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糟了,药丸
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秋风。夜色阑珊时,灯红酒绿处,果然繁华人间尽一城。北方名城,千年帝都,牡丹花城,洛阳也。
如今正是华灯初上时刻,一天里最热闹的时候。
楚玄道已经端不住杯子了,酒意上心头,他大大的打了一个响咯,迷离的醉眼,瞧着这一片灯红酒绿,熙熙攘攘,满心里写满了苦涩。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夜幕下洛阳的热闹,那是人家的,不是他楚玄道的。这里留给他的,除了那蹩脚的人生,就是苦涩而狗血的恋情伤痛了。
楚玄道的老家不在这儿,他的老家远在千里之外,那里是一个静谧到极点的山村,他楚玄道便是那山村的骄傲。他是村里唯一一个考上大学的学生,在乡里乡亲写满殷切祝福的目光里走出乡村,也只是来到洛阳开始了他的大学生活。四年过去,看惯了繁华的他已经再难回到那静谧的山村。除了怕见乡人,他还不愿意,在大四才开始的那一段恋情无果而终。
留下来,无论什么都要留下来。浮华的高校,残酷的现实,留下来的楚玄道,只能做一个奔波劳碌的底层打工族。这让从小到大,一直有超越同侪的优越感的楚玄道,心底里多了几番苦涩,多了几分无奈。
相较于他的乡人,他的中学同学,他楚玄道也确实优秀。读的大学虽不是一流大学,却也是一本院校,而且读的专业也是香喷喷的专业。但风云变幻的世事实难窥测,读完大学,香喷喷的专业变成了冷门,疯狂的扩招让大学生愈加没了大学生的价值。楚玄道的求职期望却落空了,拼死拼活年年成绩优秀的他,竟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工作,只能从卖苦力开始。
苦力就苦力吧,总是有奔头,总比回去还要好。然而,生活像是对他开了一个玩笑,那死去活来的爱,成了肥皂泡。击碎这个肥皂泡的,说到底,还是钱。他楚玄道在洛阳,一无钱,二更无权,无车,无房,跟着他,能有什么样的幸福呢?海誓山盟算什么,比得上那飞扬跋扈一掷千金的小老板么?宁愿做小三也不跟他楚玄道的那个谈了三年的女人就这样义无反顾的上了那个小老板的日系车。
而楚玄道,也只能在街边的大排档用苦劣而干辣的低级高度酒来买醉。
“哥,别喝了。”劝他的是马龙,随他一起卖苦力的马龙。
“喝,为什么不喝?怎么,你也来管我,酒都不让我喝,你,你,你凭什么管我。”楚玄道摇摇晃晃的唠叨着。
“好,哥,哥……玄道哥。兄弟我陪你干了这一杯。但你可得答应我,忘了那个女人吧,啊。”
“干……干……杯。女……女人,她,她,她……我,我凭什么不忘。小兰,小兰,她就那样走了,就那样走了,连看都没多看……”马龙拍了拍他的后背。似乎看到了哪个电影里追着柳岩跑的岳云鹏。
“哥啊,你,你好歹也是大学生啊,怎么连这点事也解不开呢?钱,就他妈的是钱。只要有了钱,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便有什么样的女人。看开点吧。”
“钱,钱,我他妈的也有钱。”楚玄道甩出来一沓子红钞票。这是他攒了三个月的工资,本来想给小兰买一条项链的。项链没买成,小兰人已经走了。
“有钱就是大爷啊。老板结账。”
马龙招呼着老板,把红钞票又揣回了楚玄道的口袋,“凡哥,今儿个,兄弟我请客。咱们豁出去了,不就是女人嘛?女人,哪里没有。哥你跟我走。”
楚玄道踉踉跄跄的跟着马龙,吆三喝四的去了。
闪烁的霓虹灯,照的人眼睛发晕。不是别处,正是花都娱乐中心。花都娱乐中心,洛阳城市中心地段的标志性建筑。楼高十九层,最顶层旋转舞厅外壁,皇帝豪情妃子柔蜜的招牌在霓虹灯的映照下金光闪闪,尽是豪华气派。劲歌狂舞,当真是一片繁华。
人,总有疯狂的时候。尤其,是在抑郁难消的今夜。
“去,进去。哪个小妞,只要大爷看上了,钱,我,我有钱。不从?我拿钱砸死她。”
楚玄道大叫,马龙连忙捂着他的嘴,拉着他坐到了一楼吧台上。伴着震天的劲爆音乐,暧昧的灯光中,滋生着不安分情绪的男男女女,在这个充斥着荷尔蒙刺激的场所,热烈,奔放,激情四射。
端起混合了冰水的鸡尾酒,楚玄道如同马饮牛灌一般,一气倒进了喉咙,酒入肠胃,立时起了反应,打了一个大大的泛着酒花的酒嗝。
“嘎……”
“哥,我先去了,记着,今晚咱有钱。”马龙如同游鱼一般滑溜,钻进了热潮的人群。
“再,再来一杯,嘎……”楚玄道的额头,重重的磕在了吧台的台面,他揉着额角,眯缝着眼睛抬起头,眼前忽然一亮。走过来的这个妹妹不错呀,凹凸有致,更妙的是一身暴露妆却丝毫不能掩饰她那种才走出校门的清纯亮丽无双模样。或者,根本便还在学校里的学生吧。
又打了一个嗝,借着醉意,楚玄道勾了勾手。
“呃,小妹妹,过来,过来。”
暴露妹听到叫声,嗒嗒的走过来,翻着眼皮,挑衅似的看着他。
“嘿嘿,这么猛的妞我还是第一次见。第一次来这里?来一杯?马提尼如何?”
