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黑暗经过
柯两邑暴毙身亡之后，徐迁的心理防线不攻自破。
许津实知道，徐迁认罪是指日可下的事情。他没有料到的是，“邑奈系”的老大柯两邑会放弃得那么彻底，死得那么突然。
徐迁坐立不安，惶惶不可终日。
专案组担心夜长梦多，迅速派出钟海明和英卫民到达看守所提审徐迁。
这次的审讯很顺利，徐迁像要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急不可耐地交代出犯罪事实。
2018年，流窜在东南亚的电讯诈骗头目余冬因为国家的反诈行动，“事业”遭遇了滑铁卢。
在寻求国内途径为自己变换身份、办理新证件的时候，他通过徐迁认识了安洲市公安局刑警支队当时的支队长苏文力，不久便买通苏文力帮其办理了新的户籍登记，成功取得了“简垊”的身份。
摇身一变，诈骗犯罪分子变成了一个“贸易商人”。
后来，余冬和徐迁密谋贩毒，不小心被苏文力发现。
余冬和徐迁二人臭味相投、利欲熏心，不但没有中止犯罪阴谋的意思，还要说服苏文力充当他们贩毒活动的保护伞。
苏文力起初不置可否，过了一段时间竟然突发奇想：与其充当贩毒活动的保护伞，不如干脆控制安洲的毒品市场，进而利用毒品控制更多人！
恶念滋长，为所欲为，苏文力也彻底走上邪路。
徐迁深知苏文力贪婪，却不知苏文力如此贪婪，而且说干就干。
苏文力利用自己掌握的情况，以及徐迁收集到的线索，“积极”推动公安机关加大扫毒力度，以图重新洗牌安洲的毒品市场，扶持徐迁一家独大，从而满足自己日益膨胀的私欲。
苏文力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响：明面上，控制安洲的毒品市场可以为他自己在仕途上建功立业提供便利，暗地里，他又是安洲的一方霸主。
付诸行动后，苏文力、徐迁、余冬三人建立了一套贩毒模式：余冬将毒品藏在榴莲等边贸产品里，以贸易公司的名义发货，由徐迁安排邑奈物流的车辆进行运输，在苏文力实际持有的物业里接货、分装，然后伪装成消毒用品等容易掩人耳目的东西。最后，由徐迁指使邑奈物流的几个特定员工利用工作之便暗中给当地毒品拆家送货。苏文力既是幕后老板，又充当着保护伞的角色。
2020年4月15日那批毒品进入安洲时，苏文力也在省城得知了专案组的存在。尽管他用最快速度联络了徐迁，可还是晚了一步，局面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
情急之下，徐迁便驾车冲撞了警察，自以为可以帮助同伙逃脱追捕，结果弄巧成拙，一败涂地。
听了徐迁的供述，钟海明做出摇头状，问道：“至于要干那么多坏事蠢事吗？邑奈集团的平台可不小了。”
“为了钱，越多越好。”徐迁说。
基于对徐迁的了解，钟海明又问道：“用于赌博？”
“不全是。”徐迁答完一句，见钟海明没有提问，自行补充，“我自己在安洲有两份产业，小煤窑和按摩连锁店。小煤窑被环保督察组盯上了，不但面临停产，还得往里搭钱。按摩店。。。。。。你们应该也查了，不怎么挣钱。”
钟海明审视着徐迁，“你在邑奈金融和邑奈物流的所得收益呢？”
“邑奈金融的本金和收益，一部分属于我不能得罪的人，一部分属于银行，还有一部分是集团的。经过我手的资金看似很多，实际能进我口袋的部分还不够我花的！”话里行间，徐迁仍然流露不平，“这家公司本来要单独上市的，因为政策管控，所以计划就流产了。国家对金融领域的一些操作盯得越来越紧，打得也越来越狠，邑奈金融只好收缩规模，夹起尾巴来经营。”
英卫民此时正告徐迁：“对于违法犯罪行为，国家当然要打击！”
