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腋窝夹烤红薯
张艳丽说:
给好的待遇,员工就一定会好好工作吗?事实并非如此。我所在的一个轮班三四百人,不服管理的、吊儿郎当的、偷懒耍滑的、打架斗殴的、玩忽职守的等落后员工多了去了。
那时厂区的厕所经常堵塞,都是有人拿棉纱刷饭盒、用棉布当草纸和卫生巾后,扔进下水道和马桶造成的。为躲避质量检查,有人把成匹的布剪断扔到房顶上
厂里澡堂规模很大,淋浴头有几十个,职工免费洗浴,经常有人洗完澡不关闭水阀,任水哗哗地流有人去职工医院看病,想开啥药开啥药,吃不完就扔掉,甚至拿回老家让生病的家禽家畜吃。
那时用人成本太高,比如小病大养和泡病号的人很多。有一个职工为蹭病假条,腋窝夹一个烤红薯
夹烤红薯干嘛?王博不解地问。
这个员工去厂医院看病,张艳丽说把体温计插进烤红薯里,医生误以为他发高烧给他开病假条。你想不到吧?
是的,这么奇葩?
这样的种种浪费,张艳丽说,加一起相当于我们那家万人企业,一年中有三十多天没有生产!
这么严重?
那时候,张艳丽说:
也没少组织员工开会学习,下了班我经常家访谈心,慰问困难员工。另外,从厂党高官到车间书记和轮班书记,还有厂宣传部、团委、文明办等,都是脱产专职做思想工作的。
厂里还有工会组织,专门维护员工权益,还对困难家庭给予救助。
有一年按照上级要求,全厂分批分期进行了“基本国情和基本路线”的教育,每批每期全脱产15天,历时一年多,才把全厂七千多名35岁以下青年员工培训完。中州市另外六家纺织厂也都进行了同样的培训。
效果如何?王博问。
张艳丽鼻子哼了一声,轻蔑地说:
没有一点效果,甚至在课堂上员工和讲课的党委副书记干上了。有人说书记别给我们讲大道理,我就问问为啥上个月奖金这么低,书记说因为你们没有干好
课堂立马炸了锅,有人把发的作业本撕下来做飞机扔到讲台上,有人敲桌子砸板凳,课就根本上不下去了。
现在想想那时的培训和几乎所有的思想政治工作都是内耗,是对人力、物力和财力的巨大浪费。其实管理沒那么复杂,只要管理者对下属有处罚开除的权利,奖罚分明,不需要太多的思想政治工作。
现在我妹妹在管理上的简单粗暴,我是支持的。当然她不应该天天把简单粗暴这四个字挂嘴上,只做不说就是了。顿了顿说你也要对她多理解。
多理解?王博没听明白。
老板压力大,张艳丽说,她想的最多的是让企业如何活下去,竞争太激烈了。又顿了顿说,打个比方,你现在背二十公斤的东西,出去跑二十公里回来,给我讲话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了,老板每天何止是背二十斤的东西跑二十公里?所以她好发脾气
王博想说什么,张张嘴没说出来。
张艳丽说:
这些年咱们国家有一项工作著有成效,就是治理酒驾,谁开车喝酒了就是拘留,要是靠讲道理等教育,搞三十年也达不到现在收到的效果。管理企业也要像治理酒驾,一定要严。
以上谈了这么多,春节前不发工资,我还是同意的。企业并没有做错什么,原来工资发放日都是每月的20号,今年这一天恰是大年初一,自然顺延到春节后。
有时候管理不能太顺着员工,谁受不了就走人,你不干有的是人干,凡留下的,都是适应我们的。队伍就应该这样带!
王博感觉让这姐妹俩春节前给员工发工资,是说服不了了。但又不服气,还想较较真,就说南建老师给我们描绘的那时国营企业,却很美好,人都很纯真,没有贫富悬殊,工人和领导干部分配的住房面积差不多。
的确是这样,张艳丽说:
那时国营企业人与人之间的确很平等,但就是没有效率,这是最要命的。南建老师有点书生气,他从来没有在基层带过兵,不了解人性真有恶的一面。他先后在团委、宣传部工作,以后又去职工学校教书。
从前我们在一个厂就认识,总觉得他是一个理想化的人。他在宣传部时,还组织过工人业余学哲学小组,现在想想就很可笑。
他一个大男人,还有爱哭的毛病,厂里包场朝鲜电影《卖花姑娘》,演完了他竟哭的站不起来一次看《哈姆雷特》,他大段大段地背诵电影里的台词,把那句“生存和死亡是一个问题,”常常挂在嘴上。
那时他乘公交车,自己有坐位一定会让给老人或孕妇,自己没有坐位,一定会请有坐位的年轻人让座,还会叫坐下来的老人或孕妇说声谢谢!人家不说谢谢,他会不愿意
那时的人不会说谢谢吗?王博问。
大多数人不会说谢谢和你好这些礼貌用语,要不就搞“五讲四美”呢。
如果真像他给你们描绘的国营企业如何好,我厂和另外六家同等规模的国营纺织企业,就不会倒闭和破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