心了。”
说完，就泡茶去了。
“林烨……”
顾依依原本准备打持久战，不想，门吱得一声开了。门后是林烨苍白瘦削的脸。
“林烨，你……”顾依依怔怔地看着他。
“进来吧。”
他声音沙哑。
这是顾依依第一次走进林烨的卧室，非常得整洁，色彩单一，清一色的灰白。屋里只亮着桌上的一盏台灯，可能是亮度被调到了最低，所以看起来灯光幽幽的。
林烨坐在床沿边：“你想跟我谈什么？”
他低着头，语气冷漠，声音沙哑。
顾依依站在他身前，一时间竟手足无措，看着这样的林烨，她没来由感到一阵心慌。
她稳住心神，说：“你身体好些了么？”
林烨敷衍地嗯了一声。
“学校里的老师都很担心你。”
“嗯。”
“你这次联考成绩不够理想。李主任对周老师发了好大的火，你知道李主任一直很看好你……”
林烨的脸隐在幽幽的光影里。
他突然出声打断她，不耐烦地说：“如果你来是和我说这些，就不必再说了。”
说完，他拉上被子，背对着顾依依躺下。
顾依依一时语塞。望着林烨冷漠近乎冷酷的背影，她僵在了原地。
良久，她才又说道：“林烨，现在是你最关键的时候，难道你想让以后的自己为现在感到后悔吗？你一直都是品学兼优，是学校老师都青睐的学生。李主任躺在病床上都在为你忧心。你忍心让他失望吗？你到底在任性什么？”
林烨背对着她，一言不发。
顾依依对他的反应感到非常的生气：“你如果选择消沉，不爱惜自己，那么谁还能爱惜你？”
她撂下话，转身就走。开门的手却被一只骨节清晰修长的手拉住，是林烨起身拦住了她。
“那你呢？”
他低声问，“你是在关心我吗？”
他别过头，尽量不让自己看她。他真是没出息，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这算什么，摇尾乞怜吗？这不是他的作风。可是他没有办法。
他垂着眼，颓然又不死心地问：“是么？”
“是。”
顾依依掷地有声地说，“我是在关心你，我希望你能好好的，能爱惜自己，你一直都是个好孩子。这一次，也请你不要让大家失望。”
林烨握着她的手腕，凝视着她的双眼，穷追不舍：“你是在以什么样的身份关心我？”
顾依依觉得好笑，“你在想些什么？林烨，我是个成年人。”
林烨被她眼中的嘲弄给深深地刺了一下，放开了她的手。
顾依依说：“我只当你是身处青春期，所以我不会去计较你脑子里那些可笑的想法。”
她说完，又拧开了门把手，将门拉开，准备离开。
林烨“砰”的一声推上了门，将顾依依抵在门上，两手撑在了顾依依的身侧，将她环在了自己的怀中，低头恶狠狠地望着她，眼中的狠决像是恨不得要吃了顾依依一般。
“你、你、你想做什么？”
顾依依尽可能往门上靠，她不清楚正处青春期的叛逆少年会在此刻做出什么样的荒唐举动。
“你以为我想做什么？我又能做什么？”
林烨见顾依依眼神里都是慌乱，冷笑着说，“顾依依，你真把我当做小孩子？”
“你不爱我，又为什么要来撩拨我？撩拨我很有趣是吗？！还是说你口中的关心就是这样的肤浅廉价！”
林烨赤红着眼睛，像只发狂的兽，他想他是疯了，他竟然会为这样一个女人失掉了理智。他实在是可笑！
顾依依惊恐地望着他。林烨可能正发着烧，他周身滚烫，说话也像是带着阵阵热浪。他靠得离她这般近，好似要灼伤她一般。
“你放开我！林烨，你清醒点！”
顾依依伸手欲推开他。却被林烨扣住双手，高高的拉向头顶，一手固定住。
林烨比她高太多了，她现在穿着拖鞋，看他的时候几乎要仰视他。现在这个姿势，令她更加难受。
“你不要胡来。”
顾依依恨不得拿脚去踢他。
林烨低头，逼近她，抵在她耳边：“你说，你为什么要再三靠近我呢？你想躲我，就一直别见我好了，永远也别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看不见你，就不会再想你，我总能有办法把你从我脑子里剔除干净。”
真是可笑，这个女人对他来说，完全就是一场意外，将这个意外从生命里踢出，很难么？
