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老常秘访姜寨,守村人告别家乡
春生剿匪立功,被提拔调往武汉任江夏知府。祖业、祖顺兄弟俩也随同升迁,当然,二狗也从一名城防兵荣升为城防队长。
我和四狗仍然在姜寨打铁,过着平凡而宁静的生活。
“二傻兄弟,二傻兄弟!”老常在铁匠铺门口喊道,“我和三癞痢来看你了!”
“见过二傻兄弟!”三癞痢说。
“来,来,快进来!”我说,“四狗,给客人泡茶。”
“前段时间我也听说了你们的事,听说大当家和夫人双双殒命,可惜,可惜啊!”我叹息道,“自古兵匪是世仇,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造化弄人啊!”
“不说这些了!”老常望向门外,警觉地对我说,“今天,我和三癞痢乔装打扮,冒险下山,是有一事相求,也是为了完成大当家的遗愿。”
“有话请直说,不必客气!”我说,“四狗,你去元霸那买点肉,顺便到李驼子家沽5斤老白干。”
支走四狗后,老常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打开,说:“这是三根金条,请二傻兄弟笑纳!”
“二当家,不用那么客气,究竟什么事,请直说!”我说,“山寨的兄弟经此劫难,处处等钱用,把这些钱财留给兄弟们用吧!”
“山寨的事,我和三当家许蛤蟆早已安排妥当,你就不要推辞,收下吧,也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老常说。
“是这样的,二傻兄弟,我就直说吧!”三癞痢说,“大当家临死时留下遗言,说如果他不幸遇难,就让我们请你上山做我们的头!”
“是的,这话是大当家当着全寨弟兄的面说的,今日拜访,主要就是为了此事。”老常说,“来得唐突,也不知二傻兄弟意下如何?”
说罢,老常和三癞痢相互对视,然后齐看向我。
“二当家何不挑下此重担?再说,这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啊!”我说。
“我老了,也不知能再活多少时日。”老常叹息道,“为了兄弟们的将来,我们亟需一位像二傻兄弟这样有雄才大略的人来做我们的大当家!百年后,我也内心无愧,见到死去的大当家也有个交代。”
“那为何不让三当家来接任此事?”我疑惑道,“那也是名正言顺啊!”
“他?许蛤蟆,别提他了!”三癞痢气愤地说,“大当家还活着的时候,他就屡犯山规,不是酗酒误事,就是欺压百姓。他是既好色,又贪财!”
“好几次,大当家要拿他是问,都被二当家给劝下。”
“我也是替整个山寨着想啊!”老常说,“清廷视我们为流寇、草莽,时时刻刻想剿灭我们,斩草除根。如果我们再内讧,岂不是替清廷做嫁衣?”
“再说,贸然动三当家,他当初从安徽带过来的部下就会造反,没等清军来剿灭,我们自己就先乱了阵脚。”老常倒出了心中的苦水,满面愁容。
老常和三癞痢的话令我久久沉思。
良久,我说:“我平生最佩服英雄豪杰,大当家是当之无愧的英雄豪杰,我从内心佩服之至!”
“既是大当家的生前嘱托,我二傻便应了你们!”我起身朝二当家、三癞痢抱拳施礼。
“我代表白云寨的弟兄们感谢你了!”二当家和三癞痢还礼道。
“四狗,你去把王寡妇和她的几个娃叫过来一起吃饭,让王寡妇下厨。”
“二位,稍坐下,饭后,我就随二位上山。”我交代道,“我去和刘妈他们告个别。”
刘妈和祖勋端着大瓷碗正蹲在门坎上吃饭。
“刘妈,祖勋叔,在吃饭呐!”
“二傻,你好久都没来我家串门呢!”刘妈说,“你也不早点来,不巧,饭都快吃完了。”
“你这个傻婆娘,吃完了,你不会再做吗?”祖勋说,“来,进屋坐。”
“不用了,我说几句话就走。”
“这里有50两银子,是我二傻孝敬你们二老的。没有你们的养育,世上就没我二傻!”言罢,我朝刘妈他们跪下磕头。
“你自己留着娶个媳妇吧,这些年,你已经给了我们不少的银两。”刘妈边搀扶我起来边说,“你是我们二老的福星哩!要是三狗有你这样成器就好了!”
