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为她择婿
祝隐洲被拒之门外,明白自己今日应是无法见到沈晗霜了,便准备回自己暂住的客栈。
听见长街上传来一阵马蹄声,他回身朝来人看去。
是林远晖。
祝隐洲收回目光,并不因他而多作停留。
林远晖今晨去找沈晗霜时,听明姝雪说了才知道沈晗霜因为有事要处理,已经先一步回了城中。
担心是出了什么棘手的事情,林远晖立即赶了回来。
他昨夜收到了一封兄长林远溪寄来的信,也有事情想弄明白。
勒住缰绳将马停在明府门前时,林远晖看见了不远处的祝隐洲。
一名家丁如往常一样上前来替林远晖将马牵去马厩,离开前还低声言简意赅地说了太子殿下此时为何会在明府门前。
林远晖思忖了一息,迈步追上了祝隐洲:“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祝隐洲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他:“若是为了查案一事,不必。”
“那若是为了她呢?”林远晖紧接着问道。
祝隐洲看了他一眼。
林远晖屏退了守在明府门前的家丁,断云也很有眼力见地走远了。
确认周围已经没有旁人后,林远晖单刀直入地问道:“殿下为何要帮我圆了无故离营一事?”
林远晖昨夜收到兄长林远溪命人快马加鞭送来洛阳的信,得知太子在写信汇报查案进度时言称是为了江家的命案,暗中先将他派来了洛阳探查内情。
外人不知道林远晖的去向,他的兄长林远溪却很清楚,立时便明白太子是在替林家遮掩。是以林远溪特意写信来与林远晖统一说辞,还让他务必亲自向太子殿下道谢。
但林远晖不需要。
“私自离营来洛阳是我自己的决定,有任何后果我都会一力承担,殿下不必……”
祝隐洲淡声打断他的话:“你想如何承担?”
林远晖被他问得一怔。
祝隐洲将他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
林远晖比沈晗霜小两月,下个月才满十八岁,祝隐洲不会与他计较言语间的一时得失。
可林远晖实在被父兄保护得太好。
上战场亲历过生死,又因当年错失了与自己青梅竹马的姑娘,林远晖近几年已变得成熟稳重了许多。
但在事涉沈晗霜时,往好了说他仍是一腔赤诚,往坏了说便是冲动莽撞。
祝隐洲知道,这二年来林远晖多次无故离营,他的父兄都顺利替他遮掩了过去,会待他回营后私下里重罚。
可之前林远晖暗中护送沈晗霜回到洛阳后很快便会回京,这次却一直没有要回长安的意思,祝隐洲才会在查案时为他安了个离营的理由。
这桩小事似是刺激到了年轻将军的自尊心,可若放任不管,不仅是他自己,林远晖的父兄也会被牵连。
祝隐洲的父亲还是平南王时,林太傅和林将军便更偏向于支持他而非前太
子祝清。父皇刚即位,祝隐洲不会对林家的事坐视不理。
且朝中事务牵一发而动全身,并非林远晖一句有任何后果他一力承担便够了。
“林家的兵权,陈相的势力,亦或是沈晗霜得知你为了她而无故离营后的担忧,你想先承担哪一样?”
祝隐洲从不会对他人的事说二道四。但若长此以往,林远晖恐怕会牵连更多人,祝隐洲才与他多说了几句。
言尽于此,祝隐洲不再与林远晖多言,旋即转过身去打算离开。
见状,林远晖立即道:“她不会知道这件事的。”
祝隐洲顿住脚步,淡声说:“除非你打算一直对她隐瞒自己的心思。”
林远晖沉默下来。
林远晖以替父亲来江家参加葬礼为由来了洛阳,又因查案一事一直留到了今日。
沈晗霜如今并未起疑,可只要林远晖透露出自己对她的心意,沈晗霜便能捋清这些事情的前因后果。
林远晖既然决定留在沈晗霜身边,便是想要争取她的心意。
她一定会知道此事。
而以沈晗霜的性子,她也一定会因此而担忧无故离营会影响他的前程。
林远晖并非想不到自己长期无故离营的后果,可一步迟,步步迟,他不能再错过沈晗霜一次了。
在林远晖做决定时,唯独这个念头压过了一切。
林远晖看着祝隐洲八风不动的背影,沉声道:“殿下一向如此理智。”
能在纷繁缠绕的事情中理清最合适的解法,从不会舍本逐末。
能将人心看透,却只作壁上观,从不受其牵绊。
理智与冷漠,有时是一回事。
祝隐洲不理会他话里的几分嘲意,抬步离开。
“可是她需要你的这份理智吗?若需要,她便不会执意与你和离。”
眼前的人不仅是比他年长几岁的太子殿下,还是沈晗霜曾经的夫君,林远晖的声音忍不住提高了些,似是正隐忍着什么。
祝隐洲望着远处充满烟火气的长街,不再看身后的林远晖,只风轻云淡地反问道:
“若知晓你将儿女情长置于家国责任之上,她会因此而觉得你深情吗?”
