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轮回漩涡
第四章：轮回漩涡
村上春树有句名言：当暴风雨过去，你不会记得自己是如何度过的，你甚至不确定暴风雨是否真正结束，但你不再是当初走进暴风雨里的那个人。
入伍两个月，父母托老卢写了封信。结尾处老卢鼓励陈泽，“不管你身居何处，都经历过自己的灰暗时光。那段时间，没人知道你不动声色的背后是怎样的孤独和煎熬。可当你熬过所有的苦痛，再回头看，那些你咽下的泪水，已经化作满身铠甲。你经历的所有风雨，将来都会是长远的馈赠。希望你既能做好迎接暴风雨的准备，也能在挑战来临后从容面对！”
回头望去时间过得很快，这一刻一定会到来，离别才是人生常态。当战友相拥告别时，只有陈泽在原地看着。他有些不知所措，其他人看向他，他就勉强挤出笑脸回应。操场人山人海，官兵们等待着分离。
新兵会分到不同单位，大部分在城市郊区，那里被叫做大院，而技术单位按营分布在不同的深山。不出意外，大院里和技术单位较少来往。这次分离，或许就是一辈子。虽然同为一个旅，但下面营级单位任务不同，就像大公司旗下的子公司。营级子公司大致上分为四种，主战、协助、保障和技术，前三个子公司都在大院。
对于新兵来说，每个人的心之所向都不相同。陈泽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但他不想去主战单位。“不是主战啥都行！”
操场上官兵整装待发，每个人包裹着迷彩大衣，新兵打着背包，拖拽着自己大包小包的行李。天气似乎并没有放晴，第一缕晨曦还没有穿透浓雾。人群吵吵嚷嚷，有点菜市场卖菜的感觉。气氛热火朝天，没有冬季冰冷的感觉，四周欢声笑语，新兵忙碌着最后的告别。各班班长始终反复交待，“检查东西带没带全！”“上车不要拉行李！”“到新单位好好表现！”“有问题及时反映！”……
他们不厌其烦的一遍遍复述。“喂喂！”，“喂喂喂！”，利剑似的直击要害，掐住了所有人的喉咙。官兵们鸦雀无声，空气瞬间寂静的令人窒息。分离永不迟到，讽刺的是，不久前新兵们还在日思夜想着下连。
“咳咳！现在开始分兵！”简短的话语吸引全部人的目光，陈泽屏住呼吸。“叫到名字的新兵跟着带兵干部登车，”透过浓雾，陈泽勉强看见不远处有排大巴车。“技术一营张三、李四……”有军官举着牌子带队，“接下来技术二营王五……，”陈泽的心被什么揪住一样，喘不上气。“技术三营…王斌…”终究班级里的战友要走了，班长帮忙提着王斌的行李。陈泽的双眼干涸，秦仁双来了句，“班长也是三营的！”
拥挤的操场慢慢宽敞起来，人群中发出各种哽咽抽泣的声音。身边的战友一个个被叫走，看着空荡荡的四周，陈泽有种说不出的落寞。陈泽抓着秦仁双的手，看着安肖和王家思，“接下来是主战，我好怕！”
大多数新兵不想去主战，听说是最苦最累的单位。主战的名声新兵营开始不久就传开了，主战单位的新兵班长也特别严格，甚至说是狠毒。他们戴的臂章都不一样，其他班长戴的是“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第二炮兵”，他们是“第二炮兵尖刀营”！光是名字，就让陈泽不寒而栗。
“主战一张三…”“主战二…”陈泽的心提到嗓子眼，他感到自己全身燥热，用尽全身力气呼吸着冷空气。终于特战五个单位全部结束，陈泽止不住的喜悦涌上心头，“幸运！没有我！”他拉住秦仁双的手上下摇摆，“接下来主战六营，陈泽！”
陈泽愣了，战友也愣了，摇摆的手停滞在半空中。班长最先缓过神，“隔壁排的那个大高个陈泽吧！”陈泽这个名字，同名的有点多。见没人回应，干部又补充信息，“安徽省六安市入伍的陈泽，是哪一个？”这下肯定是陈泽，但他还是有些犹豫。喇叭里带着不难烦的语气又重复，“入伍地是安徽六安！大家注意下啊！”
“到！”陈泽再也忍不住，条件发射一般跳起来。带兵干部等在前面，陈泽来不及告别，拎起行李向往走。秦少杰还处于懵逼的状态，手还连在陈泽身上。陈泽不敢回头，他感觉风很大把耳朵灌的满满的，他笔直的往前走，不敢听清后面的呼唤。陈泽只知道自己该走了，他看见周围的新兵都哭的很伤心，但是他一滴眼泪都没有。那个时候陈泽好像对一切情感失去了知觉。
