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选择
时间的轮廓,被日月描述的天花乱坠,在漫天星河之中,除了太阳的东升西落,还有两个少年的不知所措,在年少和成熟的区间之中,他们最终败给了现实。
成了春来秋去的大雁,被季节安排的明明白白,既懵懂,又惊慌,在盛夏的蝉鸣中,在秋风的落叶里,在寒冬的雪地,在春盛的花开流年里,灿烂的绽放,又悄悄的覆灭。
机场播报着航班起飞的时间,乘客们陆陆续续的登上充满希望又未知的路途。
行李箱过了安检,兜里的手机不停振动。
“喂。”沐念泽接了电话,“陶老。”
是班主任陶老打来的电话:
“沐念泽,要登机了吧?”
沐念泽:“嗯,快了。”
“你是个优秀的孩子。”陶老说,“大城市更适合你,好好学,没有带你走到毕业,老师就提前祝你考个好大学。”
来明溪的时间不长不短,对这里感情,却是最特别的。
沐念泽眼眶红了:“谢谢陶老,在明溪这段时间,感谢您的教导,对了,陶老,麻烦你跟何禹铖说一声,让他不要放弃数学。”
“他今天请了病假,等明儿个他来学校,我替你转达,在班里的这段时日,你帮了何禹铖不少,他的数学成绩能有进步,你的功劳最大。”
“他请了假?”沐念泽的心口一下紧张起来。
何禹铖今天没去学校?
他来了吗。
机场语音播报再次响了起来,沐念泽径直往登机口走了过去,他没有四处张望,企图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念泽。”爸爸妈妈在登机口叫他:“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马上登机了。”
沐念泽拖着行李箱,站在登机入口的位置,脚步停了下来,他松开握着行李箱的手,忽而抬高,做了一个挥手的动作。
慢慢的,他的身影随着机场播报的语音,渐渐隐没在远处何禹铖的视线中。
春夏秋冬,四季轮回,少年出现在聒噪又悸动的夏日,却又离开在这聒噪又悸动的夏日。
明溪有直达北京的飞机,乘坐四个小时左右便可到达。
沐念泽一家人今天下午两点的飞机,到晚上七点左右才会到家。
何禹铖坐在电脑前,眼睛看着屏幕,心绪却飘去了远方。
昔日的周末里,每当何禹铖处理生奶奶意上的账目时,沐念泽都会坐在他的斜对面,一手拿着室内设计的书,一手拿着笔在稿纸上画图。
有时候看的累了,用笔头撑着下巴,倦怠的眼睛不听使唤,沐念泽一偏头,枕着手腕睡着了。
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八点十八分,何禹铖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手机另一端接通了,但没有声音。
“沐念泽。”何禹铖先开口,“到家了吗?”
另一头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到了,正想给你回个电话说一声。”
何禹铖“嗯”了一声,说:“听徐阳说,北京的夏天比明溪热,你注意防暑,好好照顾自己。”
“好,你也是。”
沐念泽离开后,何禹铖将自己沉浸在课本中,数学课上一直睡觉的他,现在居然能睁着眼上完一节课了。
数学老师杨老一脸欣慰,课堂上多次表扬了何禹铖。
徐阳着实也吓了一跳,今天数学课下课后,徐阳转身伸手摸了摸何禹铖的额头,说:“卧槽,这是同桌离开受刺激了?铖哥,还记得我是谁吗?”
何禹铖甩开徐阳的手,一脸嫌弃的说:“你烦不烦,别打扰我解题。”
徐阳还是一脸难以置信,接着说:“这就是来自大城市的诱惑吗,无论如何,千难万难都不能阻止你去北京的这颗热烈的心呐。”
话说着,徐阳突然瞥见何禹铖座椅上…放了一个卡座。
“哎,铖哥。”徐阳凑近看了看,“你在大腿下放了什么……卧槽!铖哥,你至于吗,你不疼吗?你还真来个悬梁刺股啊!?”
何禹铖一个斜眼给过去,道:“不是刺骨,是刺腿。”
说时迟那时快,徐阳一把抢走何禹铖屁股下带刺的卡座,有些生气的说:“你疯了啊,想要提升成绩也不是像你这样的,你伤害自己干什么!爱学习也不能这样胡来!”
何禹铖又一个斜眼给徐阳甩过去,接着说:“那你给我想个法子,保证我一节课不会睡着。”
现在是大课间,外面在下雨,便没有外出跑操。
徐阳坐在何禹铖面对:“上周月考你数学考了七十五分,已经达到优等线了,你还真想往满分冲啊?拿个各科满分的名头?”
“不行吗?”何禹铖冒出一句。
“铖哥。”徐阳说,“你现在的成绩,北京什么大学不能去,至于作贱自己吗?”
