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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烟水微茫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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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无非见状俯身一捞,在银针离她眉心仅余毫厘之际,将之震落在地。

    与此同时,数道黑影倏地从野草丛中窜起,如野兽一般,朝二人所在方向扑了过来。

    他回身接下一掌,其随即侧身屈臂,以肘重击此人胸口,将那人身子击飞出去,却觉古怪不已——

    这帮人筋骨松垮,体质虚弱,丝毫不像习武出身,然而所用的招式,却都有模有样,力道也十分惊人。

    凌无非旋身错步,虚晃一招,骗得其中一人欺身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身跃起,扬手将那厮蒙面的方巾撕下,只见这厮气息虚浮,一身赘肉,犹如患了癔症一般,两眼空洞无神。

    “这是哪儿……你谁啊?”

    凌无非听到突如其来的问话,微微偏头一瞥,只见那少女不知何时已清醒过来,茫茫然坐在原地,满脸错愕。

    “你们……都是什么人?”少女自顾自起身,看了看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

    “姑娘不知这是何处?”凌无非不解问完,旋即振臂架开一名迎面扑来的蒙面人。

    少女愈加茫然,摇摇头道,“不知道……我是谁啊?”

    这时,一名蒙面人朝她扑了过去。少女下意识抬腿,当胸一踹,将之踢飞在地。

    她竟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

    凌无非眉心微沉,正待开口,却听到口哨声响,几名蒙面人的攻势也越发劲急,迫得他无暇他顾。

    少女错愕起身,旋身后跃,仰身避过一人掌击,顺势揭下那人面巾,见那厮一脸空茫之状,疑虑陡增:“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又是从哪来的?”

    可凌无非却似乎并未听见她的话,而是兀自喃喃:“天玄教……莫非是傀儡咒?”

    被少女摘了面巾的山民两眼一直,身形扭成一个古怪的弧度,连发数掌攻她面门。少女闪身疾退,冲凌无非大喊:“你刚刚说什么?”

    “先离开这,有空再同你解释。”

    凌无非言罢,足尖轻点地面,凌空跃起,向后翻身,掌心向下扣在其中一人头顶,倒旋踢开数名黑衣傀儡,翻身向上一提,直接将按在手底那人扔了出去,稳稳落在地面。

    却在这时,他听见身后又传来几声细碎的声响,却并非从一处发出,而是来自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

    凌无非一咬牙,当即旋身避过从左侧而来直冲他颈项要害而来的那几枚银针。

    在他眼前,还有一柄飞刀,离他心口只余半尺,此时再退,已然不及。

    凌无非眉心一动,只得抬起左臂挡格,硬接下飞刀。身形也受这力道反冲推出,踉跄退开半步。

    银针落入草丛。凌无非淡定看了一眼扎在胳膊上的飞刀,疾点伤口周围穴道,两指捏住刀柄,面无表情拔了出来,随手扔在地上。

    伤口溅出几滴鲜血,正沾在他唇边。

    少女见状,正待上前,却被一名傀儡悄然近身,一把扼住咽喉。

    “有趣,”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反应还真够快的,可惜刀中无毒。不然,你此刻已经死了。”

    “鬼鬼祟祟只会偷袭,本事不大,口气倒不小。怎不现身说话?”凌无非随手抹去唇角血迹,沉声喝问。

    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身影翩然走来,帽檐压得很低,几乎把整张脸都给盖住。

    “真可惜了一副好相貌。这桩闲事,你本不该管的。”她远远看着二人,发出咯咯的笑声,“长得如此俊俏,就这么死了多可惜?”

    凌无非挑眉冷笑,回头看了一眼被挟持的少女。

    少女瞪大双眼,盯住那个黑衣女人,问道:“你到底是谁?我的失忆,是不是与你有关?”

    “你说呢?”女人冷声道,“坏我好事,还想活着从这走出去?”

    说完,女人转向凌无非,话中多了几分媚态:“你想救她?”

