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噩梦
秋风萧瑟，枯黄的叶被卷起至半空飘零，滚滚乌云忽现，遮住了浑浊的阳光，让方圆百里彻底陷入不属于白日的昏暗。
高达百丈的幽澜峰上，数百人妖于一高台上对立，几乎围成一个圆。而圆的中心，一只紫狐被困在泛着淡金色光晕的结界中悲鸣。然悲鸣没换来半份同情，反而加剧了两方对它仇恨的目光。
“他竟然是狐妖？！”
“他在九陵宗这么多年，还不知传了多少消息给那些妖物！”
“前段时间失踪的弟子说不定就是被他杀了。”
昔日对他护爱有佳的同门如今视他为仇人。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奄奄一息的紫狐眼中盈满了泪水，极力摇着沉重的脑袋，仿佛这样能让同门对他多一丝信任。
他只是身上有一半狐族的血统，进入九陵后绝没做过半点对不起宗门之事，更别说弑杀同门。
此时，位于妖族之首，那白衣胜雪，面如谪仙的男人冷笑着开口：“九陵宗不过如此，区区人类妄想剿灭妖族？你们之中像他这样的妖族数以千计，你们又能辨别出几个？真是可笑极了。”
“什么？我们之中还有那么多妖族的奸细？！”
“看来这次回去之后得好好肃清一番了。”
“杀了这个妖物！”
“杀！”
结界中的紫狐不知哪来的力气，忽然对着白衣妖王长鸣，声声凄厉。
“呵。”俊逸如仙的脸上是与之毫不匹配的冷绝，“现在求饶已经晚了。”
不……不能走……你不能走……你怎么可以不救我？
一声比一声高亢的悲鸣宛如杜鹃啼血，几乎响彻云霄。
妖物无情，这是宗门长老常说的一句话。那时的他总是一笑带过不置可否。如今他却逼得他不得不承认。
妖，果然无情。
再熟悉不过的术法接踵而来，目光一直追随着那渐行渐远白色身影的紫狐终于放弃了最后一丝希望。
身体被各式术法击中，漂亮的紫灰色毛皮传出难闻的焦味，经过几番抵抗，微弱灵力已然耗尽，随着身体的剧痛，血迹从下身滑落出来……
不远处似乎传来一声熟悉的尖叫，司青无力的闭上眼，抬手没有犹豫，用尽最后的一点灵力一把将体内的里那颗妖丹，连同自己的三魂七魄，一并施法消散了。
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可以禁锢他了。
来世……不，他不需要来世，再也别让他生在这世上。
遮天蔽日的乌云下，黑色旋涡扭曲了原本的景象，比起此时昏天暗地的人界，漩涡那边的世界倒犹如世外桃源。
“王上，王上！”一只狐族的小妖气喘吁吁的追上了白衣男人，“王上，少主，少主他……”
沧烨蓦然转身，暗涌翻滚的眸子几乎要射穿说话的小妖。“一个出卖本王的叛徒，还有何资格被称为少主！”
“王上！少主他被其他宗门合力围剿，死前……死前震碎了体内妖丹，连同魂魄也不复存在了……”
“你说什么？”沧烨浅棕色的瞳孔骤然收缩，迅速化为血红，“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少主他死前震碎了体内妖丹，连同人内的三魂七魄也不复存在了！从此魂飞魄散了！”
“而且……”
“而且什么！快说！”
“有人亲眼目睹少主死前产下了一只刚成型的小狐狸，想必是您……”
话音未落，身前的白衣妖王早已没了踪影。
灰蒙蒙的高台上，几个零散的小辈被留下清理被损坏的场地，其中一个最不起眼的一个被指使着去收拾中央紫狐的尸体。
他才刚走近中央，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的惨状，一道与四周昏暗毫不相符的银白从天而降，同时在周身搭起闪着银辉的结界。
沧烨颤着手抱起紫狐面目全非的尸身，果然看见他身下浓厚的血泊里，躺着一只浑身发红，刚有狐型的小东西。
“阿青？阿青！”
雪白的长袍无风自动，黑发化为银瀑暴长数倍，昏暗的天地再度变色，数百丈的高峰随之颤动发出巨大的轰鸣……
“不要！”身陷梦中的人惊呼出声，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一只大手从身后揽住他的腰把人带进怀里，低沉的男音在黑暗中响起，“怎么了？”
“没……”司青背对着那人，努力平复下急促的呼吸。
“做噩梦？”
“……嗯。”
“梦见什么？”
“没什么，睡吧。”司青重新闭上眼，心底的恐惧却像无边的海水将他整个淹没。
这已经是第三次做这个梦了，身为修道之人又身具九尾血统，绝不会无缘无故重复做同一个梦。
沧烨细长的眼眯成一条线，在黑暗中泛着微弱的荧光。怀里的人心跳紊乱，呼吸虽慢却沉重不堪，根本不像是想要入睡的人。
“阿青还有心思想别的，看来是睡够了。”沧烨从身后贴了上来。
“你别乱来……”
“这怎么能是乱来呢？难道阿青不想要吗？”
……
得以释放的司青大口喘着气，随着身体情潮的褪去，迷茫的眼也恢复清明。
豆大的泪珠从眼里砸下来，无声的落在柔软的床单上。
身后的男人重新把他带进怀里，“阿青可是还想要？”
“不……不要……”
“想要就说，憋着会憋坏的，阿青也害怕被那些人类发现端倪吧。”
“……”
“还有，我不希望阿青有任何事情瞒着我，告诉我，到底梦到什么了，会让你如此惊恐不安。”
“……阿烨，你会眼看我死而一走了之吗？”司青抬起头，看着沧烨的眼睛问道。
“为什么这么问？”沧烨的眼眸一下子暗沉了下来。
“会吗？”
“不会的，只要你好好在我身边，我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的。还有，你在九陵学到的那些繁文缛节，那都是人类胡说的，我们妖族没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我要是发现你还在胡乱用药便把你带回妖界，阿青你知道我从来不会心软的。”
“……知道了哥哥。”司青之后便不再询问。
“睡吧。”沧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嗯……”司青心事重重的闭上眼睛，心里思绪万千。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那些梦？到底是真还是假？
那个冷漠而决绝离去的背影，司青一想起来心就好痛好痛。
还有，那只刚刚成型的小狐狸……
意识逐渐变得迷糊，很快重新进入了深睡。
沧烨看着司青沉沉入睡，眼底逐渐凝结成冰。
又失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