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争辩
下人都惯会看人的，押着琴师的那人见秋阳也穿着九陵弟子服，且神情倨傲在自家少爷面前丝毫不显弱势，八成不是自己惹的起的角色，掂量后为难的将目光投向自家少爷。
这捉人的青年名为姚顺，是近百年里才兴起的那批新世家里的，因是家中独子，修为又还不错，被家里宠惯了，落不得半点面子。他本以为出来拦人的会是店家，一转头却看见几个同门的小娃趾高气扬的拦在自家下人跟前。虽说穿的弟子服是最低等的，但既然敢出来拦人，就说明家里有点底子，仔细斟酌后，他以师兄的语气开口，“哪里冒出来的小子，别多管闲事。”
秋阳在家也是个小霸王，压根就不懂得什么叫看人脸色，只觉得姚顺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说的话也不中听。他一直斜眼盯着姚顺，见姚顺似乎没有想与他起冲突的意思，以为是姚顺识得自己身份不敢造次，也不接姚顺的话，哼哼两声径直走到琴师面前，将姚家的下人一推，满脸纨绔子弟样，“识相的就把人留下自个走，否则别说小爷不给你面子。”
姚顺眯起眼，重新把秋阳打量了一遍，确定不认识这突然冒出来形态嚣张的小子，“要是我不留呢？”
“那可不巧了，这琴师刚得了我兄弟的青睐，今天这人我是留定了。”
“我看你不过是个刚入门的一阶弟子，你确定要与同门师兄作对？”
秋阳早就看出来姚顺身上穿的也是九陵的弟子服，却想不起来是几阶的，干脆直接忽略了此事，继续囔囔：“怎么，这是打算以大欺小了？且不说你我并非同院，就算你我都是术士，你以大欺小说出去就不怕丢人？”
姚顺虽然也是个被惯坏的，却还不至于一点脑子都没有。单凭秋阳刚才说的话里，他已经听出有用的消息。一来秋阳并非术士，而九陵武道稀少，又无剑道，那秋阳就只能是药师了。二来这小子上来就直指他想以大欺小，显然是对比试方面没什么信心，要想不引起世家冲突，又让这小子心服口服，找个人来与他比试怕是再合适不过。
虽说是艺馆，但这种地方总归不是一个人来的，正巧与他同行的里面有个药师，只是同他一样是四阶弟子，要让他去与秋阳比试，恐怕也要被那小子“以大欺小”的由头挡下。其实他方才也是喝多了一时冲动，眼下这么一闹酒也醒了。可那两个卖艺的他已经让人捉了，如今弄出这么大动静，要是因个毛头小子就这么把人放了，连姚家的脸都得让他丢光。
站在姚顺身边的人里走出来一名身形矮小，容貌普通的男子，附在姚顺耳边说了几句。姚顺眼睛一亮，重新看向秋阳，“喂，小子，你是秋家的人？”
秋阳冷哼一声，放高了姿态，“是又如何？”
“既然是秋家的人，丹药造诣必定不凡。刚巧我这有位朋友也是主攻丹药术的，想向你讨教讨教，你们就在这比试一番，赢的那个才有权处置这两个妓子，如何？”
秋阳愣了愣，果然一听见比试就想往后缩，好在是端住了架子，“你们果然只会以大欺小！”
方才站到姚顺身边那个小个子上前一步，朝秋阳拱手道：“秋公子多虑，在下姜岐，虽是四阶弟子，但倘若真要比试，自然是由秋公子来出题。”
秋阳一噎，为难的转过头去看秋月。这话摆明了让他挑自己拿手的来比试，也就不存在不公平一说。
秋月翻了个白眼，暗地里咒秋阳不用脑子，可眼下却想不出其他法子。
司青摇摇头，走到秋阳身后，“若真要比试，让我来吧。”左右是因为他对那琴师有好感，秋阳才会跑出来拦人的，秋阳的水平他们三个人心知肚明，想要救下那个琴师只能由他出手。
秋阳刚蔫下去的脸瞬间活了过来，二话不说的往旁边一站，将司青整个让出来，豪迈道：“我兄弟和你比！”
司青嘴角一抽，思忖着等回去他得好好和秋阳说说在外面不能这样随心所欲。
那边姜岐似乎料到秋阳不会正面应战，看司青出来不慌不忙的又重新朝他行过礼，“这位可是这次在评定会上一举成名的司青师弟？”
司青微微皱眉，“弟子司青，见过师兄。”
“师弟客气了，师弟初次参加评定会便突破传统将一直停留在一品的益元丹升至玄阶，实在令在下佩服。”
司青与人接触不多，总觉得对方能一眼认出自己有些怪，又想不出有哪不对的，只谦虚应道：“师兄过奖。”
“是师弟谦虚了，在下初闻此事便想向师弟讨教一番，没想到能在这碰上，也算有缘。师弟一举练出玄阶丹药，按理只待成绩公布便也是四阶弟子，不过我到底要比师弟痴长许多，若是师弟不嫌弃，不如就拿这次评定会的题目来比一比如何？”
