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断崖
“妈的。”
沈煜骑马飞驰在官道上，怀里紧紧地抱着一卷书册。
这卷书册是他受到吴国大都督周时行的调度，前往南郡调查以司徒王芳为首的士族贪腐之事，这三个月以来的收货之一，这卷书册里记录着诸如贪墨徒弟，打压学士，买官卖官的事实证据。虽然沈煜已经将其他证据四散收藏，等大都督和吴侯殿下翻阅，但他仍旧低估了南郡士族的敏感程度。
王芳等人的家族盘踞南郡数百年，这里早就成了国中国，历代吴侯都想整治，但一来南郡士族是吴侯可以倚仗的重要资源，也是朝堂上一大重要势力，若不是当代吴侯根基不稳，南郡士族也不会如此张狂行事。
沈煜自认为自己做事做的天衣无缝，即便调查，也都是用了各种办法避免被发现，不过能在这里做事的人每一个都是人精，沈煜刚开始调查的时候，他的一切行动就已经摆在司徒王芳的桌案之上。只是一直不知沈煜由来和他已经传出去了什么，才一直未动他，这等到王芳差不多把沈煜摸个底朝天后，便开始要置他于死地。
沈煜听着身后的马蹄声渐进，刺客的武器已经抽出，咬咬牙，压低了身子一鞭子狠狠地抽在了自己的爱马身上，马匹发出了凄厉的惨叫，让沈煜十分心疼。想想三个月前收到周时行都督的密信时，自己一副信誓旦旦彻查南郡的样子，沈煜一阵头疼。
趁着马匹飞驰的空，沈煜稍微回头看了看后面的几个人，清一色的山贼打扮，手里握着并非是军队制式的长剑，更像是拦路人用的砍刀。虽然像是山贼，但沈煜知道，这些人必定是南郡哪家士族的私军，毕竟这群人已经从三更天追到了现在。
“妈的。”
长时间的奔跑已经让自己的马有些体力不支了，沈煜又低声骂了一句，想了想，回头高喊，“各位，追了这么就也该累了，您几位劫财就劫财，为什么非要打打杀杀。”
后面追击的人听了沈煜的话语，没有说话，又使劲地鞭打起身下的马。
“你们划出道来，是哪家的私军？让我死也做个明白鬼行吗！”
沈煜见他们没回话，又高声问道。
“哪那么多废话！爷爷是这青山劫道的，你个小娃娃跑了一晚上，跑什么呢！乖乖留下买路钱不就得了吗！”
一个看似是首领的山贼忍不住发话道。
“我丢在道上的可不止一点买路钱，都给你们了！”
沈煜头也不回，使劲夹着马，怕自己被甩下去。
这群山贼相互对视了一眼，也不再说话。
这一拨人追着沈煜往前赶，沈煜的马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但是毕竟他出生在官宦家庭，这匹爱马一直有专人调教，耐力和速度极好，始终比这拨人快一些。
沈煜清楚，自己的马已经是极好的，身后这帮“土匪山贼”能追自己几个时辰还保持着这一点距离，他们的马也早脱离了民间能获取的极限。
三更天的时候还在下雨，慢慢地雨都不下了，马蹄踩在泥地上溅起了一阵泥点，沈煜带着身后这些人在官道上疾驰。随着天色渐亮，沈煜内心也有些焦急，天亮后官道上总会有些行人走动，这万一遇到什么情况怕不是害了这些人。
沈煜正想着，前面就隐约出现了一辆车马，看上去就是行商带着女眷用的那种，旁边还有个随从，骑着一匹，牵着一匹，慢悠悠地走着。沈煜看见这辆车的时候，心里一沉，暗自想着，坏了。
……
马蹄声越来越近，沈煜的面容已经清晰可见，孟静凝神看了看，本来以为是沈煜领着一队人马，越看越感觉不对劲。
“周时行，你看那队人马，他们是不是在追领头的那个人？”
孟静推了推周时行问道，毕竟照理说这里四个人应该只有周时行认识沈煜。
周时行早就听到了传来的马蹄声，这时听到孟静的问题，他不情不愿地探出头来，看到沈煜的时候，他脸上勾出一抹笑容，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孟静，这个时候孟静正仔细注视着奔走而来的沈煜，说道：“好像是，那后面的跟前面领头那个，不是一拨人。”
“后面的是官家吗？前面那人犯了什么事这么大阵仗？”
孟静冷静发问。
周时行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对孟静说道：“领头的那个，我看着像我之前给你提过的那个沈煜。”
孟静装作很惊讶的样子，回过头，“沈煜？他不是你派去南郡收集证据的人吗？这怎么？”
“不知何事，但沈煜此人我还是有所了解的，他本性善良，能力虽不出众，但努力，我派他来最主要就是看中了他的正直，初出茅庐的官家子弟，一股子为殿下效力的心，又是极难被蛊惑的，我觉得沈煜很难犯下什么罪。”
周时行想了想，沈煜中庸但正直，自然应该是不会做些什么出格的事情。
“那莫不是有人在追杀于他？”
孟静声调略有提高。
“不知，我跟蒋未先去接应他，若真有人追杀，也好帮衬，若是官家有所凭证让沈煜随官家走便可。”
“也好。”
孟静知道周时行说的是现在最好的解决办法，就由着他去了。
周时行翻出车外，回头突然凑近孟静搂了一把，孟静躲闪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周时行占了一次自己的便宜。周时行只是浅浅地搂了一下，迅速地放开了，笑道：“夫人，我马上回来。走，蒋未。”
