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是混血!
杏娘子抹了把脸:“瞧我说的,竟半点不在正途上。恩人若是要去那小南村,就要准备一根单枯枝。这单枯枝气味甘甜,可引兽追逐。若是碰上无解之局,抛出单枯枝,便可争些时间逃离。”
:“我从未听过这单枯枝,可否请杏娘子告诉我,那是什么模样?”我不修药道,但也读过几本药草总概,市面上的草药算是知道的七七八八,这还是我头一回听说这种药草。
:“这单枯枝生于密林深处,接于老树身侧,与那老树融为一体,难以分辨。”
:“那该如何寻得它”
:“单枯枝吸收山间灵秀之气,集百般气息于一身,算是难得一见的宝贝!它若是出现,必有多兽围转!”
好像,很值钱!不论她说的是真是假,这宝贝已经勾住了我的心。
想要!
我压下了眼中的波涛骇浪,沉下了嗓音:“杏娘子觉得这片密林,可会长有那单枯枝”
杏娘子也压下嗓子,声音低沉道:“当然是有的,恩人你往东边走,树会告诉你它在哪里!”
她眼中那婉转的琉璃光被逐步吞噬,只留下一片虚无漆黑。她就这样僵硬地抬着头看我。
:“你……”我盯上了她,就像是在看一本晦涩难懂的书,有些干涩地开口道“那便,多谢杏娘子了!”
——新的邂逅,会带来一段奇妙的缘分。
:“主人,那位杏娘子行事颇为古怪!”
:“嗯,很像我的某位故人。”起身告辞后,我爬上了一棵树,躺在树杈上,在密密麻麻的缝隙中,寻找天空。
:“……主人,该歇息了。”绑定的器灵能在战斗时与主人共感。她感受到了,主人在那一瞬间的悸动,像是原自灵魂的发颤,明明不该如此……
她有些害怕这个,听到主人的回复后,选择早早地勒停了这个无端诡异的对话。
有什么怪诞的未知被开启了,这件事,她与他,他与她,皆是清楚……
:“嗯,你也早点歇息!”
:“好……”
伴随着萧瑟的秋风,不断放大的鼓动声,一点,一点地将这世界湮没……
晨起的微风最为动人,那裹挟着暖意的风拂过周身,引地那些细叶“唰唰”作响。在风的呼唤下,我逐渐清醒。
:“主人,你,还好吗?”红缎有些担忧地看着自己的主人。
:“唔,很好。”我翻转着手腕,查看着衣袖上的配饰。
嫩绿的枝叶缠在锦色的衣袍上,随着我的动作来回摆动,倒是不像装饰物,像是可怜、可爱的小宠,近乎谄媚地讨好着她们面前的主人。
我摇晃着宽大的衣袖,隐约能听到“窸窣”的爬动声。
:“这身袍子,过于闲适了,不利于赶路。”我捏着过大的衣袖,考虑要不要换套衣服。
附着在衣袍上的枝叶像是听懂了我的意思,它们在衣袖的边缘穿梭,形成褶皱,修改了衣袖的宽度,最后团成一个圈,将袖口牢牢地绑在我的手上。
我甩了甩手腕,没有丝毫束缚感,这件袍子紧贴在我的身上,就像我的外置皮肤一样,随我心意而动。
哦,既然如此……
:“白袍还是过于白净了些,沾染了脏污也不好打理,我还是把这件衣袍换下来吧!”
那些枝叶抖了抖,颇为无奈地将衣袍换成了深褐色,然后它们变成了丝线大小,组成了细密的花纹,盘在了我的身上。
还知道褐搭黑,眼光还不赖嘛,这小东西!
:“主人,你这是……”
:“红缎,我觉醒天赋神通了。”我摸着衣袖上的花纹,淡淡地开口道。
:“天赋神通,唯有草木与兽类才能觉醒,这是我在书里看到的。可是,主人不是人族吗?你我签订契约时,我可是知道的明明白白,主人身上流的可是人族的血!”
:“我这身上流的的确是人族的血。可能是我的祖辈与外族有过通婚史,所以,我才能操控这些枝叶。”
红缎不再说话了,虽然主人还会像往昔那般认真地回复她每一句话,但人有万般诸口难开,有些话只能放在心中慢慢琢磨,反复咀嚼。相处了那么久,她还是能听出来,主人哪句话是真心话,哪句话是拿来搪塞她的。
听出来主人有心事,那她不好再发问了。因为她知道,就算她没有提出这个问题,主人他也会自我剖析。
[两个外族通婚,难以繁育子嗣。就算生下了婴孩,也都没有生育能力。主人,他怎么可能留着外族的血脉呢?]
:“红缎,思虑过重,可是会长皱纹的哦!”
:“我不过一灵体,怎能跟识云真人相比!识云真人那可是小小年纪便能统领大局,与各方势力来回周旋。我啊,可比不上识云真人深谋远虑!”
:“怎么会呢,红缎总有一天会修成人身的,到时候
跟我一起长皱纹。”
讨厌的主人,老是喜欢用开玩笑的方式转移话题……
:“杏娘子,请留步!”我唤住了捧着水壶,正前往小河边接水的杏娘子。
杏娘子站在原地打量了我一会:“恩人今个儿换了身新衣服瞧瞧,这气派衣裳往身上一穿,就是不一样,可真够俊的!”