顾依依又急又气，“林烨，这是在你家，你冷静点好不好？”
“嗯……”他淡淡的应着，“所以你最好别动。”
“你到底想怎样？”
顾依依质问道，她双手用力挣扎，想挣脱开。
林烨没答她，行动却来得很快。他空着的手，揽住了顾依依的细腰，往怀中一带，不由分说地吻住了她。
顾依依紧贴着林烨滚烫的身躯，大脑再次炸开了锅。
林烨这一次的吻不似上一次的温柔小心，而是霸道专横，仿佛狂风裹挟着骤雨，轰然而至。顾依依节节败退，像个临上阵，却丢兵弃甲的逃兵。林烨着了魔似的亲吻着怀里的人，他想念她，疯了一般的想念。那天他终于在她楼下等到了回来的她，却看到她被别的男人拥在怀里，嫉妒将他吞噬了个干净。他此刻狠狠亲吻着顾依依，像是惩罚，又像是在寻求救赎。
他已经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了。将这个意外从生命里剔除很难么？是的，很难。
顾依依在快窒息的时候，重重咬了他一口。林烨吃痛，却仍旧没有放开她。他唇上渗出了血，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二人的唇齿只间，更添了一分野性。
最后，林烨缓缓放开了她。
顾依依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缓过神来，抬手重重地扇了林烨一巴掌。林烨被扇的头偏向一边，脸上慢慢浮现出五个清晰的指印。
“你太混蛋了！”
顾依依大声说，林烨这小子真是疯了，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怎么可以？！顾依依眼中噙满了泪水。
林烨用指腹抹掉了唇角渗出的血珠，直视顾依依道：“这一巴掌能解你心中的气吗？”
“不能。”
顾依依说完，就要对林烨拳打脚踢，他到底是怎么了？顾依依气极间，打翻了桌上的玻璃杯，杯子应声碎裂，顾依依摇晃着身躯不小心一脚踩在上面，一阵剧痛袭来。脚指头被割破，鲜血顿时染红了白袜子。
林烨紧张地将她打横抱起，放在床上，脱下袜子，他检查了一下伤口，还好不深。林烨放心的长舒一口气。“你在这里等着，我家有伤药。”
林烨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林奶奶被屋内的声音吓了一跳，问：“小烨，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您别担心。”
说完，林烨拿了止血消炎的药回了房间。
林奶奶还想多问，跟上来瞧瞧，被林烨堵在了门口。林烨说：“奶奶，今晚顾老师在家里吃饭。”
“好的呀，我去做饭，你可别惹顾老师生气。”
林奶奶叮嘱完就出了门。
“我知道。”
林烨又关上了房门。顾依依坐在床沿边，脚上的疼痛使她皱起了眉心。
林烨在她身前蹲下，手法不甚熟稔，却缓慢细致。他清理干净她的伤口后，抬头望住顾依依的双眼：“气消了吗？”
顾依依抬脚想踹他，却被他眼疾手快地握住脚踝。
“你放手！”
顾依依色厉内荏。
林烨捏住她的脚踝，沉默给她系好纱布。他起身坐到了顾依依的身旁。顾依依往旁边挪了挪，尽可能与他保持距离。她想了想，缓和了下情绪，开口说：“林烨，你还小。我理解青春期的男孩可能会叛逆冲动。”
林烨垂着头，一言不发。
顾依依咽了口唾沫，又继续好言相劝，她不明白这个半大的少年，为什么要与自己纠缠不休。她怕话太重伤了他的自尊心，又怕话说得不够清楚，不能使他明白。
“你现在才十八，正处于一生中最美好的年纪。以后你会遇到很多清纯可爱的女孩子，你不应该把目光放在我身上。”
“你不明白。”
林烨说，末了他自嘲地笑笑：“我可真傻，怎么会指望你明白。”
顾依依止了话题，叹了口气。林烨脸上的指印依然清晰可见。顾依依到底是不忍心。
