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拚了终难拚
“我没有。”萧楚瑜匆忙避开她的目光,“我知道他是胡说八道。”
李温唇角上挑,笑容狰狞。
陈玉涵咬紧牙根,望向李温的两眼,忽地充满悲怨,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夺下萧楚瑜手中碧涛便朝他刺了过去。她武功原就不如这厮,当下失了理智,哪里还刺得中?不到十招便被李温擒在手中。
“萧公子,你可知道,当初令尊死时是何情形?”李温夺下碧涛,斜架上她颈项,不怀好意问道。
“有话便说。”萧楚瑜咬牙,眼中似有一团火在烧。
“就像今天这样,”李温故意压低嗓音,眼神也变得阴恻恻的,“这小丫头听了我的话,佯装被我所掳。我以她性命,威胁萧辰。”
他一面说着这话,一面留意着萧楚瑜的神情变化,看着他逐渐暗淡的眼神落在陈玉涵身上后,方继续说道:“萧辰果然上了当,救下她后,全无设防。也就是在那一刻,这丫头找到机会,亲手杀了他。”
言罢,李温看向陈玉涵,似笑非笑道:“所以,今日你想救她吗?”
“你放开她。”萧楚瑜道。
他的眼神有些僵硬,语调略显无力。
“萧公子,救人得有诚心。”李温皮笑肉不笑。
“我让你放了她!”萧楚瑜失声怒吼,望向陈玉涵的目光,虽有犹疑,却还是走近了一步。
“大哥……”陈玉涵心下五味杂陈,脑中纷乱如麻。
可她很清楚地知道,这不是她想听到的话,也不是她想看到的情景。
“别磨磨叽叽了,”李温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将架在陈玉涵颈上的剑向外移了半寸,冲萧楚瑜道,“这丫头的命,你是要,还是不要?”
“我只想知道,杀死陈光霁的凶手,是否真是我父亲?”萧楚瑜眼泛微红,沉声质问。
李温嘿嘿一笑,却不说话。
“有人告诉我,是藏在你背后的那人,为除祸患,接连害死陈光霁与家父。”萧楚瑜道,“可这些年来,父亲从未对我说过什么,为何直到现在,你们仍旧不肯罢手?”
“为何?”李温轻笑,乜了一眼陈玉涵,道,“有道是‘父债子偿’,哪里是我不肯罢手呢?”
“大哥你不要听他胡说,”陈玉涵抽噎道,“我从来没想过要害你,从来都没有!”
萧楚瑜不言,眼角余光瞥了一眼陈玉涵被打落在地的那把剑,缓缓退步靠近,目光始终盯着陈、李二人,蹲身将剑从泥间拔出,飞身纵步,疾刺李温眉心。
李温讪讪一笑,当即松了碧涛,将陈玉涵连剑带人推到一旁,提气跳步,迎上萧楚瑜剑招。
冷月剑虽未由萧辰亲自传授。但这一刻,萧楚瑜却似悟了,一刺一斩,皆稳如泰山,只是苦于内息不够,虽能牵制住李温,却难以立刻制胜。
陈玉涵眼中燃起一丝希望,举剑便来帮他,前后夹击,迫得李温不得不撤招退后,纵步逃远。
萧楚瑜本能追出几步,又霍地停下脚步,静立片刻,忽然开口:“方才,他为何……”
“你想说什么?”陈玉涵眼波颤动,尽力维持着话音平稳,轻声问道。
“若他所言,只是为了乱我心神,为何要放你?”萧楚瑜不敢望她,只是低着头,黯然问道。
“那……他说的那些话,你究竟是信,还是不信?”陈玉涵的心从头凉到底,如坠冰窟之中,呆立原地,“若你信了,便是心中对我仍有怀疑,若你不信……不信,却全然不顾我的安危,对他出手……你是不是希望他能替你杀了我?”
萧楚瑜身子一僵,木然摇头,却不敢看她。
“我明白了。”陈玉涵眸子里好不容易亮起的光,再次熄灭,回身默默朝来时的路走去。
萧楚瑜听见渐远的脚步声,双瞳矍然一动,转身望去,见陈玉涵走远,忽觉心中刺痛,可犹豫再三,却未立刻追赶,而是以与她同样速度的步伐,默默跟上。
骤风依旧,暴雨却迟迟不下,仿佛在警告过路的人们,不要停留。
回到镇中,陈玉涵见路边便是一家食肆,径自走了进去,随意找了张空桌坐下。萧楚瑜远远望见,本能加快了步伐,走进食肆,扫视一眼,找到陈玉涵落座之处,即刻上前,在她对面长椅上坐下。
“二位客官要点什么?”跑堂的伙计迎上来道。
“随意,能吃就行。”陈玉涵道。
“那,二位可有忌口?”伙计又问。
陈玉涵摇头。
“她不吃蒜。”萧楚瑜放下剑,道。
伙计点头,应声退下。
陈玉涵仿佛被人定住似的,目光始终盯着桌角的几道陈年裂痕,连眼珠子都一动不动。
“玉涵……”萧楚瑜开口,却觉脑中一片空白,半晌,还是想不到能说什么,只得闭上了嘴。
“你先前说,会待我和从前一样。”陈玉涵沉
默良久,忽然说道,“可是,我能感觉得到,你变了。”
萧楚瑜不自觉屏住呼吸,却不说话。
“你从前看我,眼中有光。如今却平静如水,毫无波澜。”陈玉涵道。
萧楚瑜仍旧不言。
“我有需要,你看见了,仍会照顾我,却再也不会主动留意,主动询问。”陈玉涵又道。
萧楚瑜微微低头。
“李温偷袭,你会躲避,却只顾着自己。”陈玉涵起初话音还略有颤动,说到这一句,却忽然变得平静。
“你是翩翩公子,守道义纲常,再恨一个人,也不会做出无礼之举。”陈玉涵道,“我信你不恨我……但你眼中,早没有我了。”
“玉涵,我并不是……”
“你真的变了。”陈玉涵说着这话,忽然落下泪来。
她眼睫颤动,无声流下两行泪,又自己伸手擦去,恢复了平静,随即抬眼朝他望来,一双明眸对上他眼中错愕,忽然嗤笑摇头:“其实你有没有想过,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呢?”
萧楚瑜身子微微一颤。
“义父再如何对我有恩,他也终究是我的杀父仇人,我为父报仇,有何不可?”陈玉涵苦笑道,“我是伤害了你,可对于爹娘的死,我无愧于心。”
最后四个字,她是咬着牙说着。自始至终,目光始终与萧楚瑜对视,没有半分犹疑。
萧楚瑜张了张口,脑中思绪纷繁,竟理不出头绪。
“你就是个被养在深墙高院里,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贵门公子,我又算得了什么呢?”陈玉涵继续说道,“从小寄人篱下,小心翼翼、战战兢兢,你我本就不相配,我又为何非得顾及你的心思,连我爹娘的仇恨都抛在一边?”
萧楚瑜眉心微沉。
“在此事上,你我皆不曾顾及对方感受,也算是互不相欠。”陈玉涵神色凄然,语气却十分坚定,“说白了,这二十年来,你我之间之所以浓情蜜意,只是因为不曾经历过风雨,太过安生罢了。这才一个李温,就让你我彼此猜忌,如同仇敌,往后还有那么长的路,又怎么可能走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