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山夜
不知昏迷了多久，醒来时，鼻腔里满是醒甜的血沫。
车子已经完全倒翻过来，卡在两棵粗壮的树木中间。
江云慕试着动了一下。
他刚好处在两片残骸架起的狭小空间里，没被压住。
他挣扎着爬出破碎的车窗，跌跌撞撞地转去拉驾驶室的门。
“陆展言？陆展言！”
车门变形变得厉害，他的左臂又好像断了，根本使不上力气。
拉了半天，总算把门卸开条缝，江云慕疼得嘴唇都白了。
他把陆展言从驾驶室里拖出来。
陆展言满脸血污，昏迷不醒。
刚才翻下山的时候他撞破了头，额角伤口现在还在汩汩冒血，触目惊心。
江云慕把他抱在怀里，用牙齿撕扯开衬衣的袖子，紧紧捂住他的伤口。
“醒醒，别睡了！陆展言？你睁开眼！”
他轻轻拍着陆展言的脸。
陆展言痛苦地咳嗽了两声，依旧双目紧闭。
天还没完全黑，依稀能看到灰蒙蒙的天光。
看起来，距离他们被撞下山没过去多久。
只是撞他们的卡车没有那么幸运，毫无阻拦地滚到山谷深处，车头都撞成一片废铁，更别说里面的人了。
江云慕想报警，可他到处翻遍也没找到陆展言的手机。
他自己的手机又一直放在挡风玻璃前，现在已经变成碎片了。
陆展言头上的血很快把衬衣染透。
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江云慕几乎绝望。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这里离村子不会太远，他们刚刚从路上滚下来，路应该就在头顶上方的位置。
江云慕仰头望着陡峭的山坡，舔了舔失血开裂的嘴唇。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把陆展言留在这，他去村里找人帮忙。
江云慕稳了稳心神，把陆展言放平到一个舒服的位置，正要扶着树干起身，忽然远处的山林里划过几道强力手电的白光。
江云慕一愣，难道是村里见他们迟迟不回去，来找他们了？
他刚想喊，忽然听见几声不清晰的吆喝：
“快点找！严总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就找那个姓江的，别认错人了。”
声音堵在喉咙里，江云慕躲在树后，紧紧咬住嘴唇。
严奕的人？
所以撞他们的那辆卡车，也是他安排的？
江云慕的心脏被恐惧攥紧，几乎喘不过气来。
手电光越来越近，他忍不住后退一步，脚下却不小心踩到了一根枯枝——
“咔嚓！”
“？”
搜索队最前面的男人好像听到了什么声响，疑惑地抬起头，用手电往声音的方向照。
“找到了！老大！找到他们了！车在那边！”
一群人急匆匆地包围过去。
可赶到近前，晃动的手电光圈里，只剩报废车辆的残骸，还有地上一滩新鲜的血迹，一直延伸到树林里。
“妈的！撞成这样还能跑！”
为首的男人一拳砸在树上。
“走，跟着血迹找！一会看见那个姓陆的，直接扔山下去。”
江云慕背着陆展言，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林间行走。
他的左臂使不上力，只能用右手托住陆展言沉重的身体，整条胳膊已经酸痛得快要失去知觉。
“哥放我下来吧你太累了。”
陆展言沉重的呼吸落在耳边，江云慕停下脚步，缓了缓因为失血而发晕的脑袋。
“我没事，你抱紧我，别摔下去。”
前方的树林连绵成片，江云慕也不知他们正在往哪里走。
为了摆脱那群人的追捕，他只能背着陆展言离开。
“你肚子里真的不疼吗？”江云慕低声问，“你千万要跟我说实话，内出血可不是闹着玩的。我去求严奕，他他总会放过你的。”
“不疼。”
陆展言刚说了一句，接着就是一阵咳嗽。
“身上不疼，就是小腿有点疼，可能骨折了。”
江云慕抿唇，看向陆展言垂在身侧的小腿。
夜色漆黑，陆展言自己看不清。
他小腿靠近脚踝的地方，一块长锥形的玻璃碎片正深深扎在他骨肉里，又从另一边穿刺出来。
身上的血已经干涸了，糊在身上格外难受。
江云慕安抚道：“没关系，不严重的。你坚持一下，一会儿下山我就带你去医院。”
“嗯。”陆展言低低地应了一声，侧着脸靠在他肩头。
温热的气息洒在颈侧，江云慕颤抖着呼出一口气：“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陆展言轻笑。
“哥，你知道那个故事吗我妈给我讲过的，那个夜莺的故事。”
“嗯，知道。”
江云慕强打着精神回应他。
“我妈说，永远不要变成那个夜莺，不要像她一样不要为了爱情牺牲一切。”
陆展言笑着说。
“但是，我好像已经变成那只夜莺了。”
江云慕的眼底又酸又疼，他吸了吸鼻子，假装轻松地说：
“你不会，我也不需要。我又不是你父亲，没有那么喜怒无常。”
“嗯，嗯，是啊，我的江云慕，又温柔又优秀。”
陆展言吻了吻他的后颈。
“但是我已经准备好，随时为你献出我的一切。”
山林里没有指南针，江云慕也是勉强靠着日落和月亮的位置辨别方向。
又走了不知多久，月上中天，江云慕终于支撑不住了。
他把陆展言放在一块平坦的大石头上后，几乎是一头栽倒在地上。
“哥？你没事吧！哥！”
“没、没事，我就是太累了。”
江云慕眼前阵阵发黑，还是摸索着爬起来，躺到陆展言身边。
“我们休息一会儿吧，一会儿就好。”他低声说。
陆展言抬手撩开他粘在脸上的发丝，带着十分的心疼。
“没事，我们睡一晚上。”陆展言说，“明天我腿好了，我跟你一起走。”
你的腿
江云慕还想说什么，可晕眩感几乎瞬间侵占了他的大脑。
困顿中，陆展言凑过来轻吻他的嘴角。
“没事的，哥，睡一觉就结束了”
江云慕头一歪，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