陈泽跟着带队干部后面痴痴地先前走，即将登车时他感到自己被人拉住。回过头是班长，“到了老连队好好干！别给老子丢脸！”上了大巴，车子启动，直到陈泽看见大门处敬礼的哨兵，苍茫的山脉在眼前慢慢变动，他的眼泪豆粒似的开始滚下来。
窗外风景不停变换，任凭它如何优美，也没能得到任何人的赞扬。大巴车缓慢的稳步向前，陈泽瞥见身旁一新兵偷偷抹着眼泪，手里的全家福照片映入眼帘。这新兵默默哭了好久，陈泽内心忍不住吐槽，“至于这样吗！”完全忘记刚刚梨花带雨的自己。
陈泽不禁好奇撇向他，他正在看封信，“儿子，你爸走了。你在部队要好好干，一定要出人头地，”陈泽立刻撇过头装作没看见，可余光还在那里，“我很抱歉瞒你那么久，你爸在你入伍后不久就走了……”陈泽再看不下午，泪水又绷不住，喷涌而出。车里光线很暗，又非常温暖。
敲锣打鼓的声音把陈泽吵醒，阵势比刚入伍那天还要浩大。大巴进入大院门后，道路两旁就满是官兵，车缓慢行驶着。陈泽透过窗户往外看，嘀咕着“这应该就是大院。”位于市郊的大院生活条件不错，不仅拥有必要的基础设施，图书馆、电影院、健身房也一应俱全。条件比陈泽的大学还要好上不少，铺面而来的整洁清新。
车还没停稳，各单位就开始认领新兵。“谁是陈泽？陈泽！陈泽！”两个中等身材的士官边找边喊，不断向四周张望。陈泽举起手，但人群将他团团围住，他不断的蹦跶，“到！到！我是，我是！”
见到陈泽的瞬间，年长的士官叹口气，眼中透出无底的失望。陈泽瞬间失去活力，怂拉着脑袋。年轻士官确认的问到，“你是陈泽？”陈泽点点头，“恩！”年长士官小声嘟囔着，又开始叹气，“小个子？看陈泽这名我还以为捡到宝！还是个大学生！”他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年轻士官拎起陈泽的行李，叫上陈泽跟在身后。
“欢迎各位加入主战六营！”教导员站在营门口迎接新兵，两杠两星冬常服笔挺。陈泽站在队伍中一动不动，两眼无神目视前方。新兵代表发言，“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这新兵侃侃而谈，蓝图就在眼前。上车前带兵干部才确定的代表，因为他学历最高，二本毕业。这新兵叫孙逸，比国人平均身高再多一些，站的笔直。
安置好行李，年长士官开始自我介绍，“齐开福，第十五年兵，现任二班班长……”通过他，陈泽获知二班的简单情况。年轻士官是刘驰，二班班副。班里唯一的上等兵是傅俊豪，他向陈泽打着招呼，大高个有点瘦，但看上起很结实。“班里还有两个刚转的士官，高岩在休假，刘红日在打篮球，”齐开福指了指窗户，“刚刚我们路过的那个篮球场！”还有个四期士官易永计，在高原执行任务。
陈泽在水房清洗衣物，齐班长嫌弃他全身衣服脏乱。看来不止陈泽，其他班新兵也被嫌弃。二连六个班，刚好六个新兵。后来他们把一班的唤做“小孩儿”，他才十七，脾气也如同孩童。陈泽在二班，三班慕华是连队新兵体能最差的，他有些虚胖，比陈泽高上一些。四班就是新兵代表孙逸，身型比傅俊豪略矮。五班豹豹，身高中等身材壮硕。六班陈睿看起来很精壮，和陈泽一般身高。
晚饭后齐班长找来陈泽，他面带笑容看着和蔼可亲，“我呢，就问下基本情况，”陈泽站的梆直，一动不动，“不用紧张，有啥说啥！”说着示意陈泽坐下，陈泽还是坐的绷直，一动不动。“我问你答，哪里人？学历？为什么当兵？……”“安徽人，大学在读……”
“体能好不好，三公里多少？单杠呢？”陈泽颤颤巍巍的回答，“三公里十三分钟多，单杠只能拉三个。”陈泽故意把水平说差一些，想着以后能有大的进步。齐班长由晴转阴，板着脸听着，随后笑道，“没关系，都可以练！不过我事先说明，我二班的兵三公里必须十二分以前，刘红日十分钟就能回来！单杠最少死力十个打底，高岩三十个都不带喘气的！其他的以后慢慢说，不优秀就不配当我二班的兵！”
陈泽被吓住了，三公里十分钟？单杠三十个？那是他望其项背的成绩，连齐班长提的最低要求对于陈泽都有难度。陈泽心里长出疙瘩，“不优秀就不配是二班的兵！”
“现在天气开始变得很冷很冷，万物的隔阂大概也会，变得越来越大了吧。”一本书中这样写道，陈泽没想过，这会是他接下来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