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布局
方程踩着一地狼藉走进皇音娱乐的大门，治安科的同事们已经在清点现场了。
这次的执法显然又有那么一点点暴力。
靠近门口的那棵一人多高的发财树都被撞倒了，泥土、鹅卵石撒了一地。不远处还有个碎得只剩架子的玻璃桌，地上还有几摊暗红的血迹。
不过治安科的现场一向如此，毕竟处理的都是底层黑暗，面对的不是混混就是恶霸，好声好气讲道理他们是听不懂的。局里人一度调侃，说治安科的人执法时，普通群众根本分不清哪个是黑社会，哪个又是警察。
所有人都在忙，好像没人注意到他进来了。
方程伸着脖子四处张望了一下，很快，有人远远地喊了他一声：“方队长。”
喊他的是个女人，好像正在和面前的警员交代什么，肩上的两杠一花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呦，任科长。”方程笑眯眯地朝她走去。
这位任科长是市公安局的传奇人物，扛着三级警督的警衔，偏偏不爱坐办公室，天天带着一队警员出外勤。
三十七的年纪了，没结婚，只带着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女孩。听局里其他人说，这个小女孩是五年前一件枪支案里，一个受害人的孩子。
当年任科长在追查一批黑枪的过程中与罪犯发生了冲突，小女孩的父母在混乱中不幸中弹身亡，从那以后，她就全权负责起了小姑娘的一切生活学习，俨然成了她的第二个母亲。
方程很欣赏这个女人，也不主要是因为她那些光荣事迹，最重要的，还是觉得他们两个是一样的人。
一样认死理，一样不达目的不罢休。
就比如任科长怀疑皇音娱乐涉嫌贩毒和洗钱，就连夜电话给他，还有正在老家休假的缉毒大队队长，直接把人从山沟沟里挖出来，连夜派车拉到了现场。
所以当李队长脑袋上顶着根凉席草出现在眼前时，方程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你的直觉很准啊，任科。”李队长捏着手里的证物袋晃了晃，里面是一小袋白色的粉末，“这底下有个地下室，哎呀，那可真是谢了，科长，兄弟这个月的kpi算是有着落了。”
“少跟我嬉皮笑脸的，皇音娱乐这么大一摊在这，你们之前都干什么吃的？”任科长瞪了他一眼。
“这不万事都需要个契机嘛。”李队长说，“之前也不是没来突击检查过，什么都没发现啊。我可真是太感谢了，你们这次翻得够彻底！”
方程听到这，有些奇怪地问任科长：“话说回来，迷们不是三天前刚对皇音娱乐例行检查过吗？怎么今天又想到来检查？有什么特别行动？”
“行什么动啊，有人报警。”任科长看起来有点头疼，“奇怪就奇怪在这，我们不知道报警的到底是什么人。”
“这有什么奇怪的？正义感爆棚的热心市民，附近被扰民的住户，哪怕是路过遛狗的大爷觉得看不过眼去报的警，都有可能啊。”李队长耸耸肩，“我国公民的社会素质还是很不错的。”
任科长幽幽地瞥了他一眼：“那人说他叫‘辰海群众’，但是，谁家‘辰海群众’打完举报电话就销卡呢？我让技术科的同事帮忙查了下信号源，在华盛顿。这是‘辰海群众’还是‘华盛顿群众’啊？”
李队长：“这合着是狗咬狗啊？”
任科长叹了口气，不再搭理他，转头对方程说：“你要不要去见见陆志成？我刚才问了几个他手下的人，听他们的意思，好像他手里有个账本，所有的黑钱脏钱都记在上面。”
“账本？”方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那我还真得问问他。人在哪呢？”
任科长朝内厅努努嘴：“喏，都在里面蹲着了。”
舞池里动感的音乐已经停了，所有照明灯都被打开，整个大厅一片明亮。
衣着暴露的男男女女在墙角蹲了一排，他们都曾在皇音奢靡的灯光里纸醉金迷，如今就像这个混乱的会所厅堂，除了狼狈还是狼狈。
方程走进去第一眼就看到了陆志成。
他蹲在一众女孩中间，缩着肥胖的身躯，像个火鸡混进了鹌鹑堆里，看起来很是滑稽。
“陆总，又见面了。”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沙发上坐下，对旁边两个警员示意，“请陆总来坐会儿吧，蹲久了腿麻。”
陆志成很快被带过来，手上带着手铐，坐在方程对面的沙发上。
方程笑眯眯道：“陆总，今天这事儿你可不能说是我冤枉你的吧？”
“不是、不是！”陆志成头摇的拨浪鼓似的，就要扑过来抓方程的胳膊，被两个警员一把按住了。
“老实点！”
“我举报！我要举报！”陆志成大叫着。
方程摆摆手，警员便把他放开了。陆志成立刻扑过来，瞪着眼，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方队哦，不，方警长！你得信我，这些——这些脏事，都是我手底下人自己干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方程不着痕迹地抽出胳膊：“陆总，这些狡辩你留着对任科长说吧。我只想听我感兴趣的东西。”
“如果我说了，能给我免刑吗？”
方程微微一笑：“视情节而定。但是如果你提供的东西真有那么大价值也不是没有那种可能。”
“好、好！我我要举报，君晟集团现任董事长江云慕吸毒！他吸毒！”
迎着方程骤然冷冽的目光，陆志成手忙脚乱地把西装内衬撕开一道裂口，从里面掏出个一指长宽的本子。
“还有，我侄子，陆展言——你知道吧？他、他和江云慕是一伙的！他收容他吸毒，还给他买毒品！都是从我这不是，都是从我手下这里买的！都记在这里面了！”
方程扫了一眼那个本子，没有接，反而冷声问陆志成：“陆总，你知道在办案过程中提供虚假信息、误导警方视线，是多大的罪吗？”
陆志成浑身一抖，犹豫了一下，咬牙道：“知道。”
“所以，你能保证这里面的东西，都是真实的、绝无虚假？”
“我当然能保证！”
“很好。”
方程这才放松了眉眼，脸上又带上他一贯漫不经心的表情，抬手抽走了陆志成手里的本子，反手交给身后的警察：“登记一下，陆总提供的重要证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