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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平静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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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现院中的人并非是林远晖而是最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以翻墙这种方式出现在她眼前的祝隐洲,沈晗霜脸上的笑意很快消散无影。

    她柳眉轻蹙,语气里隐有不赞同与不悦:“殿下不该如此。”

    祝隐洲眸色沉静,没来由地问出了一句不合时宜的话:“他以前,经常翻墙来找你吗?”

    知道祝隐洲话里指的是林远晖,沈晗霜语气疏离道:“这与殿下无关。”

    听出她态度里的亲疏有别,祝隐洲微低下头,略沉的目光落在石榴树微斜的树影里。

    成婚前,祝隐洲曾命断云去查过沈晗霜的生平,他一直知道林远晖对沈晗霜的心思。

    却不知道,原来他们不仅只是自幼相识。

    只他们两人自己知晓,连断云都不曾查到的是,林远晖以前还常会翻墙来看她。

    且从方才误以为他是林远晖时沈晗霜脸上的笑意来看,她并不抵触此事。

    或许,当年她也是默许,甚至是纵容着林远晖的。

    祝隐洲一直都知道这几年来林远晖曾多次暗中护送沈晗霜回洛阳的事。

    祝隐洲很清楚,林远晖是在以他自己的方式对沈晗霜好,即便沈晗霜毫不知情也无妨。

    他以前并不在意此事,因为他认为既然林远晖与沈晗霜相识多年,她都没有选择嫁给林远晖,便应是因为她对他无意。

    沈晗霜成了他的妻子,他会尽好夫君的义务,护她,敬她,做她可以依靠与信任的家人。

    可是此时,将沈晗霜看见他后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祝隐洲竟忍不住想道——

    当年若非平南王府与沈家先一步开始议亲,或许,与她同住在明溪院里的人便不会是他,而是林远晖了。

    又或者,当年沈晗霜没有嫁给林远晖,并非因为她对林远晖无意,而是因为与祝隐洲一样,她也明白沈家和平南王府结亲会是最合适的。

    如今沈晗霜已经不想继续与他的婚姻了,那她与林远晖……

    祝隐洲止住念头,不愿再往下细想。

    他曾觉得林远晖过分耽于儿女情长,也并不认可他多次因为要暗中护送沈晗霜回洛阳而私自离营的举动。

    祝隐洲一直以为,男子总该分得清轻重缓急才行,不能只知沉湎于男女情爱,误了大事。

    且每次沈晗霜回洛阳时,不仅有王府的侍卫沿途护卫,沈相也会安排人跟着,本就不需要林远晖亲自护送。

    世子的妻子会被他厌恶的先帝以那样轻蔑鄙夷的眼神打量,所以他不能只是个世子。

    如今他已经成了人人都称一句“殿下”的太子,可她却已不愿再做他的妻子了。

    或许,一直以来,都是他想错了。

    那日听林远晖质问他,沈晗霜是否需要他这些理智时,祝隐洲头一回有些怀疑自己一直以来所坚持的事情。

    或许无论是像林远晖一样过分耽于情爱,将男女私情看得比任何事情都

    重要,还是像自己这样过于理智地处事,太过习惯权衡利弊以做出最优的抉择,都是错的。

    一个太过,太不理智。

    一个太少,太过冷情。

    都不会是她想要的。

    沈晗霜虽自幼失去双亲,却一直在很美好温暖的亲情关系中长大,养成了很好的性子。

    她比他和林远晖都要好得多,所以只有更好的,最好的关系与感情,才配得上她。

    若他给不了,沈晗霜绝不会再以那种充满柔情和信任的眼神看向自己。

    祝隐洲的心更定了几分。

    他重新抬眸看向沈晗霜,一贯清冷的声音不自觉放得轻了些,似是不愿惊扰了什么:

    “我想见你,只能出此下策。”

    沈晗霜并未在意他的语气与以往相比有何细微不同,只蹙眉道:

    “我们已经和离了,殿下如此不明不白地出现在我的院子里,不合规矩。”

    祝隐洲清黑的眼眸更黯了几分。

    若是林远晖来,她会语气熟稔地打趣。

    而他来,便是不合规矩。

    祝隐洲压下心底的几分涩意,一字一字正色道:

    “我不愿与你和离。”

    “我想重新娶你一回。”

    闻言,原本已不想再与祝隐洲多言的沈晗霜不自觉怔了一息。

    很快意识到他方才说了什么,沈晗霜心底升起些许无名怒意,声音也更冷了几分:“殿下是吃醉了酒吗?”

    祝隐洲预想过许多种她的回答,却唯独没有想过这种。他神色微顿,不由得蹙眉道:“我从不饮酒。”

    沈晗霜自然知道祝隐洲滴酒不沾,就连三年前大婚夜的合卺酒他都以茶代之。

    可正因如此,祝隐洲没头没尾地忽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沈晗霜才会觉得生气——

    他把她当成什么?

