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雨中浮萍
第五章：雨中浮萍
强者掌握命运，弱者被命运掌握，无论在哪里，这都是基本的生存法则。
傅俊豪是陈泽的带兵班长，陈泽称呼他“傅班长”。连队许多人都夸赞傅班长，“他踏实肯干并且素质过硬！”，相处下来确实如此。但是，让陈泽感到奇怪的是，齐班长似乎看不上他。
下队第二天傅班长就开始教导陈泽，带陈泽熟悉一切。傅班长会把各种事情事无巨细的教一遍演示一遍，仿佛在他的眼中陈泽是裤子都不会提的小孩。
在陈泽眼里，傅班长是个奇葩，他演示完后会把东西再打乱，盯着陈泽做完。
傅班长把自己当做陈泽的的保镖，他牢记一件事情，“不能把新兵弄丢了！”因此，不管陈泽去哪里，傅班长都形影不离。陈泽上厕所他就在旁边守着，好像陈泽随时会消失。
陈泽有些烦傅班长，“他太耿了！”傅班长的脑回路和正常人不太一样，他不会变通，各种事情只有唯一解。
傅班长的世界，长方形只能叫长方形不能叫做矩形，西红柿和番茄永远是两种蔬菜。陈泽感觉他有些可怜，因为傅班长的世界，花只能是红色的。
陈泽听说傅班长任劳任怨一年，连嘉奖都没有，竟然有些心疼他。
傅班长对陈泽很上心，他恨不得立刻把一身本事传给陈泽。他不懂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对陈泽开始揠苗助长。
成长并非一朝一夕，但是，崩溃可以瞬间完成。傅班长的事无巨细让陈泽有些崩溃，他的“耿”最让陈泽无法接受。
拖地只能从短边一道道拖，并且方向要一致；擦桌子只能从长方形的短边开始一道道擦，方向要一致；扫楼梯必须站在下层台阶扫上层台阶……他会时刻盯着陈泽，规范陈泽的言行举止。
“自己世界的黑白，为啥强迫我也喜欢？”陈泽处在崩溃边缘，原本已经衰弱的神经更加岌岌可危。
傅班长的“唐僧”属性也加剧陈泽的厌恶情绪，同一件事情反复轰炸。他就是喜欢说道，错了说，对的也会说，在陈泽耳边不停念叨，永不停息。
他的世界陈泽不能理解，苍蝇一样的盯着陈泽“嗡嗡嗡！”叫个不停。内务他要说不停，“这不对，要这样……”“不错，不过……”“做的很对……”体能训练他逮住陈泽说个没完，“跑步可以三步两呼或者五步三呼气……”“拉杆要均匀用力……”“齐班长说……”休息生活他也不放过，“你今天要洗衣服……”“你昨天没有洗澡是吧……”“你衣服要这样洗……”
陈泽没有打断过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打断，只是静静的听着他说。陈泽开始无比怀念新兵营，“啊？我才下队三天啊！”陈泽突然意识到，他才刚刚下队。可是，生活却早已翻天覆地。
陈泽不习惯，这里的一切，他都不习惯。他没有说，也没法说。这一切，陈泽没得选择。他闭上眼，感觉世界都在旋转。
傅班长二十四小时出现在陈泽的生命里，陈泽睡觉的梦里他都不放过，简直是无所不在！陈泽真的吃不消，洗澡傅班长盯着自己，蹲坑上厕所抬头就能看见他！
陈泽不断告诫自己，“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陈泽终究没能忍住，四天对于他的折磨已经够多。
周二晚上是文体活动，值班员宣布解散，“半小时后原地集合！”陈泽想跑，但傅班长跟上来，他们并肩走在操场。
傅班长开启唐僧模式，“嗡嗡嗡嗡！”的说个没完。“一班新兵单杠能拉个！四班新兵三公里十二分半！六班那个，和你差不多高，做事麻溜！……”
陈泽看出来了，在他们眼里，自己啥也不是！傅班长越说越激动，立刻要带陈泽拉单杠，“单杠就是要多摸才会进步！”
听到单杠陈泽两腿发颤，双手发软。下队四天，第二天开始，每次饭前十个单杠，拉不到就吊着。今天晚饭前，陈泽就被吊了十多分钟。
关于吊杠这件事，二班内部并不团结。班副刘能并不支持，他看见就会制止。但刘红日举双手赞成，“继续吊着！”
陈泽个子矮，吊杠时脚尖够不着地，每次都是结结实实被吊，直到精疲力尽，从单杠上摔下来。
“现在去拉杆？”想到这里，陈泽胀痛的手臂更加猖狂。他颤颤巍巍的问，“今天能不能练跑步？”
“孺子可教！”傅班长表达肯定，“那就先跑步！记住我说的方法！”没等他说完，陈泽已经开跑。
“你这呼吸不对！”“你要三步一呼、三步一呼气！来，看着我！”“或者这样，五步三呼气！”“你到底会不会！”
陈泽变得魔怔，不断加快速度，“快一点、再快一点！”这是他第一次听见魔鬼说话，“加快速度！”
陈泽闭上眼睛不断加速，附和着魔鬼的话，“只要我够快，我就能变成风！我就能甩下他！”可是，无论陈泽跑的再快，傅班长一直紧紧的跟着他的左边。“你这心跳不对！”