司青眉头皱的更紧，下意识的回头去看秋家兄妹，他总觉得这人“和善”的有些过头了。秋阳虎头虎脑的盯着司青傻笑，见他转过头来还眨了眨眼，看样子是觉得比益元丹的话司青赢定了，毕竟连药师盟副盟主都夸过。
秋月到底比秋阳靠谱些，但她对这个姜岐实在没什么印象，包括一众百年以上根基的老世家里也没有姓姜的，短时间里想不出什么头绪，只好冲司青摇摇头。
司青犹豫的时间里，四周聚过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来这种地方的一般都是宗派里不上不下的弟子，空闲时间来这里打发时间，其中不乏像司青他们这样初次参加完评定会前来放松的。
在场的其他药师听见司青的名字，纷纷投去好奇或审视的目光，毕竟一次炼出玄阶丹药，还被药师盟副盟主亲自邀请的人，百年也难得一个。更有传闻说药师盟副盟主自多年前失去唯一的徒弟后一直想再收一个关门弟子，眼下已经决定收司青。
无论哪种传言都让一直默默无闻的司青登上风口浪尖，除去那些单纯的羡慕外，更多的是嫉妒。
“这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司青？也没什么特别的嘛，真是他炼出了玄阶的益元丹？”
“说不定是靠运气瞎练出来的，你看他那唇红齿白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哪里像那些天天埋头炼丹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的大药师。”
不大不小的声音从嘈杂的人群里飘入司青耳中，秀气的眉忍不住拧成一团。自幼被沧烨捧在手心里，入九陵后又几乎只和秋家兄妹接触的少年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想了想今早上才见过的拂玉和自己师傅陆珏，哪一个都不像会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的脸，可他又无法站出去和那些人一一理论。
姜岐看出司青似乎有所顾虑，又开口道：“师弟若是不喜，换其他题目也是一样的，还请师弟定个题目。”
此话一出，司青还没来得及接话，又听人群里传来议论声：“怎么连自己参加评定会的题目都不敢接，该不会真是碰运气才练出来的吧？”
“碰运气还算好的，看他这模样，莫不是爬上了哪位师长的床提早知道了评定会特定的丹方。”
“嘿，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他这皮囊生的可真好，迎春楼的头牌也就这般货色吧，在床上一定放荡的很。”
“我不是……”司青咬住下唇，下意识的反驳。他没有出卖色相，他没有……
秋月瞧出司青不对，刚想上前问问要不要算了，却见司青抬头看向姜岐，眼底黑的惊人，“我和你比，就益元丹。”
姜岐笑了笑，“师弟要是不舒服，在下可以改天再去讨教。”
人群里又有人嗤笑：“什么不舒服啊，是害怕暴露自己什么都不会吧。”
越是不想听反而听的越清楚，司青恨不得捂住耳朵。被咬住的下唇微微泛白，他默默取出药师随身携带的小丹炉，抬眼盯着姜岐，“师兄那里可有药材？”
“有。”
“还请师兄分我一些。”
“这是自然。”
姜岐旁若无人的从储物袋里把药材一一拿出分配好了才递给司青，司青接过一看，怔了好一会才重新去看姜岐。
这份药材的配比并不是平时丹方所记，而是司青在评定会上自己改过的那份。
“你……”司青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他在评定会用的丹方从来没有公布，姜岐怎么会知道？可正因为这丹方还没有经过药师盟公布，司青无法指责姜岐擅自使用，若是说出来甚至可能被姜岐反咬一口，说这是他自己研究出来的，只不过一直没拿出来用过。
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司青咬了咬牙，捧了药材到自己的丹炉前，仔细确认过药材无异，这才一样一样扔进丹炉里。
周围看热闹的人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大部分目光聚集在司青面前的丹炉上。姜岐身边则被姚顺的人围住，姚顺一会看看姜岐一会看看司青，显然对姜岐并没什么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