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山川偏偏生匪盗,江河一一送客来
入夜。一汉子引着另一汉子缓缓到得山腰,看穿着装束,这两汉子分明是金虿神教黔中道分坛教徒。其二人三两下上得一高树,当左一汉子指向酒肆道:“就是这里,方圆几十里就这一家客舍,那女娃子定是在这里边。”
“你且在这里守着,我回去禀告坛主。”另一汉子翻身下树,循着夜色而去。
“坛主,找到今日屠我教众之人了,现在山下酒肆之中。”
原来今日那汉子所杀山匪并非寻常山匪,而是金虿神教教徒,干起了拦路抢劫的勾当。而在金虿神教中,拦路抢劫,杀人越货却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坛…坛…坛主,那…那…那贼人…贼人武功…武功十分…十分…十分诡异,要…要…要…”
“混账,我金虿神教何时受过如此欺辱。”说话之人名唤“千足道人”为金虿神教黔中分坛坛主,那坛主发须花白,却是十分柔顺地垂下。浓密的眉须下是一双深深凹陷的眼眶,幽邃的目光透出来一股肃杀之气,旋即又收敛回去。
“那…那…那人…人…那人身法…身法…法…法也……也……也十分…十分之迅捷。”
千足道人冷哼一声,身形一闪,便是到得那结巴身前。
缓缓伸出来一只如枯槁般干瘦的手,手指轻点于那结巴的额头,耳语道:“那人却是比我还要快?”
那结巴却也不敢妄动,豆大的汗珠自额头,至双颊,再汇于下巴落下,“坛坛…坛…坛主…饶…饶…饶……”
话未说完,一道剑气自千足道人手指倾射而出,洞穿结巴的头颅之后,余劲更是打得地面迸裂开来。道人收手道:“连求饶都不会,留你又有何用。”
千足道人又是在堂中踱了个来回,“来人,备马,老夫便是亲自去会会你们口中的诡异高手。”
“公子,公子,快醒醒。”李祯于睡梦中被郭弘叫起,“公子,现下有一队人正骑马而来,恐怕来者不善。”
郭弘穿好了衣服,自行李中摸出一把短刀,俯身而听,想是要听个清楚。
“来势汹汹,怕是来者不善。”那汉子也穿好了衣服,提剑下得阁楼来,少女亦紧随其后。
“愈发近了,约莫百十来骑。”那汉子拔剑出鞘,贴身于店门。
“金虿神教千足道人大驾光临,尔等还不速速出来迎接。”一教徒冲着酒肆内喊道。
“千足道人!”那汉子心中一惊,连道不好,“今日算碰上大麻烦了!”
郭弘也是听闻过千足的厉害,转身交待道:“公子,现下情况不明,来者极为不善,如若交手,公子寻一薄弱处自行逃脱,老夫却无力顾及公子了。”
郭弘又向那汉子说道:“想必大侠也听闻过千足道人的手段,你我不如二人合力,护他们一个周全。”
“有这个老怪物在这里,怕是你我二人合力,也护不得什么周全啊。”那汉子苦笑道。
“喂,那小子,你可会点武功?待会我们去拖住那老怪物,你且带着我徒弟快快地逃脱,一刻也勿要停留!”
