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996”和“715”
在上海中国大饭店一间豪华的包间里，中州巿代表团团长李志，隆重向一桌人介绍当地一位看上去50多岁的忆江南酒店老板，说这是我最好的男朋友，平常他自称老杨，今天有女士在场，他会自称小杨。
李志也向小杨老板一一介绍随他来沪参加中国餐饮年会的中州市同行，且还要补充每个老板专业以外的爱好和成就，谁游历了什么沙漠、谁在书画艺术上有什么建树，谁在投资一部什么电影，谁在进修全国著名的什么商学院等等。
南建被李志冠以中州市培训界四大名师的头衔，还说南建写的一篇《酒赋》，被许多家酒店印到菜谱和酒水单上，都促进了酒水销售。
南建早就听说过这位杨老板，他的酒楼在上海有十几家，他独创的s0精细化管理，在餐饮界常常被津津乐道，比如每碗白米饭上洒15粒黑芝麻，他都能总量控制
大家坐下来，话题自然从忆江南的火爆生意谈起，都说小扬老板发大财了。
小杨老板连声说哪里哪里挣点辛苦钱啦因摇头过猛，本己治愈的帕金森症复发了。
大城市生意好做，有人说大城市的客人消费高。
不好做不好做不高不高小扬老板摇的头停不下来了，说人均消费并不比你们高，房租、工资却比你们高许多。我这还没有把福利算进去，你们那里不给全员办五险一金吧？
大部分都还没有办，李志说，顶多给管理人员办五险了，同时办一金的少。
在大城市的餐饮业，小杨老板说，政府推行全员社保的力度很大，女员工还要享受产假，弄不好，开个酒店等于给员工打工，老板成弱势群体了，说着苦笑。
众人附和。小杨老板说中国的人口红利，现在是没有了，很怀念从前做酒店，那时
人口红利这个名词，近些年来常被经济学家说起，南建心想它本质就是廉价劳动力。站在资本的立场，当然会担忧它消失，尽情地享用廉价劳动力赚钱太爽了！
但站在人的立场上，人口红利的背后，有太多对普通人的傲慢和漠视。改革开放后第一代进城做餐饮的人，已经都回老家了。他们那时月工资几百元，一个月只休息二天，甚至没有休息天，南建刚从国营企业出来时，就上过那种班。
大家从人口红利消失，谈起招不进留不住员工的烦恼，接着又议论现在年轻人不好管理，根本就不忠诚。
有人提起今天下午，一个女培训老师在会上说越有本事的人，越不容易忠诚，看门的大爷很忠诚，但有啥用？这位老师说的太对了。众人称赞。
南建则不认同，那话在私底下说说尚可，不宜在大庭广众下抛出来。
如果有人当场较真：看门的大爷不忠诚，你的公司就有危险了，军队的士兵不忠诚，国家就有危险了，各行各业千千万万劳动者不忠于职守，整个国家的经济基础就有危险了……
那位老师一定会无言以对。南建看不惯，当今社会有钱有地位的人，鄙视普通劳动者。
一个女老板讲述了她对一个下属如何好而那人却不忠诚的故事，犹如秦香莲被陈世美抛弃，伤心的落泪了。
有几个老板受到感染，都争相控诉各自的背叛者，还量刑说那家伙应该枪毙，是天下最没良心的……
南建低头给张瑰丽发微信，问她怎么还不过来？王博交给他的任务还未完成，今晚他要说服她，春节前给员工发工资。
李志点名让南建就忠诚话题发表高见，好像他在主持餐饮协会的一次工作会议。
南建认为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忠诚，一个人忠诚到什么程度，取决于你给予他（她）的到什么程度。
下属离你而去，除了有他个人因素外，可能与你给予的不够或外界的诱惑大于你的给予有关。
忠诚还取决于下属对你的认可程度，这又有点像男女关系，对方看不上你，你给予再多没有用。
不过，南建并没发表他的学说，不想也没必要与不同价值观的人发生矛盾。他嘿嘿一笑说没有高见。
一个挺着大肚子的中年黑人男子进来，众人招呼他入席。李志向小杨老板介绍，弗兰克法国一位做铁板烧牛排的专家。
弗兰克前几年不远万里来到中州市，在一个五星级酒店的餐厅做厨师。他一天只工作6小时，每周双休，一年还有27天休假，且不包括法定节假日。
弗兰克每天只要到点就下班，油瓶子倒了也不扶。他的老板叫苦不迭。
不过弗兰克的法式厨艺正宗，加上他的外国人的相貌特征，那家餐厅生意很好，许多客人就是冲着他吃铁板烧牛排的。
后来有人投资与弗兰克合伙开酒楼，他全权管理，却不让员工实行6小时工作制，都上十几个小时，下班时检查收档，不符合要求，不放人离店，更不允许油瓶子倒了不扶
大家从弗兰克自然扯到近来网络热议的“996”和“715”。
老板们情绪激动，纷纷从自己起五更睡半夜和风里来雨里去的经历，言之凿凿地论证天上不会掉馅饼和幸福都是奋斗换来的真理。
并且例举大量有名有姓有追求的政治家、艺术家、科学家、运动员、官员等真实案例，说他们的工作何止是“996”“715？。”
一个把鹅脖子卖到全省，名叫王涟涟的女老板，时不时戴上墨镜，与刚上桌的每道菜都拍合照。
她接过名人何止都是“996、“715”的话题，一手端盘驴肉，另一手端盘扒猪脸，总结说没有当过老板和成功的人，是不会有这种体会的！
王涟涟说着还与对面歪戴着帽子的女士交流了一个眼神，之后共同瞥向南建。
去年李志和南建等人受邀参加王涟涟公司的一个活动，现场锣鼓喧天，红旗飘扬，上百名管理人员给老板下跪，写血书呼口号，誓死完成全年任务。没有完成去年任务的管理人员，则跪地互扇耳光。
南建对这种奇葩的企业文化提出异议，说有点像邪教，这话传到了王涟涟耳朵里，她就特别讨厌南建。
歪戴帽子的女士叫任行，南建在她家店搞过培训，曾说服给员工办社保，她当场就和南建吵起来了。
南建就是有这个毛病，无论去哪里培训，都好说服人家企业给员工办社保，因此有许多老板不喜欢他。
此刻南建很敏感，深解王涟涟和任行这深情一瞥的含义。他是在坐年龄最大的，的确没当过老板，更没有成功。
这如同一个女人出身和家境不好，自己能说娘家穷，而婆家的人指岀来就受不了，感觉被嫌弃。南建想发作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