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自以为是的疯子
唐少倾道:“他就是那个样子,从小到大都喜欢逞英雄。”
他说着,声音闷闷的,有些沙哑:“可我不需要他们牺牲自己来保全我,宋岩是,韩江也是……他们明明都有机会可以逃的。”
长溪怔了怔,睁开了眼睛。
那个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思起过往,他眸里却是渐渐染上了戾气。不自觉的抬手按上了那根断指,那里早已愈合的皮肉被他重新震裂,殷红的血顺着手腕藏进了那一身红衣,他浑不觉疼,冷笑了一声:“不过都是些自以为是的疯子。”
声音有点凉,却似是带着分明的嘲笑,似有恼怒和几分悲痛。短短一句话,好似藏着千思万绪般,令人心头一震。
唐少倾敏锐的捕捉到了那句话中的诸多深意,他想去看长溪此刻的表情,一转头却发现,那窗台上已经早早没有了少年的身影。
街上静悄悄的,此时已是深夜,除了巷口的那家酒肆还开着门亮着灯,周遭门户早已是黑漆漆的一片。
偶尔有夜行的侠客,亦或是为情所困的姑娘进店买醉。打更的小吏从巷口经过,惹来院中一两声的狗吠。
这一夜,注定是有人酣睡,有人难眠。
唐少倾接回韩江的时候,天还不算很亮。掌柜的说让他再看看,若是没有问题了,就可以盖棺封灵,入土为安。
躺在棺中的韩江,身上的血迹已经被清洗干净,那只断臂也用针线重新缝合,有些僵硬的贴在他身侧。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衫,映衬着那张脸越发的灰白起来。
唐少倾弯腰将韩江的配剑放在他的右手边,最后再看了一眼他的眉眼,似要将他模样刻在心里。少顷,终于退开了一步:“盖棺吧。”
唐家堡的护卫列在门外,脸色都有些沉重。从伙计手中将棺材接过,在车上放好,系上绳子,整个过程都异常沉默。
派去给小客栈老板赔银子的护卫这时候也回来了。
唐少倾坐上马车:“出城,回唐家堡。”
脑子晕晕乎乎的,他迷迷糊糊中咳了几声,睁开了眼睛。撩起一侧的车帘,日头已经爬得很高了,金灿灿的太阳打在地上,直晃得人眼睛生疼。
跟在后侧的护卫打马过来,唐少倾眯了眯眼睛:“在前面林子里停吧,让兄弟们都下马休息会儿。”
他缩回车里,在抽屉里翻出一堆瓶瓶罐罐,挑着消炎止疼,补血益气的往嘴里灌了一大把。这才又闭着眼睛小眯了一会儿,不知觉竟沉沉睡了过去。
等他再醒过来时,天已经黑了。
身上的伤口许多已经裂开,浸出的血早已染红了那片绷带。他叹了口气,用火折子点亮了车厢里的烛台。唤来随行的医倌给他简单的重新做了包扎,这才打开车门下了马车。
护卫们围着火堆或坐或站,火堆上方架着一口铁锅,里面沸水翻腾,热浪裹着香气向四周蔓延。看见唐少倾,一群护卫纷纷站好:“少主。”
唐少倾点头:“你们好好休息,不必管我。”
他又回了马车,然后拿着买的糕点,走到了板车前。将糕点放在棺材旁边,他抬手摸了摸木柩,然后突然问了一句:“能不能告诉我,你那个时候,到底说了什么?”
四周静悄悄的。他有些站不住了,便在板车前坐了下来,抬手把糕点往棺材方向推了推,他叹了口气,抬手蒙住了自己的眼睛:“师兄啊,你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
他脑子里不断闪过客栈里的画面,电光火石之间,韩江回头冲自己喊了一句话,可他什么也听不见。他想了许久,试图从他的口型分辨出来,却只找出了两个最熟悉的字:少主。
韩江,到底说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