说罢,那汉子缓缓打开房门,喊道:“在下久仰千足仙翁威名,只是不知仙翁在此,未曾拜访,还望仙翁恕罪才是。”
“坛主,就是这小子杀我教众。”一教徒与千足道人说道。
“听我那愚钝徒孙传说,便是你武功诡异,身法迅捷?杀我教众。今日我来此,即是为我教徒讨个公道。”千足道人缓缓说道。
那汉子也认出来其中山匪,拱手道:“大仙,一人做事一人当,人是我黄某杀的,与他人无关,敢请大仙放他们离开,我黄某人任凭大仙处置。”
“我千足道人要杀谁,还轮不到你小子做主,今日我即便是屠了这个村子,你也是要任我处置。”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那汉子说罢,身形一闪,挺剑疾刺而出。
还未近得身,千足道人凌空虚点,数道剑气疾射。
汉子堪堪接下,转身近得道人跟前,剑招翻飞。
千足道人后翻腾空,两手疾点之残影,像极了凭空生出几只手臂。
霎时间,百十剑气疾射。忽得郭弘双足点地,身形闪至千足道人背后,持刀竖劈而下。
千足道人脚步虚点,侧得身来,郭弘一刀砍空,千足道人旋即两手翻飞,又是十余道剑气。
郭弘挥刀一一应下,不等千足道人站定,侧方又是一剑攻到,郭弘亦持刀助战,三人战至一起,千足道人虽强,立时也占不得上风。
“这女娃子长得真水灵,不如跟着大爷去了,大爷在坛主面前美言几句,说不定可以饶你性命。”
几名教徒向李祯与那少女袭来,李祯右手虚点,真气疾射,虽不如千足道人那样迅猛刚烈,却也取了一教徒性命。
其余教徒见状,皆拔出兵器,向李祯攻去,李祯凌空虚点,几道真气发出,又是几名教徒毙命。
“废物,你们都享不得这女娃子的福。”一教徒头目横刀上前,李祯依旧虚点几道真气,却不想被那头目一一躲过,“也不过如此。”
头目缓缓走近,忽得一刀直劈而下,李祯拉着少女慌忙闪身,堪堪躲过,其身后方桌却被劈为两半。
李祯绕着桌椅,又是躲过几刀,可其寻机发出的几道真气,却依然被头目一一避开,直至李祯被逼到墙角。
头目见状,横刀于李祯胸前,“小子,你倒是接着跑啊,还护着这女娃子,今日我便让你当一次英雄。”
说罢,头目催动劲力,欲斩李祯。
刀未落下,李祯口吐数道真气,头目哪晓得有如此变故,躲闪不及,真气穿胸而过,头目双目浑圆,登时倒地。
李祯便拉着少女出得店门,寻了匹马,突杀过去。
有十余教纵欲阻拦,奈何武功低微,皆被李祯真气一一击退。
李祯翻身上马,又转身拉得少女,少女却不愿上马,“公子,师父还在与那恶道缠斗呐,咱救得他一起走罢。”
“唰”一道剑气穿郭弘左肩而过,郭弘便是倒飞出去,摔在地上,其回首见李祯已上马,忍痛呼道:“你且先自行脱逃,晚了,怕来不及了。”
说罢,郭弘起身,又向千足道人攻去。
李祯听得,正欲纵马逃遁,不想那少女挣扎着欲下马救其师父。
李祯又将其拉上马来,安慰道:“你师父武功冠绝,那千足道人定不是对手,可你我二人道行低末,在此也是累赘,不如先行离去,待你师父杀得匪徒,再寻你便是。”李祯边说着,纵马疾驰而去。
“我师父,我师父说他能打一百个匪盗呐…”说着,那少女逐渐哽咽,眼泪自那如清泓般的眸子中流了出来,教众畏李祯手段,却也不敢久追,于是二人一马奔入夜色之中,。
“老哥哥,你那徒弟人品如何?”
郭弘与那汉子战了许久,力渐不支,已然败退下来。
郭弘背倚草堆,堪堪站定,“今日你我二人便是要交待在这里,那还管得了什么徒弟,怕是皇帝也管不了了,哈哈哈哈…”
“便是再拖上一拖,让他们跑远一点也好!我看老哥哥如此豁达,想必令徒也是人中龙凤,少年英雄!哈哈哈……值当!”
笑罢,那汉子提剑而起。
“如此我便可以安心赴死了!老哥哥,兄弟先走一步。”
剑影一闪,那汉子已是杀到道人身前。
“想找死?”
那道人一声冷哼,身形变幻,倏忽已到得汉子身后,“怕是没那么便宜!”言语间,道人枯槁般的食指轻点,一道剑气破风而出。
汉子忙转身应招,道人左右手轮番虚点,“还有力气?老夫倒算是小瞧你了?看你还能接几招!”说罢,道人手指翻飞,百十剑气喷发。
汉子招架不及,起落间,身上便又多了十余剑伤。
“这次的可不是普通的剑气,你且好好享受吧。”
道人笑着,转身向郭弘走去,“你也试试罢,死之前…哈哈哈,也算是走运了!”
