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柳滢来到客栈的时候,叶兴言已经与男子斗到蹴鞠了。
一群人将客栈前的道路围得水泄不通,柳滢挤进去看发生了什么。
她太久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场面了。可是水泄不通的场面,实在难以挤进去。
正当她被挤得晕头转向的时候,她周围的人忽然散开了。
她有些好奇,转头一望,便见先前跟她买符咒的女子站在她身后。
女子见她转身,冲她笑笑。
柳滢亦是回她笑意,问道:“这些都是你的人?”
女子点头道:“是的。”
“多谢。”
“客气了。”
柳滢转身,便见叶兴言完胜男子。而荣永安身前的小桌子上,已经堆了小山一般高的金锭。
男子再次输掉,恼羞成怒,拿出手中的飞镖,便朝叶兴言等人掷去。
叶兴言的师兄师姐,不是会术法,就是会符咒,轻易便化解了男子的飞镖。叶兴言可就惨了,什么都不会,光会躲。
可那飞镖就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紧紧跟着叶兴言。幸好,柳滢祭出符咒,破了那飞镖。
叶兴言转头见了柳滢,这才安心下来。
“公子此行径,可称不上是世家公子。”叶兴言静静道。
“雕虫小技,也敢在我跟前班门弄斧!”男子说着,又祭出符咒打向柳滢。
“雪岭,住手!”先前与柳滢买符咒的女子唤到。男子听到女子的声音,显然是怂了的。可符咒已经祭出,实在收不回来。
那符咒变作一团火,冲向柳滢。柳滢反手变出冰魄刀,往前一推,数以千计的冰凌子便朝着那团火冲去,将那团火包围住,冻住了。随后,冰魄刀将那团冰火,化作了齑粉。
这一番操作,让整个绿柳镇上的人都傻眼了。
女子叹道:“好厉害的刀!”
叶兴言上前,赶紧将柳滢与冰魄刀藏在自己身后。
“愿赌服输,还请阁下不要胡搅蛮缠。”他冷声道。
可男子就像是发疯了一样,竟祭出一支带着业火的长箭。
柳滢才不管叶兴言呢,反手变出冰魄刀破了他的弩箭。见他又要祭出一支弩箭,便扔出她的冰魄刀,直刺男子拿业火弩箭的右手而去。
冰魄刀速度很快,众人均是没有看清,便到了男子那里。
一阵巨大的气流在男子跟前扩散开,将众人全部弹开去。
男子愣了一下,赶紧看看自己的手。幸好,手还在。
可很快,就有人看着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来,在柳滢祭出冰魄刀的同时,先前与柳滢买御风符咒的女子祭出了柳滢给她的符咒。
冰魄刀与御风符咒均是柳滢的东西,都蕴含了极大的能量。两样东西相撞,冰魄刀虽然更胜一筹,却终归被御风符咒打得改了道,偏到男子头顶,削了他的发髻,将他剃成了半个光头。
男子知道别人是在笑自己,便瞪了身边的小厮一眼。
小厮忙给他拿来镜子,他一看,登时脸色煞白,哭丧着脸望向女子,委屈道:“姐姐……”
女子瞪了男子一眼,上前朝柳滢等人拜了一拜,道:“姑娘见谅,我这弟弟被纵得实在无礼,唐突了你与你的友人。”
荀飞尘见了漂亮的女子,不自觉起范儿,站在中间打圆场,“姑娘如此深明大义,我们亦不是寸寸计较的人。此事就当是揭过去了,权当是交了个朋友。我等乃是无奇山弟子,三生有幸,能与姑娘结交。”
他伸出手去,女子却不回握,只对身后的男子道:“道歉。”
男子见自己的姐姐都不帮自己,心里更是气愤,鼓着眼睛看柳滢。
柳滢有些生气,正要开口,便听叶兴言冷声道:“公子这眼神,莫不是觉得自己恼羞成怒没有错?”
见叶兴言为自己出头,柳滢想起现在他是她师父了,便收起刀,让他处理。
只听那少年道:“你就是个骗子,骗我的钱,她则是你的帮凶!”
叶兴言笑了,唇边漾起浅浅的梨涡,“公子好赌,镇上人人皆知。总归公子赌赢了那便是合情合理,公子赌输了那便别人是骗子吧?”
“是啊。我们可都看着呢。”有人道。
少年膝盖一软,便半跪在地上。原来,是少年的姐姐用腰间的佩剑击在了少年脚弯处,是的少年跪下了。
“道歉!我不想再说一遍。”女子严肃道。
少年应是怕了姐姐,低声道:“抱歉。”
“大点声!”少年的姐姐又道。
“抱歉!”