徐迁视线下移，默不作声。
钟海明提醒徐迁，“继续交代。”
“你们能让我抽根烟吗？”徐迁的烟瘾犯了，有些走神，面容也更憔悴了。
英卫民和钟海明没有马上答应他，“你先好好交代，一会儿保准让你抽上。”
徐迁先是低下头，而后打起精神，说道：“我在邑奈物流就是个小股东，股份还是我表叔安排的，得受他控制。物流公司前期建设投入比较大，回报没有达到预期，偶尔还得靠走私来填补。。。。。。虽然分钱少，但是运输渠道是现成的，所以。。。。。。我就用来运毒了。”
钟海明问道：“除了你们几个，物流公司里面还有谁知情，谁参与了运毒？”
徐迁稍加思索，回答道：“没有了。”
钟海明追问道：“走私呢？”
“走私。。。。。。”徐迁面露微笑，不可名状，“一直就不是什么秘密，说它是我表叔的发家之本都不为过，你们不会不知道吧？”
英卫民直视徐迁，表情严肃，“少废话，我们知道的，你也得老实交代！”
钟海明打算在邑奈金融的问题上挖一挖，他正了正身体，手掌相交，问道：“关于邑奈金融，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徐迁回想了一番，答道：“我挪用了一些资金，没补上。”
钟海明质问：“是挪用还是侵占？”
“都有。”徐迁坦白。
钟海明降低声调，态度依然严明，“金额是多少？”
“具体金额我记不清了，累计一千多万的样子。”徐迁皱了皱眉头，“你们应该拿到那些账本了吧？”
“嗯，正在查对。”钟海明接着问，“你先告诉我们，这些钱都去哪儿了？”
“拿去赌掉了。”徐迁几乎是探口而出，不假思索。
钟海明再问：“一千多万都拿去赌博了？”
“还有生活花销。”徐迁补充道。
钟海明直截了当，“有行贿用款吗？”
徐迁想了想，“送礼、吃请，肯定也花了一部分，但是没有从这里面拿钱送人。”
钟海明又掷出一块石头，“你诈骗得来的钱也是这么花出去的吗？”
“诈骗？我没干，余冬干的！”徐迁的第一反应是否认。
钟海明一言明示：“你就说有没有分到钱吧？”
徐迁承认分到过一次钱，犹言没有诈骗。
钟海明递进问题，语气冷静，“分到了多少钱？”
“150万。”徐迁接着答。
钟海明又一次挑明：“那次分到的钱，是不是出卖客户的信息换来的？”
“你们连这都查到了？”徐迁表示吃惊，“我就当过一次菜商。”
“那你还说没有参与诈骗！”钟海明鄙视他，“你可真是什么脏钱都要啊！”
徐迁一时无言以对，他刚想重提抽烟的请求，英卫民的谴责便落到了他头上，“还利用高利贷和毒品迫害学生，简直令人发指！这些账，我们还没跟你清算呢！”
“那些不是我的主意！”徐迁为自己开脱，“手底下的人干的！”
英卫民的问话一针见血，“没有得到你的同意，他们敢这么干？！”
徐迁小声回嘴，“都不是善茬，有什么不敢的。”
“徐迁！知道许局为什么不来审你了吗？”钟海明说，“我们掌握的证据很多，认罪伏法，是你最明智的选择！”
徐迁哑口无言，在靠山和保护伞纷纷倒台之前，他的确是不知死活。今非昔比，对抗审讯不过是无谓的挣扎，成为孤家弃子那一刻他已然明白。
钟海明继续讯问，“你还伙同余冬干过什么？”
过了一会儿，徐迁作答：“邑奈金融的在线客服团队是余冬帮着搞的培训。”
“我是说违法犯罪活动！”此时的钟海明还没意识到，徐迁所言，可能牵出安洲首起网络黑社会案件。
大量的公民个人信息也是被这个所谓的“在线客服团队”泄露的。
徐迁随后交代了一些在国外的事情，跟国内的案子关联不大。按照原定的审讯计划，钟海明转而问之：“你是否承认，你是绑架勒索符商林的主谋？”
“承认。”
“为什么选择符商林作为目标？”