“我刚刚下手太重了，抱歉，我并非有意想要伤害你。”
她有些歉然，说到底，林烨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没什么。”
这点痛算什么？反正抵不上心口的痛。
林烨总是既倔强又爱逞强。
顾依依拿他没办法，肚子里传来叽里咕噜的声音，她饿了。
顾依依红着脸，尴尬到无所遁形。
林烨面无表情地说：“出去吃饭吧。”
他扶起顾依依。顾依依想拒绝，但是脚上一用力就很疼，只得接受了林烨的帮助。
林奶奶刚好做好了饭菜，见顾依依一瘸一拐地被林烨扶出来。吃惊地说：“顾老师的脚怎么了？”
顾依依强撑起笑脸：“不小心踩到碎玻璃上了。”
“小烨，快把顾老师扶到椅子上坐好。严重不严重啊？”
林奶奶关切地问。
“不严重，一点皮外伤。”
顾依依赶忙说。
林烨在奶奶面前，永远听话乖巧，人畜无害。他扶着顾依依坐下。
顾依依当着林奶奶的面不好再说什么，一边吃饭，一边夸林奶奶的厨艺好。
“小烨，等下你送顾老师回去。”
林奶奶吩咐。
林烨吃着饭，头也未抬。“好。”
饭后，顾依依不再逗留。林烨送她回去。
两人在出租车上一阵沉默。林烨望着车外寂静的街景，沉默无言。顾依依在这寂静无声中，陷入了沉思。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顾依依接了电话。
“喂？”
“依依，是我。”
听见手机那头熟悉的男性声音，顾依依才意识到是秦镜安，刚刚她都没有注意到来电显示。
“学长……”顾依依不自觉地抬头看了一眼林烨。林烨此刻也正在望着她，眼中是昭然若揭的讥诮冷然。
“我刚下班，最近有点忙，所以没怎么和你联系。”
秦镜安活动了一下筋骨，关了电脑起身。
“哦哦，没事，我最近开学事情也多。”
“嗯，再忙也要注意身体。”
“好，我知道。”
顾依依在林烨的目光下讲着电话如同被针扎似的难受，她说：“我在外面有点事，回头再联系吧。”
秦镜安一愣，笑着说：“好。”
挂了电话以后，顾依依正襟危坐，林烨也移开了目光，他望着窗外的目光就和此刻黑漆漆的街道一般，空洞无比。
下了车。
顾依依说：“你回去吧，我自己上去就行。”
林烨冷笑了一声，直接将顾依依打横抱起。顾依依想要挣扎。
“别动！”
林烨低头冲她说。
顾依依难得听话了一次。
林烨一路将她抱上了楼。
这种老式的公寓楼，没有电梯，林烨一口气将她抱上了四楼。他放下顾依依的时候，脸上涌出不健康的红潮。顾依依这才想起来，林烨才是那个病人啊。
她开了门，对转身要走的林烨说：“等等。上次你走得匆忙，我给林奶奶准备的特产这次你拿回去吧。”
林烨听完折身回来，跟着她进了屋子。
大白一看到林烨便跑到他的脚边，磨蹭他。林烨见到体型越发浑圆的大白，眼神柔软了几分。他蹲下身，挠了挠它的肚子。大白很享受地在地上打了个滚，露出了自己的肚皮。
顾依依单脚跳着，去翻柜子。林烨说：“你站着，别动。”
他放开大白。走过来帮顾依依找。
“呀，在这里！”
顾依依欣喜地打开了一个包裹。“是这个！”
她将东西推给林烨，“带回去给你奶奶尝尝。你奶奶这么照顾我，我却没有什么好回报的。”
林烨接过，“我替奶奶谢谢你。”
说完走出了屋子。
顾依依站在门口，大声叫住了他：“林烨！”
林烨背对着顾依依没有回头。
“好好吃药，保重身体。希望下周能在学校里看到你。”
她咬咬唇，又接着说道，“林烨，不管你怎么想，我都是真心希望你好好的。”
顾依依对林烨绝无讨厌一说，即便林烨对她作出几次任性的举动。她生气过后，却还是选择了原谅。
林烨没有转身，站在原地几秒后，快步离开了。
顾依依望着他清瘦高挑的背影，心绪散乱，胸口一阵涩然。
那个时候的顾依依不懂，她原以为这只是一份简单的怜爱与心疼，却不想这份怜爱最后发展成连她自己都无法抗拒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