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屠龙者的沮丧
“真不愧是我！”
云祥冲着小月得意一笑：
“竟然本能地抓住了救下所有人的唯一机会！”
最后一次尝试中，小丑说车上是“必死的人”，意在让他误会这些人已经要被毒死了，不如牺牲他们，拯救其他人；
但实际——
一千年后死也是“必死”！
他现在有九成把握，车上的人压根没有中危及生命的毒！
如果他真是“算账善人”，那就会做出极讽刺的一幕——他用试图救更多人的行为，导致了最大规模的死亡。
他当时是没听出问题的，好在因为打定主意要同归于尽，所以没有踩上这个陷阱。
“这家伙还真是编了个极好的剧本。”
云祥笑着起身：
“可惜，好的演员，一般对剧本有自己的理解！”
……
云祥尝了一块炖牛肉，咸鲜的汁水在嘴里爆开，肌肉纤维被牙齿一碾，如拉紧的弓弦般跟跟断开，紧致弹牙。
“我的厨艺果然好～”
至于牛肉品质——那是啥？
等他从美味中回过神，就见黑狗小月已经跳上桌，把脑袋往卤汁里凑！
“别！咱们斯文点儿！”
随后，他们两兄弟在客厅，将这近十斤的牛肉分食。
云祥一边用筷子插了一串肉片啃，一边打开电视。
看着眼熟的广告，他突然感觉恍如隔世。
说起来，他自从那老两口失踪，就好久没看过电视了。
他已不是从前的他；
陪他看的人也变成了狗……
云祥舔着手上的卤汁，拨了几个台，手突然一停：
【……这是水域的柯西风情街，我们可以看到，目前有轨电车前依然还有英雄与凶手留下的血迹！在地上，还散落着无数玻璃碎渣……】
云祥看着那辆熟悉的有轨电车，以及周遭似曾相识的环境，瞪大眼睛：
“不会吧不会吧！”
接下来，记者到医院采访了许多在急刹车中被摔得七晕八素的乘客。
在乘客的嘴里，驾驶员水生简直英明神武，智勇双全！
最后镜头在医生的引领下，来到了一处病房，里面一个裹着纱布的中年人真一脸懵逼，面对采访他叹了口气：
【实在是太惭愧，我就跟你们说实话吧，我遇到那个疯子把小翠杀了的时候，直接就吓傻了，之后代替我做决定的是另一个人，就在我脑子里出现个金色天平后……】
这时画面突然中断！
镜头随着当当当的3d过场动画，猛地切回了演播室！
主持人愣了一下神，这才拿出专业素养应付突发情况：
【啊，可能是因为脑震荡的原因，我们的英雄还有些幻觉，不过我们相信他很快可以痊愈的……下一条消息……】
云祥看向军牌：“这竟然……是真的！不是幻觉？”
“那万一要是测试者心里很邪恶，搞出巨大破坏来怎么办？”
随后他转念一想，又放下了心来：
“这玩意儿看起来可比元魔祭坛善良多了，应该不会让人乱来。”
旁边埋头啃肉的黑狗小月瞥了他一眼。
(ー`′ー)
一会儿后，云祥吃饱，又充斥着拯救了许多人的满足感，迫不及待开始了第二次测验。
下一瞬间眼前一黑……
……
漆黑的山崖上飘着刺鼻的焦臭，随处可见的碳化秃树被风吹着亮起点点火星。
巨大的剑痕将山崖劈开，鲜血沿着它蜿蜒而下，仿佛一条红色小溪……
这里仿佛是诸神的战场。
剑痕末端，穿着猩红长袍的老人被两个侍者搀扶，颤颤巍巍向云祥鞠躬道：
“萨顿骑士大人，您可真是伟大的救世主啊！”
云祥神情麻木，试着在侍从的帮忙中，解开被撞凹的精钢肩甲，这玩意压地他膀子疼。
他五年前原本只是个有骑士梦想的山贼新人，在第一次劫道时，发现有骑士带队屠杀商队。
那骑士要杀他灭口。
在他好不容易使用计谋淹死了这骑士后，见身材相仿，为躲避追兵穿上了他的盔甲。
在穿上盔甲的刹那，似完成了什么仪式，原本浑浑噩噩的他死了；
他以骑士小说主角为蓝本扮演，越装越像，弄假成真；
英雄一般的灵魂在盔甲内复活！
之后他谎称受到骑士之神的感召，散掉家财仆从，四处行侠仗义。
或许他很有天赋吧；
骷髅、怨魂、食尸鬼、吸血鬼……这些年来，他杀死了无数的邪恶存在，实力也迅速提高。
以至于现在，他竟然艰难地杀死了盘踞在孤山镇的巨龙！
他看了眼垫着许多滚木，被近几百人慢慢拖下山的狰狞巨龙，被它残留的龙威震地有点精神恍惚——这真是我能杀得了的？
怎么感觉有些心虚呢？
“……或许只有神能给予您对等的报答，我们只能尽力为您准备报酬……”老人说着他让人抬来一小箱金币，“这些就是我们能拿出的全部了，希望您不吝收下！”
云祥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一样的话；
无论走到哪里都一样。
刚开始，听到这些话他会很开心。
他认为骑士就应该战胜强敌，得到尊敬，收获报酬，然后策马杀向下一个敌人。
但他现在疲惫了。
没有用！
跟骑士小说中不一样，他杀再多怪物，都带来不了幸福。
他经过的村庄、小镇、家庭，在杀死那些袭扰他们的怪物后，依旧没有变得更好，甚至可能更糟；
再之后，还会有新的怪物出现……
饥荒、怪物、瘟疫、怪物、劫匪、怪物……
轮回，无止尽的轮回！