林远晖怔在原地,再质问不出别的。
她不会的。
沈晗霜本身便不是会耽于儿女情长,视男女之情重于一切的性子。
沈晗霜很敬重她的祖父和林远晖的父亲,与他们都身居高位无关,也并非只因他们对家人的回护,更重要的,是因为他们分别以文臣和武将的身份,为家国天下鞠躬尽瘁,殚精竭虑了一辈子。
若知道林远晖因为儿女私情而不顾军务,沈晗霜或许……会对他失望吧。
“如果你觉得军营中的事务于你来说只是阻碍,军营里也可以不再需要林小将军。”
说完这句话,祝隐洲不再理会林远晖有何反应,径直走远。
林远晖沉默着在原地驻足了
许久,神色晦暗不明。
接连几日,祝隐洲都会在明府门前被人拦下。
因为家中只有沈晗霜和老夫人在,沈晗霜命人将她给爷爷的信送往长安后便日日都陪在外祖母身边,没有外出。
祝隐洲做不出仗着自己的身份强闯的事,便一直没能见到沈晗霜。
云松斋内。
沈晗霜今日起得迟了一点,这会儿还没过来。
身边的嬷嬷便向老夫人转述了家丁的话:“太子殿下还是每日都会来一趟。”
“他还是想见晗霜?”老夫人蹙眉问道。
“对。”
嬷嬷有些犹豫:“此事……可要告诉姑娘?”
老夫人想了想,还是道:“不必了。”
无论祝隐洲想如何,老夫人都看得很明白,沈晗霜对他并无留恋,也丝毫没有要重修旧好的意思。
老夫人便也不想让任何人扰了孙女的平静生活。
且因着孙女之前受过的委屈,老夫人本就对祝隐洲不满。
若非因为他是太子,依着老夫人年轻时的性子,非要命人将他拿麻袋套了去,每日狠狠打上几顿解气才行。
见祝隐洲这个旧人不死心,老夫人便愈发上心为沈晗霜物色新人的事。
次日,沈晗霜刚到,老夫人就拿出一叠纸张,牵着沈晗霜与她一起看。
看着纸上那些男子画像,沈晗霜心神微顿,随即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得失笑道:“您这是?”
老夫人脸上带着笑意:“这些都是适龄的优秀儿郎,我专门让人做了画像,你可以先挑挑,看有没有满意的。”
画像的一角上写着每位男子的姓名、家世、身量、喜好等,内容非常齐全。
沈晗霜虽未见过,但她觉得皇帝选妃恐怕也不过如此了。
“这么多?您没有先挑一遍吗?”沈晗霜有些诧异地问道。
与祝隐洲的婚姻已是往事,她并不排斥认识新的人,可这也太多了。
老夫人的脸上也带了几分无奈,答道:“我自然是挑过的,可是我那些老姐妹们知道是为你选夫婿,都用上了自己的关系四处搜罗。”
“若仅是洛阳城里的好儿郎,自然没有这么多。可加上她们从全国各地找来的,哪怕我们已经一起筛过了好几遍后也剩下不少。”
“但我还是不想让你远嫁,要不咱们就在洛阳和附近几地挑?或是招赘?”
江南虽有不少好儿郎,可若孙女嫁得那般远,不知多久才能见上她一面,老夫人实在舍不得。
沈晗霜自然答应下来。外祖母和祖父的年纪愈发大了,她本就不愿离得太远。
发现画像中有个少年郎,沈晗霜下意识问道:“这张是放错了吗?”