    “姑娘说笑了,我又不认得她。”凌无非展颜道,“她都已落在你手里。我现在动手,岂非不识趣……”

    他的话,最后一个字还在嘴边,身形倏然一动,已然到了那失忆少女跟前,屈臂肘击失忆她腹部,却不过虚招,实则劲力透出,并未伤着她分毫,气流后涌,透劲直冲他身后的黑衣人而去。

    黑衣人虽受傀儡之术掌控,不知伤痛,可到底是肉体凡胎,身受内伤,钳制在少女喉间的手也本能脱力松开。

    那少女反应也极快,看准时机,立刻挣脱钳制,回身冲着那人当胸便是一掌。

    黑衣女人见状,登时跃起,双手抛出两道泛着磷光的铁索,分向二人而来。

    那铁索到了半空,仿佛自己有了生命,忽地蜿蜒出复杂古怪的迂回弧度,将二人的前后道路通通封死。

    与此同时,一道黑影从西南方向的草丛里一跃而出,与那女子一般从头到脚,都裹着黑色的斗篷,瞧不出是男是女。

    那黑影左手指缝间夹着几根银

    针,右手拿着一条长鞭,在稀疏的星光底下,叫人辨不清颜色,却隐约能看得出来长鞭顶端尖锐的倒刺。

    银芒飞出,长鞭近面,就在这千钧一发的一瞬间,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截断剑,穿过夜色,与那女子手中铁索相撞,发出“铿”的一声铮鸣,声响划破夜空,震耳欲聋。

    那断剑仿佛也有生命,在长鞭与铁索织就的“网”里,左右穿梭,灵巧走转,在月光照耀下,宛若灵蛇游龙,与“网”中几件软兵数次交接,很快便撕开一条生路。

    少女看得一愣。凌无非却并未放过这空当,振臂激荡起劲风,将那些银针震落,随即一把拎起少女颈后衣衫,飞身跃出“网”外,稳稳落地。

    “你们竟然还有帮手?”那女人吃了一惊,话音刚落,便瞧见那断剑转了方向,直逼她心口要害而来,便忙撤了招式,退出数尺开外。

    那黑衣女人的同伴也收回了长鞭,足尖点地飞掠而起,疾纵向谷外深林,飞也似地消失在夜色里。

    那断剑也停止向前,剑柄在上,断刃方向则向下垂下,悬在了半空中,片刻之后,倏地一动,凭空向后缩了回去。

    一个模糊的人影,出现在断剑缩回的方位。

    “谁?”黑衣女人惊诧不已,当即发出一声高呼。

    随着一阵轻且平稳的脚步声,一位少女从黑暗中走来,出现在三人视线之中。

    “沈姑娘?”凌无非看清来人身影,不禁愕然。

    沈星遥收起绕在短剑剑格处的发丝,好似没听到他的话,目光望向黑衣女人,眼底透出凌厉之色。

    “你……”黑衣女人看清她的模样,身子僵了一瞬:“不……不可能……”

    “破了你的阵法,便是不可能?”沈星遥唇角微挑,神情颇为不屑,当即提起断剑,纵步飞身,直刺黑衣女面门。

    那厮仓皇后退,踉跄避开她招式,口中道了声“该死”,再不敢恋战,转身疾纵逃远。随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当中,那些被傀儡咒操控的山民也都应声倒在了地上。

    沈星遥所用本就是虚招,并无穷追猛打之意,见她逃走,即刻收势,回头俯身仔细查看倒地的山民。

    “为何不追?”少女不解。

    “此人底细我们都不知晓,追上去,万一回不来呢?”沈星遥确认山民性命无忧,方站起身来,走到那失忆的少女跟前,眉头紧锁,问道,“阿菀,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你认得她?”

    “你认得我?”

    凌无非与那少女几乎同时开口。

    “说什么傻话?”沈星遥望着那名失忆的少女,困惑问道,“阿菀你……怎么回事?”

    “我……”少女看了看沈星遥,两手一摊,道,“你……刚才唤我什么?”

    “我叫沈星遥。你叫徐菀,曾是我同门不同师承的师妹。”沈星遥眉头深锁,“你这是失忆了吗?”

    徐菀怔怔点头。

    沈星遥见状,满目狐疑转向凌无非。

    “不是我……”凌无非下意识摆手,“适才……”

    “我不是那个意思,”沈星遥见起了误会,摇头说道,“只是想问问你,你见到阿菀时,是什么样的情景?”

    凌无非怔怔“哦”了一声,这才回过味来,不自觉避开她的目光,搓了搓鼻尖,解释说道:“我本也是为调查天玄教之事而来,恰好撞见徐姑娘晕倒在野外,险些被山民掳走。”

    “掳走?”沈星遥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那些山民,“是他们?”