“那段时间我在赌场上输了很多钱，正好赶上环保督察组要来安洲，手头紧，没钱打点，就想从符商林那里搞点钱，当是对他的报复。”事已至此，徐迁无可讳言，“你们一直在找的那250万，我给了苏文笔和马微山。50万被马微山当即拿走了，剩下的200万放在苏家老宅。那里有个资金池,都是些不干净的钱。那200万是给督查组准备的，但是大部分没有能够送出去。”
“你指的是不是苏家老宅四楼密室里的那些钱？”
“嗯，就放在密室里。”
英卫民发问：“密室里的枪支弹药是从哪里来的？”
徐迁据实回答：“有苏文力弄来的，也有从黑市购买的，还有相仔带过来的。”
“绑架符商林的作案枪械也是这么来的吗？”
“来源是一样的，但那不是特意准备的，平时就拿着玩。”
徐迁还交代了绑架符商林的作案经过，与牛小刚等人的口供基本一致。钟海明没在这段费时费力，他准备顺藤摸瓜：“你给督查组准备200万贿赂款，就为了保住小煤窑？”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而且那里面的事也够我和苏文笔他们吃几年牢饭了。”徐迁说。
钟海明笑了:“你徐迁还怕坐牢？”
“督查组是上面来的，识相为好。”徐迁说得云淡风轻。
英卫民听着来气，“哼，识相。。。。。。。国家大力禁毒，你怎么不识相？！你们干这些缺德事，害死多少人，多少家庭！”
徐迁的脸色有些难堪，眼神回避。
钟海明冷不丁问道：“徐迁，小煤窑底下有没有什么受害者的尸骨？”
徐迁先是一愣，继而说道，“有。。。。。。不是我不想把它们弄出来，实在是不好弄！煤矿的塌方、透水、瓦斯爆炸，你们也知道，有时候凶猛得很。。。。。。但是我已经赔过钱了。”
钟海明重新组织语言，“我的意思是，除了生产事故的遇难者，还有没有其他案件的受害者？”
徐迁含糊其辞，“其他的。。。。。。应该没有了吧？”
英卫民说道：“应该？你自己干的事，你自己不清楚吗？！”
徐迁没有狡辩，“我知道你们想知道什么。。。。。。卫队，给我来根烟，我有点犯迷糊。”
英卫民这次同意了徐迁的请求，他掏出的是钟海明的香烟，他平时不抽烟。
“哦！你们不是抓到那个梅基了嘛？他最清楚情况。”抽上烟，徐迁感觉神清气爽，他交代，“转移尸骨的事，是我表叔让他干的，我当时不在安洲。”
徐迁的小煤窑邻近一片停产的国有煤矿作业区，四年前政府准备对该片区域进行生态修复和改造利用，柯两邑承接了项目而且还取得了周边地块的开发权益。
哪知半路杀出程咬金，从中阻拦，煤矿工人和附近村民也跟着抵制柯两邑。
一气之下，柯两邑就把两个闹事带头人给活埋了。在外界看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障碍虽然没有了，但是政府为了稳定局面，对那个项目做出了无限期停止的决定。
徐迁发现相关区域仍然有利可图，于是趁虚而入，非法开采煤炭资源。
根据时间节点判断，徐迁所言不虚，四年前的旧案，梅基才是最大的突破口，钟海明和英卫民都没有质疑，也就没对徐迁追根问底。
这时，徐迁主动问道：“你们找到苏文力了吗？”
“暂时还没有找到。”钟海明有所迟疑，但他还是说道，“你要是有线索提供给我们，可以算立功表现。”
“余冬呢？”徐迁又问。
钟海明正色直言：“你有线索就赶紧说！”
“苏文力可能会去找余冬。”徐迁应答唯喏，“哦！还有那个黄妙。”
徐迁的话引起了钟海明的兴趣，“黄妙？”
“苏文笔她老婆！”徐迁特意介绍了一嘴。
钟海明当然知道黄妙是谁，他问道：“苏文力去找她干嘛？”
“苏文力想杀她。”徐迁揭发。
钟海明警觉起来，“你知道她在哪儿吗？”
“不好说。”徐迁答，“我之前帮苏文力查过她的行踪，当时她应该还没有离开泰国，我进来以后那边的信息也就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