“冰水好了。”
妹子撇了撇嘴,身子扭了几扭,坐到了楚玄道身边。还小声咕哝了一句:
“醉汉。”
“咦,小妹妹,哪有进来这里还喝冰水的?没听说皇帝豪情妃子蜜意吗?当是哥哥小气吗?只要哥哥高兴,哈,你要什麽都给你。嘎嘎。”
酒入愁肠,楚玄道胆子大了起了,满嘴里更跑起来火车,“我,我,哥哥我有钱。”
“谁是你妹妹?哼。”小妹子撇了撇嘴,站了起来。
小姑娘蛮有性格呀,楚玄道嘻嘻笑了,“走,蹦,蹦,啊蹦蹦去。”伸手便搂住了她的细腰,一股香气氤氲而来。哇,爽。没有反对呀,有门。楚玄道拉着她便走向舞池。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大喝,“小子,滚开。”一个人影扑了过来,一下撞开了他。
楚玄道大怒,小小年纪也学人头上染一撮黄毛,染黄毛就这么张狂,鸟,当老子是谁?
“你瞎眼了。”
那人拉过女孩,冷冷的张狂道:“敢泡我的马子,你找死?”
女孩突然打开黄毛,拉住楚玄道的胳膊,“别管他,咱们走。”
楚玄道哈哈大笑:“小子,算你走运。看到没,哥,哥有钱。哈哈。”
拉着女孩的手,钻进舞池里跳荡的人流中。
黄毛立马暴怒。
楚玄道,名字很玄乎,其实很平凡。孤身一人漂在洛阳,寂寞无聊又是酒醉的时候,胆子比平时,不知道大了有多少倍。今晚便在酒楼迪厅的狂欢,醉生梦死,又如何呢?马龙说得对啊,今晚,咱有钱。
哈哈。楚玄道带着放肆而苦涩的哈哈大笑声拉着女孩一头扎进了舞池。灯光陆离,乐声震耳,人立即疯狂了。疯狂的旋律,疯狂舞动的男男女女,洛阳的夜生活就是这么刺激。
没钱你刺激个球。女孩在乐声中疯狂舞动,灯光急闪,看上去人似乎机器人似的,一节一节的跃动。
楚玄道大声道,“那是谁?”话音穿过了震耳欲聋的乐声,飘进了女孩的耳朵里。
“不认识。”女孩也大声呼叫,楚玄道搂住女孩的腰,来了个漂亮的旋转大飞。顺手在女孩胸前摸了一把。醉了酒,胆子就是大。入手柔软,荡人心扉。目光越过女孩的头顶看过去,不由一愣,顿住了脚步。
他分明的看到,一堆黄毛气势汹汹的朝他走来。娘希匹,什么世道啊。楚玄道大大的叹了一口气。
“我操……”
女孩道:“你有病啊。”手一甩,转身要走。
楚玄道一把拉住,嘴里胡乱的道,“没骂你,你看!”
“看什么?啊,拿开。你手伸哪里去了。”女孩狠狠的一巴掌下去,楚玄道讪讪的缩回来手,唉哟,怪不得都说禄山之爪好,这一瞬的伸爪,已是饱受香泽。
马龙挤了过来。做了个眼色。楚玄道便知道马龙也看到黄毛了。
“不就几个黄毛吗?怕个鸟,这里是哪里啊,会由着他们来胡闹。”
楚玄道不屑道。不动声色的继续搂着小妞扭动着,眼角瞟处,几个黑西服的光头围了上去。黄毛们被簇拥了出去。哈,楚玄道无声的笑了。
“小心些。”马龙道。
“没事。”楚玄道道,“黄毛们还在外面堵着门不成?”