“别提那个龟孙了!不知是祖上做了啥缺德事,生出了这么个狗东西!”祖勋说。
“什么事都怨祖上,是他自己不成器!”刘妈说。
“我今天午后就要离开姜寨了,现特来向二老告别。”我说。
“二傻,我的儿,你要去哪啊?”刘妈眼角已泛出泪花,“如今你过上了安稳的日子,怎么想着要走呢?”
“感谢姜寨对我的养育之恩,这辈子我不会忘记姜寨。”我说,“我还会回来看望二老的!”
“二傻长大了,男人志在四方,就随他去吧!”祖勋说,“我从小看着娃长大,他是嘴笨心明,是个能成大事的人哩!”
拜别了刘妈他们,回到铁匠铺,王寡妇已做好了饭。
饭后,我拉王寡妇到偏房,后面跟着春香。
“王姐,今天又辛苦你了!”我说,“这里有一根金条,50两银子,你拿着吧,郭大哥死了这么多年,你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实属不易!”
王寡妇又是哽咽,又要让春香向我下跪。
“我今天要离开姜寨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我说,“这串钥匙你拿好,我走后,你就和三个娃搬进来住吧。春香大了,你给她单独留一间。”
王寡妇又是千恩万谢,眼圈泛红。
“四狗,来,我有话对你说。”
“二傻哥,什么事?”
“待会,我就要随这二位兄弟离开姜寨了。我想带你走,不知你愿意不?”
“我愿意,跟着二傻哥,吃香的喝辣的!”四狗听说我要带他离开,很是兴奋。
我让四狗回去和刘妈他们告别,然后带着老孙头随同二当家和三癞痢准备上山。
“诸位,你们稍等片刻,我去给我母亲道个别。”
“唉,二傻兄弟真是有情有义!别人都说有娘生,没娘教,可二傻兄弟即使没娘教,却出奇地仁义贤德,我等望尘莫及啊!”待我走后,老常感叹道。
“是哩,这孩子和我相处这么些年,待我如亲人,即使亲生儿子也不过如此!”老孙头说,“旁人对他不了解,认为他真傻,其实他是嘴笨心明哩。”
打我长大后,我就每年的清明、祭日给母亲上坟,平时也经常去祭拜母亲。在我的护理下,母亲的坟头高了许多,大了许多。坟前也立了碑,碑文是我请姜老先生写的,然后请当地最有名的石匠凿刻而成。
墓碑上刻着“二傻母亲之墓”六个大字,因不知道母亲的出生日期,便没写生死时间,落款是二傻。
“母亲,我要走了。”我跪在母亲的坟前说,“我要去白云寨当首领,做他们的大当家。”
“您若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我,保佑白云寨的所有弟兄们!我走后,您若想找人说话,就找菊仙吧。”说罢,眼泪竟无声流出,“菊仙和您都是苦命人哩!”
我看着母亲坟头茂密枯黄的野草,还有紧挨着的菊仙的坟墓,心中甚是悲伤。
“我走了,他们在等我哩。我还会回来看您的,今天走得匆忙,没给您烧纸钱,以后再补上。”我朝母亲的坟墓磕了几个头,便起身离开。当我忍不住回头再看母亲的坟墓时,母亲似在向我招手,说:“去吧,我的傻儿,我会保佑你的!”
刘妈他们,王寡妇一家站在姜寨东门,朝我们挥手。
我再次回首,望了望我生活了近三十年的姜寨,内心有些酸楚。这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回姜寨。寨墙高耸,寨门大开,天上的大雁结群南飞;秋风中,枫叶如火一般红,想不到,故乡竟是如此美丽,可我从前怎就没发现呢?
正在我陷入沉思时,春香跑着,气喘吁吁地来到我的跟前。
“二傻叔,带上我,我要跟着你!”春香一脸认真,带着乞求的语气说,“我要给你洗衣做饭!”
“瞎胡闹什么!你一个女孩子跟着我干啥?!”
“求求你,我不会吃白食的,我什么活都会做。”
王寡妇也跟了上来,说:“二傻兄弟,你就让她跟着你吧,刚才听说你要走,这女子一个人躲在墙根哭红了眼睛。她跟着你,我放心得很!”
四狗见又多了个伴,就极力成全。老孙头说春香识文断字,就带上她吧,以后她能帮我的大忙哩。
就这样,我,四狗,春香,老孙头和老常、三癞痢,一行六人出发了。
姜寨的寨墙慢慢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最后只看见几棵高大的榆钱树的枝丫在秋风中摇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