待我走上前来,她又张嘴问道:“恩人,找我有什么事?”
:“昨晚……”
:“昨晚,我不是把法子传给恩人了吗?”杏娘子却打断了我的话。
我低头看她,又对上了那双黑黝的眼睛。
见我不说话,而是执拗地站在那里,杏娘子的语气软了几分:“现在还不是时候,孩子,你还是太年轻了,有些事还是不知道为好!”
:“我们何时再见?”
:“修道者不是讲究缘法吗?我们有缘自会再见。孩子,我们相遇地过早了些……”
我信缘法自然,却不信有缘自会再见,这世间何其大,想要找人无异于海底捞针。
:“杏娘子,你既为我做到了这些,还在意时间过早,或过晚吗?”
:“你这孩子,脾气死犟。我们既然相遇了,就说明到了缘分。我为你做这事,也不算坏了规矩。至于其他……”她上下扫了我一眼,“免谈!”
此刻,杏娘子怒目圆睁,双手抱胸,将那水壶夹于肘窝中,很不客气地拒绝了我的要求。
先前与我交谈的那个颇为文艺,性子温柔、体贴的杏娘子一下裂开,露出了里面那个强势且高傲的自我,居然一点也不突兀!
人有百面,每一面都是自己,每一面都是面具。真假难辨,似乎都是假,似乎又都是真,无人能分辨,连自己都做不到!
见她摆出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我心中犯了难,自己已在途中耽搁了太多时间,在这种问题上过多牵扯,实属不该!但事关己身,谁又能做到视而不见。
在漫长且沉默的对峙后,我落败了!耀拾总归在我心中排名第一,其他的可以往后推推。
我叹了口气:“若是杏娘子愿意,那就收下这个吧!”
我递了一块木片给她:“我知晓杏娘子是识字的,这是我宗的的地址,若是杏娘子愿意找我,就写个信寄过来,就说交与玉识即可!”
杏娘子没有拒绝,而是对着光瞧了瞧那片光滑的木片:“天道院,玉识。好,我记住了!”
然后她瞥向四周,发现大部分的人已经醒了过来,正打着哈切,往河边走。
:“这山间的路,晨间最为清爽!恩人,你若是急着上路,那现在便走吧!”
:“好!那就麻烦杏娘子替我向你的同伴告别!还有,我希望下次相见时,杏娘子能得偿所愿!”然后我将期盼的眼神看向杏娘子。
臭小子,鬼点子真多。
:“会的,希望下次见到你时,不会再穿的破破烂烂了!好好一个大小伙子,怎么穿的如此破旧!”
她这算是应承下来,之前的那件事是她所为。
我眼眸一亮,随意地说道:“那就得看杏娘子是否重视下次会谈了。”
:“你这臭小子,我答应你就是了!”
:“那我便心安了。杏娘子,那我们就此别过,来日再见!”我转过身,吹响了口哨。
:“一路小心!”
我回过头,笑道:“我会的,望杏娘子亦如是!”
卧在树边的丫头起身“哒哒哒”地向我奔来。我脚尖一点,飞身上马,扯着缰绳就往东边疾驰。
望着那远去的背影,杏娘子喃喃道:“真像啊!”
……
:“师兄,后来如何了?”
:“我对前路不熟,见队伍中的一老妇腹中积水,正好拿了颗清腹丹,换了些情报。我与他们没有过多交集,第二日便上路了。”
:“就这些吗?”
掌门师兄笑了笑:“我若是再说下去,这山路得要延长好几倍了!”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我们已经下了山,到了会场的入口处。
一一与同门道别后,我神情恍惚地走到了淮君面前。
见我过来了,他绽开了笑容:“师叔,这边上!”
:“淮君,劳烦你在这等候那么久了!”坐上了摇摆的靠椅,我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
:“师叔,不必往心里去,那是淮君该做的!”
:“我很抱歉!”
:“师叔,请不要这么说,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不,我想,我是做错了很多……”
淮君拿我没办法,最后只能开口道:“师叔何出此言”
:“淮君,你在这里等了我那么久,那他该怎么办?”
:“师叔说的哪里话,这么晚了,主子早就睡下了。
”淮君闷闷的声音传了过来。
:“是嘛……我认识你多少年了”
:“师叔,有十多年了。”
:“十年啊,那你陪在他身边也有十多年了吧!”
:“是的,师叔。”淮君的声音更加压抑。
:“他的身子很糟糕,想必你也很清楚!”
:“是……”
:“我看出来了,他的领地意识很强,能靠近他的,就那么几个。是我害得你离了他!”
:“师叔,请不要这么说,这是主子的安排。能帮到师叔,主子开心,我也开心。”
少年,可是你的语气不对啊!
:“淮君,这事错在我。现在的我甚至不能给你许下任何承诺来宽慰你的心。承诺的前提是我能够完成它,但我不能这么自私地给予你希望,然后又剥夺你的希望。我只能说,我一直没有放弃过自己,就像一直没有放弃过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