随机翻身上了蒋未牵着的那匹枣红色大马。
“是。”
蒋未应了一声，两人飞驰而出。
……
沈煜本是有心直接穿过车马不去理会的，哪里知道那车里钻出来一个男子，看着装应该是主人家，他竟然翻身上了随从牵着的那匹马，两人一齐往这边骑了过来。
沈煜没别的办法，又不想连累前面的这两个无辜行人，便直接走了小路，从官道上下去了。
周时行和蒋未本来是想来表明身份，问个清楚，但是看见沈煜看见自己二人压根就没过来，径直拐出了官道，后面追着的人也跟着沈煜一起过去了。
这个时候，周时行看见了追着沈煜的这帮人一副土匪山贼的扮相，心里了然，对蒋未说道：“那必然是南郡士族的私军扮作的土匪，蒋未，你回去跟殿下说一声，我去帮沈煜，你随后快马跟过来。“
蒋未得了命令，回道：“是！”
周时行见那帮人骑的快，也迅速追了上去。
孟静在车上远远的看着他们，突地看见沈煜离开了官道，又见周时行也追了去，蒋未反而返了回来，就急忙问蒋未道：“什么事情？”
“回殿下，那人被一伙山贼土匪追杀，都督貌似是认识那人的，叫沈煜，都督让我回来禀报一下殿下，他先追过去了，臣马上去追！”
“速去。”
虽然周时行可以一敌十，但敌人毕竟也不是俗手，孟静还是有些担心沈煜和周时行的，就让蒋未速去支援。
“是！”
蒋未得了命令就飞速赶去。
孟静思索了一下，吩咐窈娘道：“窈娘，去追他们，他们就三个人，万一……”
“小姐，这车子不好走啊！”
“无妨！快追！”
“是，小姐。”
孟静摸了摸自己的佩剑，咬咬牙，心里想着，沈煜可别出事啊。
周时行则一直跟随着沈煜和这群山贼，他的出现很快就被发现了。那些山贼土匪看见了他，但是也没有管身后的周时行，只是一门心思地追着沈煜前去。
这里毕竟是南郡，沈煜并不熟悉这个地方，下了官道就迷失了方向，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跑，很快就被山贼们逼上了一个隆起的山丘。沈煜本以为跨过山丘就还有路可走，但被突然出现的裂隙止住了脚步。
南郡的地形本就复杂，沈煜攀上的这个山丘刚好被一道高耸的裂隙从中间截断，离对面约莫有十丈宽，马匹根本跳不过去。沈煜看见裂隙的时候，心中叹了口气，自己差不多应该就交代在这里了。
“小娃娃你可真能跑啊。”
为首的山贼追了上来，喘着粗气地感慨了一下，“这可是好几个时辰，都快出南郡了。”
“各位拿着这么大的刀，我这小身板可经不住列位砍。”
沈煜见不能再跑了，就也正面对敌，他心里只是感叹着希望刚才的商人不要再多管闲事追过来。
“不用多说，你带着什么东西自然有数，交出来，说不定给你个痛快，要不然，我这马可有些日子没牵东西了。”
听对面这么说，沈煜明白他们并不想放过自己了，但还试图装傻道：“钱财各位已经拿走了，小弟我现在孑然一身，各位还想要些什么？”
“呵，看来你是想抵抗到底了啊。吴侯给了你多少好处，这么卖命？”
山贼首领直接挑明了双方身份。
沈煜见实在蒙混不过去了，正色道：“为王上分忧，是每个臣子的职责所在，沈某所为不为钱财，只为在南郡士族盘剥下的百姓出这口气！”
“场面话说的倒是响亮，只是人马上要没了。”
山贼们都紧了紧手里的环刀，加速冲了过来。
沈煜把怀里的书册放的更紧了些，抽出自己的佩剑，这把剑还是周时行亲赐给他的，是军中铸刀师拿最好的料子铸成的。见对方来的凶猛，沈煜执剑以待。
双方兵刃交接，金属器具的碰撞声不绝于耳，山贼的招式简单但有效，仅是劈砍就让沈煜招架的困难。沈煜虽跟武道大家学过功夫但从未在军中上过战场，脑子里的一招一式都是刻板招式，而山贼的招式张弛有度，攻守相结。霎时间沈煜就落了下风，依靠武器的优越能够勉强抵挡，但是被压制不能进攻。
而且这还只是山贼首领一人，别的山贼把整个山丘都围了起来，但并未和首领一起动手。然而就仅山贼首领一人，沈煜都无法突破，很快就被击伤。
“那卷书册呢？”
山贼首领并不知道沈煜那卷书册藏在哪里，所以一直没有下死手，一边进攻，一边逼问。
“呵，你不会知道的。”
沈煜是不会说出去的。
山贼首领笑着露出了两排牙齿，“那我们玩久一点。”
就继续攻了过来。
很快，沈煜身上的上越来越多，就快招架不住了，他暗自思索着，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得了这书册。沈煜的目光扫到了裂隙的山涧，从这下去定不能活，但说不定有几乎把书册带走。想好沈煜就打定了主意，再一次挡住首领的攻击后，他用脚扫起一阵尘土，转身往山涧跑去。
“妈的，那小子想死，阻止他！”
山贼首领意识到了沈煜的想法，迅速发号施令让人去拦住他。
沈煜马上就要跑到山涧的时候，一根箭矢穿过山贼们的包围直接扎在了沈煜脚前面。这一箭不止惊到了沈煜，也惊到了山贼们。
“沈煜！回头！挥剑！”
远处传来了一声暴呵，沈煜觉得这个声音十分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