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谈心
落日渐渐由橘红转为暗蓝，余晖缓缓散去，江边走廊散步的人群也逐渐减少。肖晓见天色已晚便离开了江边，寻了个宾馆住下。
她将手机自手提包里拿出来，发现一下午未打开的微信竟有几十条信息。
“你到哪里去了？”
“你怎么能那样说我的家人？”
“二叔他们都被你气走了，这下你满意了。”
“你怎么一点也不尊重我家人？”
……
“你赶紧回来，你儿子在哭着要妈妈。”
“尽快回信息。”
“你到底跑哪里去了？”
肖晓随意扫了几眼，便退出窗口，点进肖二的聊天记录。
“阿姐，你在哪儿？姐夫说你离家出走了。”
“阿姐，你们是不是吵架了？姐夫有没有打你？”
肖晓回了一条信息：“没事，吵架而已。你别管他。”
肖二立马回道：“姐，你现在在哪里？”
“芜湖。别跟妈说，我不想让他们担心。”
回完信息，她去简单地洗个澡，洗完发现微信又多了几条信息。
陈晨：“你去芜湖干什么？赶紧回来。”
“姐，我告诉姐夫你去芜湖了。”
肖二这个叛徒！
肖晓钻进被窝，给陈晨回道：“那里又不是我的家，我回去干嘛？”
“又胡说什么？怎么不是你的家了？”
“不是你说的我是外人吗？”
“你还当真啊。赶紧的，明天就回来，你儿子在要妈妈呢。”
肖晓气极反笑。陈晨一吵架就拿儿子来威胁她。
“我不回去了。”
陈晨发来一条视频通话的请求。
肖晓转为语音通话接通了。
“怎么看不到人？”
“我现在不想看到你。有什么话快说！”
“你跑到芜湖干什么？”
“你管不着。”
“你不要我了？”
这个人真是不要脸。“要你有什么用？”
“你也不要儿子了？”
“你家不是不给我吗？”
“别生气了，好不好？我知道是我错了。”
肖晓问：“那你说你错在哪儿？”
微信那头的陈晨话语一顿。肖晓冷笑道：“说不出来了吧？因为你自始至终都觉得自己没有错，是我在无理取闹，是我不尊重你家人，是我抛弃儿子。既然都是我的错，你还来联系我作甚？”
“你不要儿子了吗？”微信那头的陈晨换了一个话茬。
“既然你说到儿子，那么我们就孩子的问题好好谈一谈。今天你弟的话你听到了吗？”
“他是无心的。”到了如此地步，陈晨还在维护自己的弟弟。
“好的，就算你弟是无心的，你听到耳里好受吗？就算你无所谓，我在乎。这次是你弟，下次可能是你二婶，或者门口的刘大妈。以后会有更多的人说你儿子是草包，是傻子，是孬子。你心里会好受吗？”
“他又不是草包孬子，他很聪明，他什么都明白。”
“陈晨，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肖晓对他这种只会逃避的懦夫行为忍无可忍，不由地提高了音量，“我不信你爸妈说的，什么孩子长大了就好了。事实是，他越长大就越比同龄人落后。今年就五岁了，我们再不重视就迟了！说不定现在已经迟了！”
微信那头的陈晨沉默了半晌，才低声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我想带他去医院检查，看到底是自闭症还是什么其他问题。”
“假如检查出来说治不好呢？”微信那头的陈晨还是有些犹豫不决。
肖晓掷地有声地道：“尽人事，听天命。我们尽量带他去干预治疗，总比坐着什么都不做要好。”
“好，不过等过了这个正月再去吧。正月里去医院，兆头不好。”
“你到现在了还在迷信什么兆头？”肖晓真想顺着网线爬过去掀开他的头颅，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你儿子今年五岁了！五岁了！真不能再拖了！”
“好，那你想去哪家医院？县医院应该没有这个条件。不如我们去合……”
“上海。”肖晓的语气坚定不移，“上海儿童医院。那里的医生最权威。”
“上海？也太远了。合肥儿童医院也不错啊。”
“但是比不上上海啊。上海有最先进的医疗设备和权威专家。”
“那你们住哪儿？我听说你四叔的女儿在上海买了房对吗？”
肖晓回道：“是买了房。但是他们的房子在嘉定，只有60多平，我堂妹的公公婆婆和她们住在一起。一家五口人太挤了，我们就不去打扰他们了。”
“我当初娶你堂妹就好了。”
肖晓冷笑：“不好意思，我堂妹的房子是她老公家出的首付，一百多万。虽然我四叔家也陪嫁了二十万左右，但是我觉得你没有这个能力娶到她。”
“为什么你家亲戚当中就你家最穷呢？”
肖晓反驳道：“那你家亲戚当中也是只有你家还住在农村啊，也是你最穷啊。听说你弟的媳妇小琴娘家快要拆迁了，她父母承诺会分给她和你弟一套房子。你是不是也在嫉妒，是不是也在后悔没娶巢湖那个女友？陈晨，当初你买车的时候，我就说过了，买房才是最要紧的，你没有听进去，你说你怕背负房贷，但是有压力才有动力。你问问你自己，自从车买了以后，你是不是懈怠了？厂里有活你就去上班，没活你就去钓鱼，你有没有想过去做其他兼职？没有吧？”
微信那边的人沉默不语。
“我从来没想过如何鞭策你上进。因为我也知道，人总有想偷懒的时候，我也很懒。我做不到像你妈那样五点多起来做早饭。我也没有能力去赚更多的钱，写个小说三个月了也只有一千多的收入。但是我知道勤能致富，我们只能鞭策自己努力，而不是去窥视他人的果实。这个世上，一个人有一个人的缘法。既然天佑投胎做我们的儿子，我们就不能看着他这样坐视不理。”
半晌，陈晨才道：“你没上大学真是可惜了。”
“我也觉得很可惜。陈晨，我实话告诉你，每年高考那几天我都会做噩梦，那是我一生都过不去的坎。但是既然它已经发生了，我也没办法啊，我只能坦然接受。有人说过女人一生有三个时机可以跨越现有的阶层，一是高考，二是嫁人，三是子女。我觉得这三个时机我都错失了。但是日子还是要过下去啊。你二姨家的大哥小时候发烧把脑子烧坏了，你二姨放弃他了吗？没有啊。你家门口的刘婷，她的大儿子是脑瘫，她放弃生活了吗？也没有啊。我的好友阿四她爸妈做梦都想要一个儿子，但是生了四个女儿也没有儿子，怀了两个男胎还都流了。所以啊，还是那句话，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别光顾着看到别人的好，把自己的日子过踏实了再说其他的。”
陈晨嘟囔道：“我就说了一句，你就说了这么多句。”
肖晓叹了一口气，说：“我带天佑去上海检查，会自己去住便宜一点的宾馆。我如果去我堂妹家借住，那这个人情我是还不了的。我这个人也最怕欠别人的人情。”
“好吧，随你吧。”
“你同意出钱吗？”
“不同意又能怎么办？你说了一大堆的道理，我还能说什么。不行就把车给卖了。”
肖晓说：“你那个破车卖了最多也只有十万。你当初听我的买房，这两年时间就涨了二三十万。唉，不说了，越说越气。这房价涨得太快了，不知道何年何月我才能有自己的房子。陈晨，以后我们自己去县里租房子吧。我真的很想很想只过一家三口的日子。”
“以后再说吧。”
肖晓也知道这个想法不太可能实现，便也不再提了。“嗯。”
“你把地址发给我，明天我去芜湖接你。”
“嗯。我想看看儿子。我先挂了再视频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