女子这才满意了,款款行礼,而后不疾不徐道:“姑娘,我叫雪以,这是我那不懂事的弟弟,雪岭。我等师从会稽山,住在小团山头。日后,你可以到会稽山来找我玩。”
“无奇山,阿木。”柳滢
亦是回礼。
荣永安一直处在震惊之中。他没想到这女子竟是这般厉害的角色。直到听见这两兄妹自报家门,才知晓柳滢是惹了多不该惹的人。也知晓了眼前的女子是他高攀不起的人。
“我是无奇山的荣永安。”荣永安谄媚道。
会稽山诶,雪氏诶。这人叫做雪以,那不就是雪辛尊者的亲侄女?那可是他上司上司又上司的亲侄女儿。
但凡他还想在仙门继续待下去,就不该得罪他们。
他望着桌上堆成小山的金块,陷入了沉思……
雪以像所有世家小姐一般,落落大方,听完大家介绍后,叹道:“阿木姑娘,你这四位徒弟都是神采奕奕,看起来颇有仙缘呢。”
“你弄错了。”柳滢道。
“嗯?”雪以不解。
“我不是他们的师父,我是他的徒弟。”她指着叶兴言道,“至于他们三个,则是我师伯。”
雪以心下一惊,叹道:“那四位的术法符咒该是如何地高超!小弟竟敢在四位面前班门弄斧。四位,”她拱手俯身诚挚道歉,“请受雪以一拜。家里长辈常说九州卧虎藏龙,今日才知此话是真。我替小弟给你们道歉,唐突你们了。”
“既如此,那此事便就此揭过吧。”柳滢扶起雪以。
雪以带着雪氏的人先行离开,叶兴言狗腿般跑到柳滢跟前,道:“你回来的可真及时呀。”
柳滢上下打量他一眼,冷冷道:“你倒蛮会赌的么。”
叶兴言见她不高兴,忙道:“那不是为了赚生活费。”
“赌不是个好习惯,你还是戒了吧。”柳滢道。
叶兴言笑了,“怎忽然说起这些,难道是因为云龙镇的那位养父?我跟他可不是一类人。”
柳滢在云龙镇的那位养父,是个好赌的人,原本富庶的家产,全都败在了赌上。
柳滢皱眉,道:“你跟他自然不是一类人。我是觉得……觉得你的确在努力当一个好师父,这才与你说这些的。至于怎么选,是你自己的事情。”
说罢,柳滢走了。
荣永安道:“到底她是师父还是你是师父呀?还有,她是云龙镇的人么?”
叶兴言吓了一跳,“你怎还在这里,不去选屋子么?”
荣永安道:“不去啊,房子有什么好选的。说说呗?”
“说什么?”叶兴言推开荣永安的手,“我还有事,先走了。”
叶兴言转身去镇上买符咒纸。
柳滢的符咒纸画完了。正好,先前来此处的时候,他见过一家买符咒纸的。
卖符咒纸的店面不大,殿中老板在睡觉。叶兴言挑好符咒纸后,按照板上写的价钱给了钱,出门,却没有原路返回,而是去了镇外的河边。
他阔步走到柳树旁,问道:“你到底要跟我到什么时候?”
风中出现了一位浅绿色瞳仁的男子,男子一袭黑衣,声音却分外温柔:“我只是担心你罢了。”
“此处是中洲,中洲人最憎恶妖祟,你不该来此处的。”叶兴言冷声道。
“你说的对,中洲人最憎恶妖祟。那么,你是不是与她的关系走得太近了些?”男子反问。
叶兴言继续背对着男子,道:“我的事情不用你管,自五百年前,我们就没有关系了。”
男子叹了一口气,“五百年前,是我做的不对。看过你这五百年的经历,见你如今终于重拾目标,我很高兴。只是,她与你并不会是盟友。终有一天,你们是要站在敌对位置的。阿言,我只是担心你泥足深陷,最后害了自己。”
夏风炎热,叶兴言额上冒出细碎的汗珠,这河边太热,他还是去客栈躲在冰屋里消暑吧。
他抬步要走,男子也就跟了上来。
他停下脚步,男子也停下脚步。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不用跟着我。她现下的术法也很厉害,你若与她碰上,怕是捞不到什么好处。”
男子望着渐行渐远的叶兴言,叹了一口气,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回来的路上,叶兴言遇见了荣永安。
荣永安搂着叶兴言的肩膀,道:“阿言,今日的赌局,我也有出力的。”
叶兴言笑道:“好说好说,按照老规矩分不就是了。喏,你先帮我拿一下东西。”
荣永安接过他手中的符咒纸,道:“你买这么多符咒纸做什么?”
“阿木要学符咒。”叶兴言边数着钱,边道。
“她要学符咒,自己不会去买么?”
