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最大的区别就是一个在心里一个在脑里
陈婵念的死讯传播得比风还快，比死亡消息传播更快的，是陈婵念医仙族人的身份。
“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知道是你回来了。”
陈婵念的床边，跪坐着一个带着头纱的男子，身着一身白衣，身型纤长，飘然如仙，在痛哭流涕的人群中安静地近乎于冷漠。
在他的身后，站着面色冷峻的男子，张开手臂拦下想要上前的人群，一身武艺令在场的所有人只有瞪眼睛的份。
“我不知道。”他说，“我以为你可以的。”
他的话莫名其妙，但是林春华不打算拦他，因为她在他的话里听出了比海还深的落寞与懊悔。
“我算计半生，运筹帷幄、滴水不漏，这是我第一次出现了错误，却错误到了离谱的程度。”
晶莹剔透的液体从男人的脸颊上落下，滴在将离留下的衣服上，将血渍晕开，散出一点点芍药的香味。这缕香气化为蚕丝凶猛地冲入他的心里，击破了他的最后一丝防线。
七尺男儿，当着来千百个吊唁之人的面嚎啕大哭。
那些意图将这个无礼冒犯陈婵念的混蛋赶出去的人，忽然沉默了。
“那个人是谁？太子吗？”人群中的曹大哥小声问了句。
没有人说话，但是他们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关于陈婵念和太子的关系，他们之间早有猜测，私下里还讨论过许多次。尤其是看到某些官员或是他们根本接触不到的富贵人家对陈婵念的态度，心里差不多就有了答案。
今天，眼前这个男人的态度，彻底印证了他们的猜测。
“节哀顺变。”林春华冷冰冰地安慰了一句。
林春华自幼耳濡目染，明白不少生意上的潜规则。这个男人的自言自语她听不懂，但她有感觉：陈婵念被他利用了。
被这个……她心心念念的男人利用了。
想来真是搞笑。
她口口声声说毒公是她的哥哥，但是毒公对她的态度根本不像是对待妹妹。林春华猜想，他俩之间肯定发生过什么。但毒公的事情陈婵念闭口不提。
放着那么好的毒公不要，偏要跑到那么危险的皇宫去找这个十恶不赦的太子，真是看病看傻了？
太子的情绪一点点收起来，安静地坐在床边，好像要把这套血衣看穿。
来吊唁的人一个又一个地离去，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寥寥数人。
会馆的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想上前触太子的霉头。
林春华瞪了他们一眼，用眼神随便指了个人过来。
被点到的人没有办法，只能陪着笑硬着头皮上前。
“这位郎君，天色已经很晚了。”
没有回应。
上前的人松了口气，连忙躲开。
林春华翻了个白眼，冷哼：“死前不珍惜，死后深情，真有意思。”
依旧是没有回应。
林春华不知道这个男人究竟在这里等了多久，她在瞪着他的时候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等她醒来的时候，男人已经不在了，就俩将离留下的血衣也一同不见了。
“小偷！”林春华瞬间清醒过来，连忙跑到床边确认。
在床上，她找到一封忏悔书，是用指尖血一笔一划写出来的，字字滴心。
他说，这笔账他会一笔一笔地讨回来。
林春华想了想，把这封血书放在烛火上烧掉了。
将离早在昨日救已经“改头换面”离开这里了，这封血书于他们而言是祸害。没有将离在身边庇护，万事定要小心为上。
“希望你不要怪我。”林春华呢喃。
“不要怪你什么？”
忽然有道男声传来，门紧接着发出“吱呀”一声。
林春华的心骤然停息，手脚冰凉，寒意如虫般爬满全身，脑子一片空白，急忙转过身将东西藏到身后。
“不，没什么。毒公子，您不是出去给别人瞧病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再不回来你们就要翻天了，”毒公伸出手，勾了勾，“拿过来。”
“什、什么东西？”林春华的话都不利索了，嘴角勾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被在身后的手一点点把东西塞进袖子里。
毒公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道：“不要试图忤逆我，我可没有阿离的好脾气。把我惹生气了，我可以让你有一千种生不如死的体验，我不介意花点时间陪你。”
林春华的喉咙动了动：“阿离果然是婵念姑娘的名字。”
“那和你没有关系。把东西给我。三，二……”
“一”还没有落下，林春华便感觉到一阵风从自己的耳边吹过。她的鬓发还没有落下，毒公就已经到了她的身后，手中拿的正是她烧到一半的血书。
“哦？是齐宏宇的东西啊……”
毒公嘴角微微勾起，眼神玩味，不知道在想什么。
眼前的这个男人很消瘦，像营养不良，但仅仅是一个背影便如一座大山巍峨。
林春华自认见多识广，胆识过人。可在毒公的面前，她就像一只任人宰割的小鸡仔。
“那只是来悼念的一个偏执人。”
“偏执人写的东西烧掉做什么？”毒公的嘴角挂着浅浅的笑，但眼神里透着冰凉的嘲讽与厌恶，“给你一个说出阿离在哪儿的机会，乖一点，不要惹我生气。”
林春华吸了口气，壮起胆子：“她已经去了。”
“那尸体呢？”
“化作金光散了。”
毒公的眼神像看一个傻子。
“你猜她为什么说我是她的哥哥？”
林春华的眼角狠狠地抽了一下：她怎么把这件事忘记了？
“这个计划是针对我的吗？”
毒公的声音一如往昔，凉薄淡漠。可林春华却从里面听到一点凄凉与自嘲。
她忽然有些心疼。
但感觉就是这么莫名其妙。明知道他或许比不上谁，可一旦他走进了心里，就谁也比不上他。
齐宏宇已经抢占了先机，毒公就很难再有机会。
“如果你这么想，那就当是这样。”
“哈哈……哈哈哈……”
毒公突然笑了起来，仰起头用手捂住了眼睛，嘴角的笑容略显疯狂。
林春华看到，一滴晶莹的泪珠从他的指缝间滑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