三公里跑完，陈泽喘着粗气。“不错不错，跑的还行！”傅班长俯下身子，“你汗都不带出的，偷懒？”
陈泽累的根本无法接话，傅班长补充到，“算了！这样跑一周能进十二分半！走，趁着身体活动开了，感受下单杠！肯定能超过五个！”
难受两个字写在陈泽脸上，他不情不愿嘴里嘀咕着，“手臂生疼，根本就拉不动！”
果然，陈泽双手发软，只能吊在单杠上。“手臂一使劲不就拉上去了！”“那么难？越教越差！”“我是怎么教你的？你到底学没学！牙一咬使劲啊！”
任凭傅班长怎么说，陈泽始终动也没动。陈泽内心烦透了，除了要忍受双臂的疼痛，还要抵抗他的唠叨。
手掌上的汗让他慢慢下滑，终于支撑不住身体，陈泽狠狠摔下。“上去！”“使劲！”“啦啊！”“你是不是聋！”
陈泽默不作声，眼睛紧闭，仿佛这样时间能够快速一些。
偌大的单杠训练场，只有他和傅班长。陈泽只希望时间能够走快一点，“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他在心里反复默念。
“你听没听见我说话！”“你是不是聋！”傅班长开始用手扒拉陈泽，“你对我有意见就直说！”
几天的相处，他肯定有所察觉。陈泽一次都没有笑过，看见他就一副苦瓜脸。“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陈泽反复提醒自己，可傅班长还在喋喋不休。
“看你那怂样，一辈子也就这样了！”恶魔再次说话，“听没听过一句话？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陈泽爆发了，几天以来憋在心里的话全说了出来。“我妈都没你能啰嗦！你属唐僧的啊！‘叨叨叨’个没完，你烦不烦！”
傅班长瞪大眼睛，陈泽补充到，“你不烦我烦！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比我多当一年兵！”
傅班长愣了，沉默了一会，“下来吧，差不多要集合了。”傅班长终于安静，可陈泽却有些后悔。
“应该再忍一忍的！”可是木已成舟陈泽也无可奈何，他有些后怕，尤其是那句“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比我多当一年兵！”
恶魔叫嚣着，“胆小鬼！你要再给他一巴掌，再踹上几脚的！”陈泽却满脑子想着道歉，“我应该找个时间道歉！”
晚上傅班长一反常态的平静，只是默默的盯着陈泽。“这样也挺好！”陈泽安慰自己，“至少现在安宁了！”
“找个时间道歉吧！”心底出现一种声音，“找个时间道歉！”陈泽躺在床上，回想着晚上说的话，还是觉得有些过分。
想着想着，陈泽的意识开始迷离，缓缓进入梦乡。
“砰砰砰！”陈泽从床上惊醒，刘红日班长怒视着陈泽，“快起来！”陈泽睡眼朦胧，他没好声的说，“去四楼看看别的班新兵在干什么！”
刘红日个子很高，身形修长，陈泽在上铺恰好能看清他的脸。刘班长憋着火，傅班长躲在他身后。
陈泽瞬间懂了，他没敢怠慢，外套都顾不得穿，套上裤子穿着拖鞋就往四楼跑，他们俩紧随其后。
进入亮灯的房间，陈泽就看见上等兵盯着新兵做体能。“快一点，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陈泽稍微瞅了瞅，有他们连的，也有一连的，几乎都是义务兵。
“还楞什么！你想干什么！”刘红日怒视着陈泽，见他没说话，“这样吧，今天就先让傅班长带你练！看下效果！其他班新兵刚下连那天就在这里，看在你是第一天，今天就先三个一百！”
“三个一百？”陈泽脑海中盘算着，“仰卧起坐、俯卧撑和蹲下？”陈泽的手臂胀痛，俯卧撑将会是他的煎熬。
见陈泽面露难色，傅班长开口，“分成两次或者三次做完！”陈泽没得选择，压低声音，“行！”
很快陈泽完成仰卧起坐和蹲下各五十，他把俯卧撑分成三次，现在已经做完一次。
一百个俯卧撑，这种量对别人就是洒洒水。但陈泽真的撑不住，做第二组的时候双臂会突然一软，整个人“啪！”的砸下。
每次砸在地面，陈泽就立刻撑起来。他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根本就不听使唤。傅班长一直盯着陈泽，并给他计数，“二、十、八……加油！加油！还有两个，俯卧撑就够七十个了。”
有的新兵做俯卧撑汗滴出一个人形，可陈泽身上只有一层微微的细汗。傅班长认真的端详着陈泽。
这有陈泽清楚，他已经到达极限，此刻全身正不停的颤抖。他咬住打颤的牙花，“咯咯作响”。
旁观的上等兵哈哈大笑，“你班新兵真能装，一点汗没有还抖！”“呦！一说还抖得更厉害了！”“我不行了，笑死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