郭弘还动弹不得,只得凭着草堆勉强维持站立的姿态。
“啊……老怪物,大爷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啊……”
便是有千万条虫子在体内游窜之感,那汉子发疯似的抓挠着身体,竟是生生把血肉撕扯了下来,露出白骨,“啊…!”
忽得那汉子竟提剑而立,竟也成不得人形,手起剑过,身首分离,那汉子立时倒地,再没了半点生机。
“没想到呵,着了老夫的道,竟还能自行了断,也算是有些本事。”
“想不到千足道人手段如此狠辣,哈哈哈…我也来领教领教。”
说罢,郭弘横刀站定,心道“拖了这些时间,想必殿下也已走远,我也算是为大唐尽忠了…”
道人缓缓抬起右臂,食指凌空虚点几着,郭弘却也没有力气再去格挡了,生生受下几道剑气,倒在草堆旁。
倏忽间郭弘亦是感觉千百蛇虫在体内游窜,五脏六腑仿佛受尽了油煎火燎,只得在地上翻滚抓挠起来。
“坛主英武,再来十个八个这样的杂碎也不是坛主的对手。”
“何止,坛主武功绝世,怕是千百个也奈何不得。”
……
霎时间,周遭教众阿谀之词层出。
“还有两人呢?”那道人环顾后问道。
教众霎时安静下来,“跑…跑…跑了。”一教徒惶恐地回道。
忽得道人闪身至那教徒身前,“怎么,你也结巴啦?”
教徒那晓得如此变故,扑通跪倒在地,“坛…坛…坛主饶命,那…那…那小子实在…诡……”
道人缓缓把食指点到那教徒额头,“废物,此山的堂主是谁?尽养些废物!”说着,一道剑气射出,那教徒双目浑圆,却是没了性命。
四间安静下来,谁也不敢出声,唯剩下郭弘撕扯血肉的悲号。不一会,号叫声渐渐低微,那郭弘,全身未剩一块好肉,白骨森然,连五脏六腑都袒露出来,终于是绝了最后一口气,没了动静。
世间彻底没了声响,恢复了属于夜的寂静。
“还没有人回答?怕都是嫌命长了!”道人话语中已带有三分怒气。
那些教徒竟无一人敢上前答话,惊惧地呆立在原地。
忽得那道人道袍扬起,深深凹陷的眼眶里透出来肃杀之气。
“尽是些废物,那就都死吧。”道人冷冷地说道。
“坛主饶命,堂主,堂主已经被那小子杀了。”一还算机灵的教徒跪倒在地上慌忙说道。
忽得一阵剑气翻飞,平息之后,除那跪下的教徒外,其余均已丧命。
那教徒还未有所反应,道人已到得其身前,“你倒还算得上机灵,怪不得养这么多废物,这堂主八成也是个吃白食的。”
“坛主神武,那小子实在诡异,口吐一道真气,堂主躲闪不及,这才…”
“口吐真气?这路数倒是和我教有几分相似,你且带我去看看那废物。”
那教徒慌忙站起,去尸体堆里翻出来堂主尸体拖到道人身前,撩开衣服,露出来洞穿身体的创口。
这创口隐约还散发着几分寒气,道人食指轻触,更是惊觉毒气逼人,心道:这毒气比起老夫也是不差,少年平平就有如此造诣,与我教定是有些渊源。
不过老夫在教中也算个人物,却不曾听闻,荒蛮之地倒也算是有几个拔尖的后辈。
千足道人想罢,转头却见那教徒呆立原地,瑟瑟发抖,于是缓缓到得那教徒身前,手指轻点其额头道:“乖徒孙,你怕甚么?”
“坛…坛…坛…主……饶…饶……”那教徒却害怕得讲不出话来。
“怎么?你们都喜欢结巴吗?”道人缓缓说着,放下了轻点的手指,整理了一下那教徒的衣衫,“放心,你很聪明,老夫今儿个不杀你,你须备得快马,迅速通知附近各堂,遇得今夜脱逃那两人,即刻拿下,记住,要抓活的!”
“是…是…是……多…多…多谢……”
“别谢了!赶紧滚!告诉他们,宁可错抓,不可放过!”千足道人转身徐步,消失在山野夜色之中。
那教徒也只得胡乱抓了马匹,寻附近各堂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