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知音
上头姚顺和姜岐聊的兴起,先行下楼的司青几人走到门口时又被人拦了下来。
秋家兄妹像护小鸡似得把司青护在身后,维护之意不言而喻,因为方才司青的脸色实在不怎么好。
吩咐拦人的是一名看起来二十出头的青年,一身黑衣,模样端正,气质内敛,其真实年龄绝不像面相这样年轻。
黑衣青年见三人都略显紧张,明白他们是误会了,“三位莫慌,在下并非想要为难你们,相反,是想向三位道谢的。”
拦在司青三人面前的家仆识相的退至两旁,黑衣青年抬手邀请,“三位若是不嫌弃,先随在下到厢房一座,等我那不成器的弟弟过来好好道谢。”
秋阳不解的问:“令弟是?”
“舍弟是方才为几位抚琴的琴师。”
黑衣青年带三人来到平日不对外人开放的主人厢房,客气的请三人坐下后才正式报上家门:“在下是谢家嫡长子谢俊华,几位救下的那名琴师乃在下同父异母的庶弟,家中管教不严,胡闹惯了。今日若不是遇见几位,待我赶来怕是为时已晚。”
秋家兄妹眼珠一转,互相嘀咕了几句,由秋阳开口道:“是十大世家里排名最末的那个谢家?”
“正是。”
谢俊华承认的干脆,秋阳反而面色古怪起来,“谢家已经沦落到嫡系庶出的公子都要出来卖艺了?”
谢俊华扬起一抹苦笑,“谢家虽近来确实比不得祖辈风光,但也不至于让家里的孩子出来卖艺为生,小淮他他没有灵力,偏生性子倔强,非要靠自己营生,这才有了慕音坊。”
原来这慕音坊是谢俊华特意为谢淮所置办的一处私产,也就是方才那位不肯露面的琴师。
谢淮借此处收容了不少灵力低微受人歧视的普通人,让他们各展所长赚取自身开销。而他自己也因没有灵力被家中人歧视,与其待在家中看人脸色回家,宁愿在这当个琴师,兴许还能遇上个知音。
可惜知音没遇上,倒遇上了不少像姚顺那样的纨绔子弟。好在慕音坊并非声色犬马的场所,来的人里真正的富贵子弟都不多,以前都被谢淮不动声色的躲了过去,直到今日遇上姚顺。谢淮若是真被姚顺带走暴露了身份,谢家的脸可就丢大了。对谢家这样有头有脸的世家来说,家中子嗣在外卖艺和在青楼卖身几乎没有区别,没有灵力的谢淮会直接被家族放弃,甚至逐出族谱。
司青刚才因为灵力低微无法御火而被嘲笑,此时对谢淮生出种惺惺相惜的感觉来。秋家兄妹对此没有置评,在他们眼里司青比那琴师不知厉害多少,要知道药师的身份并不比术士低,甚至在同品阶的药师和术士之间,药师要更受尊崇一些,因为除了修炼至焚天境的人能够超脱生死外,其他难逃生老病死,一旦伤病起来,数量不算多的药师便显得弥足珍贵。
谢俊华告知家中情况后又与三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约有一刻钟,谢淮才换了一身稍好的衣物姗姗来迟。
对谢淮心怀好感的司青第一个抬头望过去,依谢俊华要求恢复谢家公子身份的谢淮摘了面纱,一张与谢俊华有七分相似的周正脸蛋显露出来,比之谢俊华少了一分贵气,多了一分冷清。
谢淮得了谢俊华的话,知道是来郑重道谢的,进来下意识的去寻司青,正巧与那双望过来的清澈眼眸对上。他张了张嘴,最后依然只是木讷的朝司青鞠了个躬,淡淡重复方才的话:“多谢公子相救。”
司青笑了笑,语气中带有几分失落,“我也算不得救了你,是那位姜师兄有心相让罢了。”
谢淮听了这话突然激动起来,“不,你已经很厉害了!我刚才一直在旁边看着,你没有灵力都能炼出玄阶丹药,比那几个狗仗人势的要令人敬佩的多!”
