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章无终
粟展扑通一声跪下，神情惨然：“微臣无颜再处朝堂，请主上准许臣告老还乡！劣子犯下滔天大罪，罪无可恕，请我主从重处罚！”
“粟卿向来严正，执法二十年而无所漏，难得呀！你就此一子，寡人若斩之，你岂不是绝后？”燕公杨长叹一声，道：“念你多年的功绩，免他死罪，判五年刑狱，准你告老还乡。相国觉得如何？”
“主上仁厚！”子方道：“老臣无异议！”
“谢主隆恩！”粟展感激涕零，看着燕公杨，止不住老泪纵横，伏地叩拜：“我主保重，草民告退！”
“嗯！你去吧！”燕公杨神色黯然，挥手间转过头，不忍淬视其面。
粟展起身，失魂落魄而去。
燕公杨收拾一下心情，道：“继续说！大公子是同谋？”
“这……”相国迟疑一下，瞟眼看鞠繁，鞠繁忙低头，不与他对视。
燕公杨道：“爱卿何所惧？此等谋逆之罪，但有牵涉，一视同仁！说罢！”
“是！”子方暗恨鞠繁滑头，只得道：“薄安受重刑后招供，前两日他密见公子秋一面，这是他的供词！”
他双手呈上，燕公杨看了，递给张云。
“来人！”燕公杨道：“把他请来！如果他不来，就抓过来！”
“喏！”
不一会，公子秋跌跌撞撞而入，扑倒在地，满脸惊恐：“父侯，儿臣……”
他张了张嘴，不知如何辩解。
“你有什么想法，不想说给寡人听听吗？”燕公杨冷着脸盯着儿子：“你想弑父？”
“不不，孩儿不敢，孩儿真的没有这个想法！”公子秋急忙道：“阿父，我真的没有！我……我可以对天发毒誓，若有此念，叫我不得好死！”
“够了！”燕公杨喝道，心里感觉，自己这个儿子还不至于真要弑父，口气稍缓：“你想害你二弟？是不是？”
公子秋犹豫，脸色变幻，看着父亲有点苍老的面容，忽然大哭，“阿父，我该死，我不该有那个心思的！那鲁寒害苦我了，我有把柄在他手上，他威胁我，如果不听他的，就公之于众，让我一无所有，会被阿父杀了，我害怕呀！”
在场几人俱惊异，想不到还牵涉到如此隐秘之事！
“你……怎么这么蠢！”燕公杨惊怒交加，指着儿子，气得直哆嗦：“我……我怎么生了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他喘了口气，道：“什么把柄？你说！”
公子秋惶急之下，说了出来，只觉压力大减，倒是心里舒坦许多，索性什么秘密全部说了：
“三年前，儿臣偶然外出，遇到一名女子，她貌美如花又身世不幸，让我心生怜惜，她娴熟温婉又善解人意，儿臣很快就喜欢上她。儿臣知道不能带她入宫，就偷偷在北郊置了一个小院，偶尔去见她。”
公子秋偷窥父亲脸色，见他并没有发怒，继续道：“前年，她产下一子……”
“你说什么？”燕公杨打断他的话，急促的问：“她为你生了一个儿子？那人呢？”
张云曾经听人提起过，大公子和二公子均已结婚，但都没有儿子，见燕公杨神情激动，可以理解他想抱孙子的急迫心情。
“今日出事后，儿臣惶恐不安，正欲去见他们，父侯就派人来了！”
“张卿，现在找他们还来得及吗？”燕公杨道。
“才过了不到一个时辰，消息还没有泄露。”张云思索一下，道：“她应该还在那。不过，为了防止她伤害孩子，大公子可带两名穿常服的禁卫和一名宫妇，快车过去，如往日那样进门，接过孩子后立刻拿下，让宫妇搜查其身，防止她服毒，再押过来。微臣估计她能够说出重大线索！”
“好！”燕公杨当即道：“你们照张卿所言即刻去办，务必把孩子安全抱来！”
“此事重大，微臣愿往！”张云道。
“好！”燕公杨欣然道：“有张卿去，寡人更放心！”
“喏！”
张云等四人坐一辆驷驹马车像北郊急驰。
“前面左拐弯就到了！”公子秋道。
张云放出感知，发现拐弯处似乎有异常，立即喊道：“停车！”
车停住。“张大人何事？”公子秋不解。
“拐弯处住着什么人？”张云问。
“一个孤寡老头，阿馨见他可怜，就让他看看门。”公子秋诧异，“有问题吗？”
“此人也是武道中人，不是很厉害，不过要小心，”张云道，“我和公子现在坐车过去，正常行驶。你们两位下车，步行过去，到时候听到我发出口哨，就进门。”
