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面试
“姓名，于哲。”
“男，十八岁。”
言罢清瘦男子抬起头来，轻挑眉尖。
“我叫许默，是你的面试官。”
恭敬端坐的少年闻言只能露出讨好的微笑，双手攥紧裤子起了不少褶子。
虽然穿着一身贴身整洁的礼服，体态也有刻意地打扮，但眼角泛起的淡淡黑晕不难看出他的睡眠质量并不好，眼神灰暗无光。
不是没睡醒，就是撸多了。
面试官心里想着，再一次埋头研究起少年的简历。
于哲舒缓腰杆，微微扭头望向窗外，不自觉的叹出一口气来。
晴湛的天空上骄阳普照，在玻璃板上映照出七色的炫彩，几片薄薄的云随风缓缓飘浮，一切都显得如此恬静祥和。
他眨了眨眼，轻盈的空气仿佛化为实体，波浪般扭动了一下。
在洁净的窗户上，赫然趴着一只肉瘤般的爬虫。
在它的身后，无形的躯体开始凭空勾勒，仿佛塑料瓶的颜色那般，最终一点点的变成了足有两米多高的游鱼。
“你在看什么？”
面试官的声音猛地牵动心弦，于哲下意识悸动一下。
他缓步走至窗前，呆滞的望着那条巨大，眼神空洞的大鱼。
诡异大鱼悄然张开了嘴，露出两排整齐的巨齿，下一秒一颗头颅从怪鱼口中钻了出来。
头颅上五官扭曲挤在一起，长发零碎疏散，伸着足有两米长的脖颈。
它抬起头，微微颤抖似乎是在发笑。
“天晴的确实很好啊。”他说，旋即拉上了窗帘。
最后一秒，那颗头颅猛地撞向玻璃，在窗帘拉住的最后一秒，于哲看到它伸出了一条枯草绿般的长舌将黑虫舔入了口中。
对于那条怪鱼，面试官熟视无睹。
“被外面的阳光闪到眼睛了吗？是我欠佳考虑了。”
他淡然一笑，像一阵和煦的风。
于哲擦了擦头上的细密汗珠，咽咽口水，紧跟着露出舒缓的微笑。
只是仔细观察才可以看到，他的十指深深的贴合裤子，指尖深深陷进皮肉。
“你看上去，很疲惫？”
“我想去一趟厕所。”于哲惨白的脸上挤出微笑。
“当然可以。”面试官歪歪头，微微一笑。
一名戴眼镜的胖大叔哼着小曲走进厕所，刚脱下裤子准备卸货，忽然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干呕，吓得他一下憋了回来，尿意全无。
“这是喝了多少啊。”他低声喃喃道，讪讪离开。
独立卫生间内，于哲双手扶墙，瞪大着双眼，细密的血丝覆盖眼球，瞳孔战栗。
“呕——”
他哆嗦着从衣服中取出一个没有包装的小白药瓶，倒出一堆药片一股脑的全吞了下去。
小跑两步，打开洗手池的开关，不顾身边人的眼光大口大口地往嘴里灌。
他抬头，镜子中的他满脸虚弱，头发凌乱。
耳边传来一阵悠远的轰鸣，转瞬间又化为了杂乱的电波，最终彻底消散。
于哲，十八岁高三学生。
他成绩一般，喜欢胡思乱想写写画画。于是在亲朋好友的推荐下选择了编导艺术生这条道路。
这场面试，关乎着他是否能保送这所艺校。
很重要，十分重要。
整顿好衣着，于哲吐出一口浊气，他眺望窗外，一望无际的天空湛蓝而又晴朗，不带有一丝杂物。
“好点没，我们继续？”
“我准备好了！”
“很好。”面试官眯起眼，细长的手指挑起一张文件。
“第一个问题，”
你是什么时候决定学习编导的？
说一下你对本专业的认知，以及你最喜欢看的一本书是什么。
于哲胜券在握，这些问题早就深深烙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听说这类单独加试的学校都会在面试最后安排一些刁钻的问题，例如给予几个关键词快速创造故事，制造矛盾与冲突……
“你平常有看玄幻小说吗？”
“作为一个编导生，我对自己制定了严格的阅读量以及……”
“简略回答问题就好了。”
于哲猛然一惊，心想这和准备的也不一样啊。但还是从嘴里挤出一个好字。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我，”
“不是考验价值观的问题，把心里想得说出来就好了。”
“我相信。”
“方便说一下理由吗？”
“理由，理由就是有时一个人的时候会感到害怕，总觉得有东西在盯着自己。”
“很好，第二个问题。”
“如果你身边的人都变成了鬼，你会通过怎样的方式生存下来？”
“可能会很小心翼翼吧，我这个人没有过硬的身体素质，或许会先尝试着寻找一下同类。”
“如果你也变成了鬼，你有自杀的觉悟吗？”
“我……”
第三个问题，于哲直接愣在了原地。
气温骤降，时间仿佛凝固，只有身后的摆钟发出机械，清脆的摆动，一下又一下的撞击着他的心弦。
“我没有。”
“如果我变成了鬼，说不定就会站在鬼的那一边吧。”
“嗯，是个很诚实的孩子，面试结束。”
“我答的是不是很糟糕？”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于哲已经不抱有过多幻想了。
“额，每个人看待世界的方式不同，因此不好做出评判。”面试官安抚道：“这些信息我会交给学校上级验证，合格的话会通过电话联系你，请保持电话畅通。”
“如果有女朋友的话，这星期还是不要熬电话粥哦。”
“我没有女朋友。”于哲勉强一笑。
“哦，那最好不过了。”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什么？”
“你放心，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
虽然是一句轻松的玩笑，可他俨然露出一副认真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