在座的几个都没料到看起来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谢淮会突然拔高音调说出这番话来,皆带了几分呆傻的望着他,谢淮后知后觉的脸红起来,讷讷站在谢俊华身后低着头不再说话。
谢俊华回头瞥了他一眼,笑道:“舍弟礼数不周,让几位见笑了。”
司青愣了片刻才答:“谢淮公子琴艺造诣颇深,又以一己之力撑起这慕音坊,亦值得敬佩。”
谢淮这会儿想起出事前说想要见自己的似乎就是救了自己的司青,又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小声问:“方才可是司青公子说想要学习琴艺?”
司青点点头。
谢淮默了默,道:“我的琴艺虽还拿的出手,却是赶不上师傅的,若是司青公子真心想学,我可以替你引荐,让你与师傅见上一面。”
司青摇摇头,“我不过是一时兴起,并非专攻,让前辈来教或许不妥。若是你不介意,只要我得空来此时你教上一二便已足以。”
谢淮想了想,心道司青丹药术如此出色,定是要把心思放在丹药术上的,确实受不住师傅一番苦练,也就顺口答应下来。
为了表示谢意,谢俊华取出三块拇指大小,造型精致的小巧银牌来,“此乃我手下特制银牌,持此银牌出入我名下产业皆可免去费用,还望三位不要嫌弃。”
秋家兄妹眨眨眼,这才开口:“你就不怕我们拿了这牌子去你家的铺子里胡吃海喝,乱取乱用?”
谢俊华笑笑,“这牌子只对我个人名下产业有效,况且我观三位也不是贪图之人,除了感谢救下舍弟外,权当交个朋友,还望下次再见三位不要见外。”
时隔三日,妖界。
不合时节的满树琼花下,沧烨懒懒倚在贵妃榻上,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执一本半厚的书本正看得入迷。
有脚步声由远而近,听来不止一人,不多时,一男一女进了这平日如同禁地的小花园,恭敬的立在贵妃榻两尺外。
“有什么事,说吧。”慵懒却不带感情的声音依然低沉悦耳,沧烨连眼都没抬,自顾自的翻了一页,“怎么,都哑巴了?”
“不,不是,王……您吩咐的事情,还是没查出头绪……”回话的男子低垂着头,声音不自觉的低落下来,两手紧拽在一起,似非常害怕。
“呵。”沧烨微眯起眼,又翻了一页,“那你回来做什么?”
“我、小的怕您着……”
“既然知道我急,还有空回来就为了说一句废话?”
“这……小的立马回去加紧调查。”男子说完,飞快的转身向小院门口走去。
沧烨瞥了一眼那慌张的身影,冷冷道:“七天,七天再查不出原因你也不用回来了。”
男子匆忙的身影猛地一顿,低低应了一声,转瞬没了踪影。
沧烨冷哼一声,放下手中从人间搜来的话本,转向剩下的那名女子,“你呢?阿青出事了?”
那身着彩衣却冷冽异常的女子缓缓开口,“近日有人使计量令司青殿下输了场比试,殿下心情一直不好。”
“哦?什么计量?”
彩衣女子将那日司青与姜岐比试的事简述了一遍,沧烨听的嘴角微扬,“那情儿这几日在做什么?”
“除了上课,殿下都把自己关在屋里炼丹。”
“那劳什子的评定会成绩也该下来了,情儿可是换了住处?”
“是,殿下已搬去了一幢新建的两层小楼,除了起居外另添了丹房、书房,一楼则用来待客。”女子停了停,又道,“是和秋家那对兄妹一个院子。”
“恩,这种事以后不用特意回来禀报了,小家伙一心向外,总要吃了苦头才晓得回来。”沧烨重新拾起书本细看起来。
“还有一事……”彩衣女子微微皱眉,似乎有些犹豫。
“说。”
“白少主自评定会后一直与九陵宗主长曜在一起。”
沧烨闻言也皱了皱眉,好一会才道:“这事我知道,你不必理会。”
“九陵宗主自继位后行事比之以往要狠辣许多,属下怕白少主会……”
“你替我带句话给他,快千年的狐狸精要是被人类算计了去让他自个碎了内丹重新投胎,省的我和义父亲自动手。”
女子嘴角微扬,应了声是,也退了出去。
被装点的美轮美奂的小院安静下来,洁白的琼花许是过于寂寞,顽皮的从枝头跃下,轻盈的覆在树下慵懒的男人眼上。
沧烨微微侧头,琼花飘进一旁的水池里,荡起一圈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