这是一个疯狂的夜晚。
疯狂的夜总是不平静。
黄毛们又进来了。这一次,一拥而进十几个黄毛。看场子的黑西服西服亮光头大汉们忙又一次迎上去,却被黄毛包围了。光头们自然不惧,左顾右盼,睥睨四方。
黄毛们故意来找麻烦,根本便毫不克制,没三言两语便与光头大汉们互相殴斗起来,登时舞厅里乱作一团。男男女女,躲则躲的狼狈,奋勇上去打太平拳助威的却也不在少数。
楚玄道心里先松了一口气,火没烧到自己身上,溜之乎也吧。现在的世道,都什么世道啊。日流,韩流,非主流,反正好好的黑头发不要,总要染成黄了吧唧,红了吧唧,紫了吧唧,反正就不黑了吧唧。还所谓的时尚,风潮。奶奶的,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莫名其妙。他心里愤愤的想,却根本未料到自己才也做下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的行为了。
舞厅里好事者喧哗起来,不少人大声叫喊,更有甚者,有的当即开赌推庄,赌赢斗胜,黄毛光头,胜率败率几何,公然开起盘口来。马龙拉着楚玄道,一溜烟跑到门口,才松了口气,回头继续看热闹。
“都给我住手。”舞厅大班气急败坏的赶了过来,此时音乐全消,唯闻打斗喧哗之声。大班这一嗓子,倒也气势凛然,嗡嗡作响。
此时黄毛势众,当下便有三五个黄毛,奋拳撸袖,朝着大班蜂拥而至。大班嘶吼一声,抵挡不了几下,落荒而逃。又有若干光头大汉追过来救场,拳飞脚踹处,竟是乱砸一气。众客人哭爹喊娘,避之不及,茫茫然如丧家之犬,急急乎似漏网之鱼。豕突狼奔中,却不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楚玄道和马龙到底未躲开。但见乱斗纷纷,黄毛挟裹着大汉们蜂拥而至,猛滚滚打将过来。来至门口,一个大汉不分敌友,先扇了马龙一巴掌。
楚玄道转身一脚飞踹了出去,将那大汉斜着踢飞了开去。
打架,他从来是不含糊的。打小时候起,他虽不是打架的阎王,但仗着身板好,大学里又选修过格斗擒拿,打打闹闹的什么时候怵头过?等闲没几个敢惹自己的,更何况是这个乱时候,愤懑之下更是有了自保的由头呢?更何况痛痛快快的打一场,闹一番,何尝不是最好的发泄呢?
马龙嗷嗷叫着冲过去抬膝盖狠狠顶在大汉的下巴上。嘴里骂着:“叫你不长眼,叫你打老子。”
楚玄道仿佛听到了下巴碎裂的声音。却见分出三个大汉朝他们冲了过来。
“杀。”楚玄道大吼声中,迎上去,的拳头重重击在在当头大汉的脑门。大汉晃了晃,慢慢倒了下去。
马龙更是人精,矮下身子飞快踢出两脚,后面两个大汉捂着裆部惨号着倒了下去。
“叫你惹老子,奶奶的,看你还硬的起硬不起。”马龙怪怪的笑道。
“靠,你小子。贼胆大,我怎么有你这样的傻哥们。快走,再不走,就成肉酱了。”借着乱劲,两人一溜烟似的逃离开了是非之地。
跑到外面,路灯灿烂,空气十分的清新。两人都弯着腰,牛喘也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干呕了几下,又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起来。
今晚虽然遭乱,却也刺激。
“谢了,哥们。没耽误你的事吧?我看你对那小妞又搂又抱又摸又捏的,就差亲嘴了吧?没这场架,带出来开房啊。”
马龙这小子嘴里花差花差,楚玄道真想朝着他的鼻子揍一拳头。
“走吧。什么好事。有好事也早搅黄了。奶奶的。”
马龙哈哈大笑,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又苦着脸回过头来。
“走不了啦。看。”马玄一指前面,说道。
前面拐角处,横着走出了那几个黄毛。个个手握板刀,铁棍,煞气腾腾。当中那个左手刀右手铁条的那个,可不正是推搡楚玄道的黄毛?
我倒,原来彼黄毛非此黄毛也。这些黄毛还真是阴魂不散,跟老子靠上了。楚玄道肚里骂道。
“就是他。哼哼,敢跟老子争马子,哥们们,给我上,废了丫的。”那黄毛大叫着挥舞起板刀。
几个黄毛或片刀,或铁棍,一齐冲了上来。
“鸟,奶奶的,哥啊,不要命啊。”马龙怪叫着,一边扔飞出去一个黑黑的物事,啪,高举板刀的黄毛捂着眼睛惨叫起来。
楚玄道和马龙掉头狂奔起来,后面的黄毛呼啸着追来,骂声四起。
“你扔的什么,马龙。”楚玄道边跑边问道。
“还有什么,手机呗。”
“准头挺准呀,等下拿我的去再丢。”
“哈,咳咳……”
“嗖”的一声,一个铁棍擦着楚玄道的肩膀飞了过去,在路边石上擦出一溜火花。
“娘的,你也吃你爷爷一下。”楚玄道回过头,掏出手机砸了回去。身上除了手机也没有其他趁手的东东了。
又一个黄毛哇哇乱叫起来,追的越发猛了。
“奶奶的,阴魂不散呀。”马龙回头道。拗劲发作,马龙索性回头站住,奶奶的,拼就拼了,谁怕谁?
这时正是到了一个十字路口,马龙的后面,一辆小面包疾驰而来。
“我倒。”楚玄道头立时大了,赶上一步,重重的撞在马龙身上。
“吱……。”雪白的灯光真白,晃眼,楚玄道重重的被撞飞了出去。
“玄道哥……”马龙嘶声裂肺的狂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