    成婚三载都冷冷清清的,她耗尽了心力,失望够了才终于决定抽身离开。

    如今两人都和离了,她也已经开始新的生活,他却又来说想重新娶她一回。

    她便合该做一个不被自己夫君真心在意、爱重的女子,只配作为他退而求其次的选择,蹉跎一生吗?

    “殿下不该做出翻墙越院的事,更不该说方才那话,请回吧。”沈晗霜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但祝隐洲并未如她所愿地离开,而是径直问道:“你为何不愿?”

    为何不愿再做他的妻子。

    为何听见他的话后,她脸上竟会出现他无法忽视的厌烦之色。

    沈晗霜沉默地凝视着祝隐洲的神色,见他竟像是当真对此事不解,她终于确认自己与他做夫妻的这三年其实什么都算不上。

    他连她为何会心灰意冷都不知道。

    任沈晗霜的脾气再好,也忍不住讽刺道:“殿下多年来对陈家姑娘念念不忘,她也对殿下一往情深,如今你们终于能再续前缘了,何故再来我面前说这些话?”

    “莫非殿下也像那些滥情的男子一样,既想要家中的贤妻,又想要心上的姑娘,要享齐人之福吗?”

    沈晗霜知道自己这是在说气话。且不说妻妾成群的男子本就不在少数,祝隐洲如今是太子,不出意外的话今后还会是九五之尊,他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拥有不止一个女子。

    可她绝不会委屈自己与谁分享同一个夫君。

    她连祝隐洲的心里装着另一个人都无法安然接受,三年来一直如鲠在喉,心灰意冷后才不在意此事了。

    她还忍不住想,若当初前太子祝清没有横加干涉,祝隐洲便能得偿所愿,顺利娶到他的心上人,自己便也不必在一段本就不被人期待的婚姻里耽搁三年,劳心伤神。

    她也就不必听祝隐洲此时说的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了。

    沈晗霜不想再听祝隐洲说什么,自己的话说完后便抬起手准备关窗离开,不再理会祝隐洲。

    但祝隐洲看出她的意图,快步从石榴树下走近,握住沈晗霜的细腕拦下了她的动作。

    两人之间虽仅有一扇窗棂,却似是无法翻越的阻碍,生生将他们隔在了无法靠近的两端。

    “我只有过你这一个妻子,何曾对旁人念念不忘?”祝隐洲沉声问道。

    沈晗霜动了动自己的手腕却没能挣脱。她不愿让他再触碰自己,便以左手用力推了祝隐洲一把。

    可他仍定定地站在原地,不曾被她推开分毫。

    沈晗霜紧蹙着眉抬起眸子,却不期然对上祝隐洲深静幽邃的眼神。

    眼底似是暗藏着什么无言却汹涌的情绪。

    他从未这样看过她。

    与平日里的冷淡平静不同,与夜里被欲色沾染的眼神也不同。

    祝隐洲看得出沈晗霜对自己的推拒和抵触,他控制着力道不会伤着她,心底却有些什么陌生而汹涌的情绪促使他一直不肯松手。

    好似一旦松手,他便会彻底失去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我以为你在意她的存在,只是因为当年父皇和陈相曾有意结为儿女亲家,我和她曾差点结为夫妻。”

    “这点过往我无法抹去或更改,却什么都算不上,你为何会觉得我对她念念不忘?”

    祝隐洲眸色沉敛,一瞬不错地垂眸望着沈晗霜。

    沈晗霜顿了顿,听清楚他的话后心里划过一阵空茫。

    “你与她青梅竹马,你们……”

    祝隐洲沉声打断她的话:“你与林远晖也自幼相识,你可曾对他念念不忘?”

    顿了顿,他又问:“当初沈相在长安为你择婿,那些曾被列入考虑却并未被你选中的男子,你也会念念不忘吗?”

    就像从未想过沈晗霜对自己的情意并非只是出自妻子对夫君的依靠与信任,而是出于爱恋一样,祝隐洲从不知,在沈晗霜眼里,他竟不仅对陈兰霜有爱慕之情,还在与她成婚后都一直不曾放下她。

    在得知沈晗霜想与他和离之前,祝隐洲从未想过除了夫妻

    间的扶持之情以外,自己会与缱绻悱恻的男女情爱有关,又怎会多年恋慕除自己妻子以外的人?

    “这便是你想与我分开的原因吗?”