何禹铖“嘶”了一声,就着手里的书不轻不重的砸在徐阳头上,说:“这么励志的学习历程,在你口中怎么就叫作践自己了,明明是发奋图强,追逐梦想的远大前程。”
以前何禹铖认为,只要总分达到大学要求的分数,就可以被录取,直到沐念泽的那番话,何禹铖才意识到,像北京这种大城市里的学校,又怎会容忍总分达标里出个不及格的茬儿。
他伸手从徐阳手里夺回卡座,说:“我要去的地方是北京,祖国的首都,一线大城市。”
他停顿片刻,眼睛直视徐阳,说的无比认真:“北京里的任何一所学校,对不及格都是零容忍。”
徐阳接了一一句:“可是你现在已经达到优等线了,不及格对你来说都是过去式了,你跟自己较什么真啊。”
何禹铖翻开刚才合上的书,回道:“你铖哥我要考个省状元!”
每晚放学回家后,何禹铖都会借着讲数学题为由和沐念泽视频,其实好多题型他都会做,视频的主要目的,是何禹铖每天要确定一遍,沐念泽真的在北京。
马上高考了,他要为读大学的日子做好资金上的充足准备。
一到周末,只要有活儿,何禹铖就接,这段时间他挺忙,周末打工,晚上补习,周内赶课,时间在忙碌的瑕光中一晃,又到了每年一轮的秋季。
操场上,何禹铖在晨跑,周围的树叶都开始泛了黄,一阵秋风,吹了一地落叶,何禹铖停下脚步,伸手接了一片叶子,一抬头,看着萧瑟的天空,脑海闪过去年的片段。
“入秋了。”何禹铖握着手里的叶子说:“今年的冬天,会下雪吗?”
在北京的沐念泽,在同一时刻,同样是在操场,同样的秋季,看着入秋的天,思绪跟着打转。
“入秋了。”他伸出手,接了一片半青半黄的柳叶:“又到了喝茉莉花茶的季节了。”
课间休息,何禹铖被徐阳拽去了小卖部,自从同桌离开后,何禹铖像是一根被绷紧的弦,晚上的自习课开始上了,早读一贯迟到的他也准时到了,难得周末的放松时刻,何禹铖也没闲着,接了好多私活儿。
作为不是亲兄弟但胜似亲兄弟的徐阳,看着日渐消瘦憔悴的兄弟,黑眼圈快跟动物园的熊猫一个样了,徐阳实在是看不下去,今天课间休息,徐阳冒着被揍的风险,生拉硬拽将人拖出了让人窒息的高三教室。
何禹铖念在十多年的情分上,忍了一手,没有在徐阳脸上留下自己的手印。
学校有两个小卖部,距离教学楼的话,一个近,一个远,两人选择了后者。
这段时间忙着学习备考,打工挣钱,何禹铖确实消瘦了不少,看着就近的小卖部离自己越来越来远,何禹铖总算开了句口:“你知不知道这世界上有一种原则,叫就近原则,你拉着我来绕远路,你安的什么心。”
徐阳侧过身,盯着何禹铖的脸。
“好看吗?”何禹铖问。
徐阳摇头:“满脸憔悴,面色苍白,顶着两个黑眼圈,你觉得我能说你好看吗?”
何禹铖翻了一个白眼:“不好看你就别看了,待会儿吐了不仅污染环境,还给人环卫阿姨找麻烦。”
绕了一圈远路,徐阳就买了两瓶水,何禹铖真后悔刚才一时心软,没有给徐阳一榔头。
何禹铖:“你拉着我跑这么远,就买两瓶水,怎么,就近的小卖部卖的水会毒死你啊,有这个时间我都可以看两道数学题了。”
徐阳嘴里的水一口喷出来,溅了何禹铖一身。
“卧槽!”徐阳一脸震惊:“铖哥,要不是我就站在你眼前,我还真不信这话能从你口里说出来,从我俩认识以来,数学这两个字我就没从你嘴里听到过。”
徐阳喝了几口接着说:“你悬梁刺股要达到的数学高分,现在已经达到了,你读大学要花的钱,其实早就存够了,你把自己逼的这么紧,不是因为学习,也不是因为工作,更不是因为钱。”
两人从小玩到大,徐阳了解何禹铖。
徐阳:“你在害怕什么?你着急,拼命补习数学,拼命挣钱,为的就是赶上他的脚步,这些都不算什么,想要去更远的未来这些都是人之常情,可是铖哥,你能不能也为自己着想,你拿镜子照照自己,看看你现在什么样了,别把自己绷的太紧。”
“没错。”何禹铖说,“我是在害怕。”
徐阳拧开另一瓶水,递给何禹铖:“铖哥,你知道为什么当初沐念泽回北京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吗,因为他就是担心你会这样,怕你多想,怕你给自己施加压力。”
或许徐阳说的没错,也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