看生辰八字,画像上的人比她小了两岁多。他应与十四岁的表妹明姝雪更合适一些。
老夫人老神在在道:“年纪小一点也不算什么,亲眼看着他从青涩少年长
成翩翩郎君,不也很好?()”
且等再过几年,年轻人更是自有年轻人的好。
但这话就不适合同孙女说了。老夫人暗自想道。
与你的年纪差得太多的我都没选,但我和那几个老姐妹都觉得这个比你小两岁的少年可以留下,他的其他条件也都挺不错的。()”
看着这些被留下的画像,沈晗霜有些好奇道:“您筛选的条件都有什么?”
见孙女对此感兴趣,老夫人自然乐得同她解释:“最要紧的自然是人品。那些人品有缺的,哪怕其他方面再好,我也看不上。”
沈晗霜点了点头,她也很赞同。
老夫人又道:“我觉得容貌也很重要,所以但凡在模样上差了一点的,我都挑了出去。”
自家孙女容貌昳丽,无论是长安还是洛阳都难有比她更美的姑娘,老夫人当然要挑个长得好看的男子与她相配。今后整日里看着,饭都能吃得香些。
否则岂不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下嫁?
沈晗霜随意翻过几页,便发现画像上的男子的确都长得不错,都是在人群中一眼便能让人注意到的好容貌。
光是选出这些样貌出众的男子便不算易事,更何况还要同时符合其他条件。沈晗霜不难看出外祖母在此事上花费的心思。
“至于家世,我们家并非嫌贫爱富的人,且即便再富也难富过明家,但总不能让你嫁过去后过苦日子或是还要拿嫁妆贴补夫家,所以我留的都是些家境殷实,身家清白的好人家。”
“也不急着现在就做决定,你可以拿回去慢慢看。若是挑不出觉得好的也无妨,还有些人的画像没送来洛阳,等送来了,到时可以再看看那些。”老夫人温声道。
其实有几个老夫人很满意的,但她并未同孙女说。老夫人希望孙女能按她自己的心意来,不受任何人影响。
她盼着孙女能和情投意合的好郎君相伴,却并不想由着自己的喜好决定了孙女的后半生。
“若都觉得不好,也没什么,左右婚事并非是必须要有的东西。若缘分未到,顺其自然便是了。”
“好。”沈晗霜柔声应下。
她知道这都是外祖母对自己的关怀与爱护,便也由着她。
见孙女正耐心翻看着那些画像,老夫人忍不住打趣道:
“当然,若是正好相反,不止看中了一个,明家也并非住不下,可以将他们都……”
沈晗霜原本还认真听着,却越听越觉得赧然,忍不住打断了老人的话:“外祖母……”
她没想到外祖母竟还会说这种话,一时羞得脸颊通红。
老夫人知道自己一不留神把在老姐妹面前的那一面带到了孙女面前,很快止住话头。可看着孙女羞红的脸,老夫人又忍不住多逗了她几句。
沈晗霜实在难以应对,只好匆忙拿着那些画像回了自己的院子。
老夫人和她那几个老姐妹都没有刻意压着消息,是以明家老夫人要为外孙女择婿的事很快便传开了。
有人仍在议论沈晗霜与新太子和离的消息,更多的人却是从明家择婿一事中看出来,明家和沈家竟当真毫不留恋与皇室的姻亲。
一时间外界众说纷纭,什么样的猜测都有。
收雨也向祝隐洲禀报了此事。
祝隐洲听过后并未说什么,只神色冷淡地继续翻看着手中的书页。
见状,收雨不由得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都什么时候了,太子殿下竟还如此镇定。
翌日午后。
沈晗霜午睡醒来,刚准备去外祖母的云松斋陪她下棋,便听院子里传来了什么响动。
她已多年不曾听见这种响动了。
沈晗霜有些无奈,一边推开窗一边笑着揶揄道:“林远晖,你怎么还跟以前一样翻墙……”
待看清站在明溪院石榴树下的那人,沈晗霜还未说完的话霎时停住了。
翻墙进她院子的,竟是一贯克己守礼的祝隐洲。
而祝隐洲正目光沉沉地望着沈晗霜——
她脸上有着他很熟悉的柔和笑意。
却不再是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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