    祝隐洲直直地望进沈晗霜眼里,不愿错过她神色间的任何变化。

    哪怕从未听祝隐洲一连说过这么多话,沈晗霜原本也并不想听他到底还要说些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可手腕还被他攥着挣脱不开,沈晗霜不得不将他的话听完。

    听明白祝隐洲是在与自己解释他和陈兰霜之间的关系时,沈晗霜不自觉从记忆深处回想起,成婚后的第二日,她为何会得知祝隐洲想娶的妻子原本另有其人。

    因为对告知她此事的那人深信不疑,也因为她不愿自取其辱,沈晗霜从不曾问过祝隐洲他是否真的一直心系旁人。

    可若从一开始,事情的原貌便并非如此呢?

    多年来的笃信认知忽然有了裂缝,沈晗霜眉眼间不由得浮现出了几分茫然。

    见她沉默下来,祝隐洲的话里不自觉少见地添了几分小心翼翼:“如今既已知晓她与我之间并无更多的关联,你可愿……随我归家?”

    闻言,沈晗霜很快回过神来,她敛回心绪,心平气和地回答祝隐洲的问题:

    “我说过了,我想和离只是因为对你没有了以往的情意,不愿再继续这段关系。”

    祝隐洲不是会因为这种事便撒谎的性子,沈晗霜相信他方才说的那些并非幌子。

    可即便只是平南王府和陈相之间有过结亲的意向,祝隐洲对陈兰霜并无未了的余情,他也不曾爱过沈晗霜。

    无论是眼神,动作,言语,亦或是朝夕相处间的每一个细节,沈晗霜在祝隐洲身边三年,从不曾找到自己被他爱着的证据。

    她曾误以为祝隐洲在床榻之间的不知节制是他钟情于自己的证据,可三年下来,沈晗霜已经明白,那只是世间男子本性,即便是平日里清冷自持的祝隐洲也不能免俗,其实什么都算不上。

    成婚三载以来,祝隐洲即便没有一直爱着旁人,他的心却也从不在她这里。

    不管有没有陈兰霜的存在,她和他,都注定再做不成夫妻了。

    曾经种种,都已成了她人生中的一段旧时经历,无法再在她心上占据多余分量。

    知道自己曾经的求而不得无关他人,只在她与祝隐洲之间,纯粹了许多,沈晗霜心底更添了几分释然。

    无论如何,沈晗霜都不会再沉湎于过去了。

    祝隐洲听出她的话里没了不耐与厌烦,只余下释怀与平静,他心间倏地一疼。

    他分明仍然握着她的手腕,能感觉到自己指腹之下温热细腻的触感,却好似已经彻底失去了她。

    “但我……”

    “殿下,”沈晗霜的心绪已平,稳声打断祝隐洲的话,“成婚那夜,您将和离书给我时便说过,若有朝一日我想离开,您不会强留。”

    “如今,难道您要勉强我离开自己的家,随您回长安吗?”

    听她一口一个“您()”字尊称他,祝隐洲的心神愈发紧绷——

    他与她之间,似乎除了太子殿下与沈家五姑娘的身份以外,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像是回到了成婚之前,她与他还没有任何关系的时候。

    祝隐洲静了静,声音微哑:我不会强迫你。()_[(()”

    潺潺的疼痛自他心间流涌,祝隐洲有须臾的失神与恍惚,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微松。

    沈晗霜顺势挣开了他的手,自窗边退了半步,朝祝隐洲福了一礼,缓声道:“殿下,翻墙越院之事不仅于礼不合,也与您的身份不符,以后切莫再做了。”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沈晗霜猜想祝隐洲应也不会再不请自来,还莫名说想要重新娶她一回这种话了。

    “外祖母还在等,我须得先行一步,还请殿下勿要在明府久留。”

    话音落下,沈晗霜便转身走出了卧房。

    窗边只剩下祝隐洲清肃的身影。

    祝隐洲明白,沈晗霜已经彻底放下了与他之间的往事。

    即便已经知晓他从不曾心悦过旁人,沈晗霜也不会因此而回心转意,改变要与他分开的决定。

    因为她还在意他心里是否有别人时,他从不曾察觉,便也从不曾解释。

    而如今,沈晗霜已经不在意他的心意究竟是如何了。

    所以自送沈晗霜离开长安那日起,祝隐洲便只能一次又一次地看着她的背影毫不留恋地离开。

    可他呢?

    祝隐洲透过窗棂,垂眸看着自己曾与她同住过的这间卧房。

    屋内的一应布置都与他和她仍是夫妻时并无太大不同。

    他还记得自己在书桌边读书写字时,沈晗霜会安静地陪在一旁,一边笑意温柔地帮他研墨,一边随手翻看那些消遣时光的话本。

    偶尔困得睁不开眼了,她也不愿去床榻上休息,偏要在离他不远的案几上枕着手臂,一面在睡意中挣扎,一面以为他不知道,悄悄抬眼瞧他。

    若只是出于妻子的义务,她何至于此?

    他竟从未想过,自己那时原来是被她爱着的。

    如今她心间的爱意尽散,可他,仍然不想与她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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