“喏！”
马车前行，到门口停住，张云对公子秋低声道：“公子放松，就当是往常一样来看她的心情就行了！”
“嗯！”公子秋点点头。
下车。
张云跟在公子秋后面，一个半百的老头，佝偻着腰过来了。
“公子来了！”他笑呵呵道，瞅见张云，“咦？这位少年没见过！”
张云收敛气息，哈腰陪笑脸：“小人新来的，咦，你后面……”
老头诧异转头去看。
张云一探手就奔他胸口抓去。
即将抓到的瞬间，老头本能的出手拦击。
张云一记云手就闪电般拿住了他的手腕。
老头身体欲退，张云已经闪到他后腰那儿，右剑指出手如电，一指点中他命门。
老头一急，汹涌的内力通过张云的手指往他体内涌，但张云体内如大铁盘，老头的内力渐渐消融。
张云一收指，老头全身如遭电击，剧烈抖动几下，就倒地抽搐。
张云用拿筋手法，在老头抹了几下，老头身上的筋肉骨骼就错开了，又把他几个关节给卸了。
老头怨毒的看着张云，但是已经不能动弹，也不能说话。
公子秋看着有点发呆。
张云对他打了个手势，两人走进后院。
“咦，宝宝，看谁来啦！”一个俏婢看到公子秋，笑盈盈的对一个正在学走路的孩子道。
一个差不多两岁的小孩，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公子秋，认出人了，绽出笑容，小手臂张开，直奔过来。
公子秋一下子抱住，一颗心放下大半。
内院没有看到那女人，可能在房间里，张云笑眯眯的走向那俏婢，靠近候，突然出指点倒，把她扶到花坛边放下。
“阿馨！”公子秋抱着儿子继续前行，张云跟着。
走到台阶，一位非常秀美的女子走出来。
“今天这么晚？”她嗔怪道，眉毛一挑，“事成了吗？”
“成了！”张云不待公子秋回答，笑嘻嘻走上前，“不信你问公子！”
阿馨下意识的转头看公子秋，张云突然进步，剑指挥出，女人立刻身体僵直不动。
“咻——”
张云吹出口哨。
那禁卫和宫妇立刻进来，搜查阿馨的身体，然后把他们三人放车上，张云、公子秋及小孩上车，禁卫和宫妇步行。
养心殿内，燕公杨抱着孙子，笑得合不拢嘴。
逗弄一会，他恋恋不舍的把小孙子递给身边的一名宫女，“送给正妃看看！”
“喏！”宫女把那小孩抱走了。
“张卿办事很稳当，有什么新发现？”燕公杨道。
“微臣冒昧，此案由相国和鞠统领主理，下官不便插手！”张前世知道官场的规矩，不想让两人不快。
“噢！张卿虽然年少，却处事老道！”燕公杨笑了，“两位爱卿怎么说？”
子方与鞠繁对视一眼，道：“老臣惭愧，张大人若能查出真相，我只有佩服，绝无他意！”
鞠繁道：“微臣同相国之意！”
“好，张卿尽管直言！”燕公杨道。
“既然如此，下官就冒昧的说点不成熟的看法，不当之处，请两位大人指正！”张云稍停，接着道：“我看过卷宗，发现一点，就是那四个凶犯，全部出自无终邑。无终国在二十六年前被赵国所灭，后来成为新稚子的封地。今年春，赵国宫廷政变，新稚子被杀，其子抽调无终邑的兵力争位，放弃了无终邑，由此它成为燕国之地。”
张云道：“赵国人暴烈，不好相处，他们对赵人也怀有仇恨，许多无终国的遗民于是逃入燕国。微臣可以肯定，那四个人就是无终国之遗民。”
“灭国才二十多年，当年立国的大部分人都还在，有故国复国之情怀，公正的说，这也是人之常情！”
“那为何他们以前没有在赵国闹复国呢？”子方问。
“很简单，当年的无终国的国君及公子失踪了，没有一个正统的继承者，无法凝聚人心。而现在，准确的说应该在前年或者大前年，无终国的公子出现了。无终和山戎本是同族，他们的骨干应该就在山戎国，他们设计了一系列的谋划，派出人员进入燕国，于是就出现了去年鲁寒阵前投山戎的变故！”
燕公杨看着公子秋，恨铁不成钢的道：“你看看张卿的脑子，他是怎么考虑问题的？多学学！”
“父侯教训的是，”公子秋满脸惭愧，“张大人的谋略武功，我是差得太远，请父侯准许儿臣拜他为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