人们在这轮回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事情怎么就这样了呢？！
民间传颂他的威名，贵族和国王把他奉为上宾，教会在讨论给他的名字前加个“圣”字……
可他真的改变了什么吗？
他看着周围欢呼的人群，心中泛起无尽的悲哀。
可怜的人们，他们还不知道，这一切不会有太大变化！
即便没了巨龙，苦难依旧会到来……
他痛苦地握住沾着龙血的巨剑；
他有自信用它杀死任何邪恶生物，无论是龙还是巫妖……
但那些随后而来的灾难，他要怎样才能杀得死呢？
一切周而复始。
他想的头晕脑胀，扶着额头闭上眼。
就在此时，他听到一声短促的童声“爸爸……”
他回头，见一个小女孩正被鬼祟的壮汉夹在腋下，带离。
“站住！”
他的声音有魔力一般，那人根本不敢动，浑身发抖。
他拖着剑走过去。
“放下。”
女孩落地，一溜烟跑到云祥身后，抓住他裙甲。
“怎么回事？”
那人扑通一声跪下：“骑士大人，不是我的错，是伯格曼男爵，他让我把她带走的！”
云祥回头，这女孩套着个破麻袋，一个肩头露在外面，头发凝成一缕一缕，脏兮兮地堆在头上。
“你是谁？喊谁叫爸爸？”
女孩仰着头，面无表情：“那头龙的头上有爸爸胎记一样的印记，不过要大好多……”
云祥想起来，那头龙额头的鳞片上有个三棱形的黑斑。
他回头问赶来的红衣老头：“男爵大人，为什么要带走她？”
“我已经在准备晚宴了，担心让这个脏兮兮的小东西影响您的胃口……”
云祥见他眼珠四下乱转，意识到其中有问题。
他表面上不再过问，让人带着女孩拉宾去洗澡，私下开始询问镇民有关小姑娘和他父亲的事。
镇民们很不配合。
在他因第六次铩羽而归，恼羞成怒，把一混混堵在巷子里暴揍一顿后，终于有了答案：
“骑士大人，您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啊！拉宾的父亲斯拉奇是个疯子，前一阵子疯狂污蔑正直的男爵大人，说他掳走了他的妻子！”
“后来呢？”
“后来他就失踪了？”
“没人怀疑是男爵害了他？”
“男爵大人说要给他公正的审判，是斯拉奇不相信，神神秘秘跟我们说自己找到了复仇的方法，然后就失踪了，他肯定是跟魔鬼有联系，最终害了自己……”
云祥接下来，前往斯拉奇家里搜索证据，发现这里已经被人拆了，木屋只剩一个木头框架，掘地三尺，没有落脚的地方！
在这里没有任何证据。
他询问邻居，却都恐惧地对他摇头，无论怎么逼迫都说不知道。
他无奈，只能扩大搜索范围。
终于，在几十米外的一株树下干涸的水坑中，发现了个孤零零的脚印！
“百密一疏啊……”
云祥笑了，拿穿着腿甲的脚在旁边踩了个相似的。
“……骑士先生。”
方圆几十里，所有的骑士都是男爵的手下。
在询问谁在上个下雨天哪个骑士外出过后，他在郊外庄园中，堵住了这个骑士。
似乎是屠龙之战让他意识到自己绝无幸理，这骑士光棍地缴械投降。
“大人，是男爵让我搜查的！”
“他让你查什么？”
“是……”
见他吞吞吐吐，云祥将手中巨剑往地上一扔，咔擦一声插入石板！
这人一激灵，什么都往外倒。
原来那男爵给了任务，让他们偷偷抓落单女性，带到城堡。
云祥皱眉：“你觉得，人还活着吗？”
“怕是难了~”这人摊了摊手，“这些年十几人进去，一个都没出来，不过贵族嘛，总有些不大不小的怪癖，没什么好稀奇的。”
“这没什么？”
“呵，东山的狼吃人，西山的吃的更多；咱们这位已经算是公允的了，至少不祸害手下。”
云祥点了点头，转过身……
这人松了口气——
光芒一闪，他半边身子倾斜滑下，脸上残留震惊：
“为什么……”
巨剑砸碎头颅。
“自从成为骑士，杀了无数的妖魔鬼怪，第一次杀的人，竟然还是骑士。”
云祥看着剑上的血：
“我竟然忘记了了，我原本只是个山贼。
既然骑士的办法没办法给人带来幸福，那就变一变吧。”
他拖着血剑，在侍女的尖叫声中，向镇子走去。
但当他走到镇子正中的男爵城堡时，发现城堡大门洞开，门口是扭曲成麻花的卫兵尸体。
走进大门，仿佛是进了一间屠宰场，里面的人死相极惨；
扯断舌头，剖开肚子，撞碎头颅……
但离奇的是，没有凶手的痕迹，就好像是他们自己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的！
对于他这个除魔专家来说，凶手毫无悬念：
“好凶的恶灵。”
他这血泊，走进了城堡的大厅。
男爵躲在自己的高背椅后。
他面前，祭祀与一众神职人员释放白色力量，抵挡一个凄厉哀嚎的绿色鬼影袭击！
男爵见他进来，面露惊喜：“萨顿骑士，快，杀了她！”
鬼影猛地停下，看向云祥！
麻布口袋，脏兮兮的头发，瘦弱的身躯……
有的人即便变成了鬼，看起来依旧好可怜。
云祥叹了口气：“不是早就让你去洗澡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