    “那倒不是,白日他还清醒得很,”凌无非想了想,道,“这些山坳里的村子,大多闭锁,为求劳力充足、后继香火,常会溺毙女婴,只留下男丁,日久天长,村子里便没有女人了。”

    沈星遥隐约听明白了他的话,不由嗤笑道:“这么喜欢阳刚之气,就让男人和男人成亲好了,还想拖阿菀下水?混账东西。”

    然而徐菀却仍旧懵懂,她在琼山派多年,一心习武,不闻窗外事,下山历练也没有多少时日,又失去了大半记忆,对这世俗中许多不堪入目的龌龊事,可谓一窍不通。

    “村里没有女人,又不打算要女人劳作,他们抓我干什么?”徐菀问道。

    “抓你不是为了劳作,而是……”凌无非自觉许多话说出口实在龌龊,下意识避开她的目光,不再吭声。

    “罢了,”沈星遥摇了摇头,上前几步,牵过徐菀的胳膊一把拉到跟前,上下仔细打量一番,摇头叹道,“这下麻烦了……昆仑山距此数千里,你到这来,必有原因……”

    “昆仑山?”凌无非听到这话,一时诧异,不由瞪大双眼,“二位是琼山派的人?”

    “阿菀还是,我却不是了。”沈星遥的回答将凌无非的思绪拉回现实。

    凌无非略一愣神,仔细打量二人一番,目光却不自觉在沈星遥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徐菀听得一头雾水

    ,好半天也没想明白,半晌,方拉着沈星遥问道:“师姐,琼山派又是什么地方?你到这里,是来找我的吗?”

    “很不巧,不是,”沈星遥摇头,“我三年前便已脱离师门,四处游历。这回也只是因为遇见一些怪事才来到这儿,谁知碰巧遇见了你。”

    “什么怪事?”徐菀好奇发问。

    “前些日子,我在秦州遇见一个孩子,和刚才那些人一样,不知被何物操控,与传闻中消失已久的天玄教似乎有些关联。”

    沈星遥道:“我被门派驱逐,这几年四处走动,对这些江湖秘闻有些兴趣,就顺道过来看看,谁知却捡到了这把剑。”言罢,便即将手中的断剑交给了徐菀。

    “这难道是……我的剑?”徐菀接过断剑,仔细查看一番,越发感到困惑,“没什么特别啊。”

    “琼山派打造的剑,薄三分,坚三分,与寻常兵器不同。”沈星遥道。

    “可是……师姐你说遭受门派驱逐,还……”徐菀话到一半,忽然“咦”了一声,好奇问道,“可你瞧着很面善,还特地来救我,怎么也不像是逞勇斗狠之人,为何会遭离开师门?”

    “此事说来话长,”沈星遥淡淡道,“个中详由,等离开这儿以后,我再同你说。”

    言罢,她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凌无非,忽然开口问道:“我记得凌少侠说过,你是从金陵而来?方才听你说,来此是为调查旧事,所以,你是鸣风堂的人?”

    凌无非闻言,微微一愣,眼中不自觉浮起一丝疑虑。

    金陵鸣风堂,以查探江湖之中的老旧秘闻,或是奇诡之事闻名天下。

    而琼山派在昆仑山中隐逸百年,几乎不与外界往来,她又怎会知道这些?

    他正疑惑着,却被徐菀突然的问话打断:“我怎么越来越听不明白了?”

    她看着凌无非,两眼越发茫然:“为何你认得我师姐,却不认得我?”

    “今日进山,我与他同乘一条船。”沈星遥说着,便即拉上徐菀的手走开。

    凌无非立在原地,望着二人背影,略一蹙眉,沉思片刻方抬腿跟上。

    深山寂夜,山脚河畔早无舟楫,附近又无桥梁或是其他可绕行之路,是以三人只能坐在离河畔不远的一处凉亭内,暂作歇息。

    徐菀记忆尽失,对师门之事仍有许多疑问,出于无聊,便坐在沈星遥身旁,拉着她问东问西。

    至于凌无非,身为外人,他当然知道偷听墙根乃是小人之举,便只是坐在一旁闭目入定,对二人的对话充耳不闻。

    “什么?”徐菀听到一半,忽然失声惊呼,“你说你比武输给了我?怎么可能?”

    一只乌鸦从亭前飞过,发出沙哑的叫唤。沈星遥的思绪,也被这叫声打断,顿了片刻,方捋清思绪,将前因后果对她娓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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