“谁买不都一样。”叶兴言说着,将钱递给荣永安。
二人一手交钱,一手换符咒。
只听荣永安道:“阿言,只是收一个徒弟而已,不至于纵容她到这种地步。”
叶兴言轻轻笑了一下,“我第一次收徒弟嘛。”
“不过她真的太凶了,竟然连会稽山雪氏的人都敢打。我看对我们,她也是想教训就教训的。这样可不行,她是晚辈我们是长辈,阿言你可得好好管她,别让她爬到你头上去。要我说,就该给她一点苦头吃吃。譬如:三天不让她吃饭,让她帮我探路、给我们背行礼——”
见叶兴言频频抬头,笑而不答。荣永安也好奇抬头。二楼上,柳滢正低头静静望着他,四目相对,他被吓了一跳,心虚道:“阿木是何时站在窗边的?”
“从你们分钱的时候开始。”柳滢道,“你去买符咒了?”
“是啊,我这次买了很多符咒。”叶兴言说罢,走进客栈。
“哈,呵呵呵。”荣永安笑道,“那挺巧的哈。噢,楼下在讲苏废后与宋太尉的故事,比云龙客栈的讲得好,你要不要下来听听一下?”
“男欢女爱的故事,没兴趣。”柳滢说完,仍站在窗边不走。
荣永安又道:“苏废后和宋太尉的故事马上就要讲完,接下来是吴楚之争、荆州之战了。”
“说书人口中的争霸故事我已经听了千万遍,倒着也会背。”柳滢答道。
“符咒。”窗边,叶兴言给柳滢递过去一沓符咒。
柳滢接过符咒,看看之后,便放下了。
叶兴言望了荣永安一眼,转而对柳滢道:“你今日不画符咒了?”
“不画。”
“那个,你三师伯不是那个意思。”叶兴言道。
“我知道。”柳滢道。
“那——”
“什么?”柳滢收回视线望着叶兴言,问道。
“那他可以进来了么?”叶兴言小心翼翼问道。
“随便。又不是我叫他站在门外的。”
荣永安得了允许,这才松了一口气,快步走进屋内。
望着一直在窗边发呆的柳滢,叶兴言没再吱声,悄悄关门离开。
屋外“咚咚”的敲门声响起,喜悦爬上了柳滢的眼眸。
她麻利地起身去开门,见是雪以,喜悦便消了大半。
雪以进屋后便开门见山道:“阿木姑娘,实不相瞒,我是来买符咒的。”
柳滢给雪以倒了杯茶,道:“我每次只卖两张符咒,下一次卖符咒,要等到这次卖符咒的钱用完才行。”
雪以满脸失望,“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柳滢摇摇头,“我可不能坏了规矩。”
“那好吧,阿木姑娘,告辞。”
送雪以出门后不过半刻,敲门声又响起。
打开门,却是荀飞尘。
想着要怎么跟司辰解释的柳滢,又一次收获了失望。
荀飞尘笑着进屋,见了柳滢,有些惊讶,“阿言不再这里么?”
柳滢不解,“师父为什么要在这里?”
“呃,不是……”荀飞尘道,“我只是来与你们说,你说的很对,云龙镇有四人想要拜入无奇山门下,在我们离开云龙镇两个时辰后,便追着我们来了。”
“那自是极好的。”柳滢道。
“那……我跟阿言说一下,就先走了。”荀飞尘道。
“师伯走好。”柳滢关上了门。
荀飞尘摸摸自己的脑袋,十分疑惑,囔囔道:“他们不是总待在一起的么?”
荀飞尘离去后,又有人敲门。
这次,来人是找叶兴言的。
“叶兴言在那屋。”柳滢说着,便带着雪岭去敲开了叶兴言的屋门。正准备走时,却听雪岭用鼻孔对着叶兴言道:“你那蛐蛐,今日必须得卖给我!”
叶兴言看起来十分苦恼,“那是陪在下四处征战的蛐蛐,在下实在是舍不得。”
“先前你还说要拿来赔给我呢,现在怎么舍不得了?你可别跟我拿乔,说罢,要多少钱你才愿意将蛐蛐给我?”雪岭少爷道。
“这也不是钱的问题。”叶兴言道。
“怎么,你家很有钱么?”柳滢靠在门框上,笑着问雪岭。
雪岭见了柳滢,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急忙收起下巴,将自己的脑袋缩在脖子里。
“你,你可别乱来。”
“他都说不卖了,你在这里死缠烂打做什么?”柳滢忽然收起笑脸,眼神放刀道。
雪岭更是害怕,颤抖着双腿便往回走。边走还边道:“不卖就不卖,有什么了不起的。这件事没完,你们给我等着。”
“今夜怕是得换个地方。”柳滢道。
“为何要换?”叶兴言不解。
“总是有人来找你或者找我,午夜出游的事情怎么办?”柳滢道。
“也对,午夜将近,我们去镇外的林中吧。”叶兴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