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恶魔的低语
沉香熬完药回来，见到平日里少言寡语、雍容华贵，总是一副高高在上模样的太妃，竟然像个小孩子般拉着将离的手喋喋不休地说着重复的话，笑容荡在脸上。
“仙子，您可来了！太妃今日可是念叨了您整整一日呢！”
她利用肩膀将门关上，酸溜溜地过来将盘子放在桌子上，柔声说：“太妃，您该喝药了。”
“好，好！”
太妃连连答应，痛痛快快地把药喝进了肚子里。明明是那么苦的药，可太妃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笑起来连眼角纹都可爱了许多。
“真是奇怪，其他大夫的药都苦得难以下咽，可仙子开出的药却是甜甜的。”
沉香捂嘴偷笑：“药哪儿有甜的？我看呀，分明是您心里甜！”
太妃笑着瞪了她一眼，说：“我看呀，平日里就是我对你这丫头太好了，竟然把你教成了没大没小的模样！连我的玩笑也敢乱开了！”
将离看着她们二人说笑，心里狠狠一痛，捏紧了怀里的“婴儿啼”。
这才是他们身为医者想要看到的事情，不是吗？
“太妃，我听说宫中的人总喜欢勾心斗角，您与我今日次啊是第一次见面，连我的底细都不清楚，难道就不担心我会在您的药里下东西吗？”
太妃与沉香震惊地看着她，想也没想就回答：“你当然不会！你可是从医仙岛来的仙子，仙子是不会害人的！”
她的话说得那么坚决，将离的心却开始发抖，目光躲闪，不敢直视太妃。
“仙子也会生气，也会起恶念。”将离小声说，像是心惊胆战地公布自己的罪恶。
太妃是何等人也？像将离这等纯净的人，再如何掩盖内心的想法，她也还是能一看将其看穿、看透。
她微微一笑，问：“仙子怀中揣了毒药，对吗？”
“什么？”沉香惊愕地呼出声，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去寻找其他的太医，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将离，用目光询问她一个理由。
直到太妃说出这句话，她也仍然没有怀疑太妃的药中被下了毒。
将离身子僵硬，没有说话，垂下了脑袋。
“可以告诉我原因吗？”太妃温和地看着她。
将离震惊地抬头，对上太妃柔和的眸子，鼻尖一酸，险些哭出来，嘴巴里却回答得倔强：“我揣着毒药过来，自然是为了害人，能有什么原因？比起我，太妃你更应该担心担心自己的身体。”
“怎么可能！”沉香两只手撑在桌子上，气鼓鼓地瞪着她，“太妃又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您怎么可能会给她下毒？再说了，您哪儿会使用什么毒药？行，就算是您下的毒，能下点什么毒？无非就是让身上起点脓包、红疹之类的小毒。若说太妃惹您不高兴了，还有点这个可能性，可是太妃与您相处地不错，您根本不可能给她下这种无聊的毒药！”
“……”
将离被说得面红耳赤，那些压得她喘不过气的罪恶忽然就转变为强烈的羞耻，让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恼羞成怒。
“谁说我只会‘婴儿啼’那些小玩意儿？我只是不屑拿出来罢了！”
太妃恍然大悟地点头，问：“原来你怀里的毒药是婴儿啼吗？”
将离又被僵着了，太妃用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看着她，让她承认不是，不承认也不是，红着脸把头转到一边，瓮声瓮气地问：“怎么了？不可以啊。”
太妃与沉香对视一眼，哈哈大小，道：“当然可以。”
太妃问：“婴儿啼的功效是什么？你揣着那个做什么？”
将离道：“害人。”
太妃说：“不是怀里揣着毒药，就是要害人。就算是宫中的宫娥们偶尔也会偷偷地从外面弄一点耗子药去毒仓库里的老鼠，您难道能说她们的目的就是害人吗？不过，不管什么原因，在宫里您都不要揣着这个东西到处走，否则会引来杀身之祸。”
将离捂紧了怀里的婴儿啼，眼眸中划过一抹倔强不甘，没有说话。
太妃明白了：“是在宫中过得太委屈吗？有人欺负你对吗？也对，医仙一族本该是遨游于天地之间，不受任何国度的约束。许多年前，医仙一族因轻信人类而遇难，甘愿放弃数百年的尊严与骄傲投靠于我灵澜已是不甘，如今你在宫中行医又莫名受人欺负，难免心生反抗。但是你得知道，皇帝是灵澜神灵，皇族是整个灵澜的尊严与颜面，他们，即是权威。你若想不受皇族中人欺负，就得变得足够强大，让他们对你心生畏惧，即便知道你怀中揣得是毒药，也拿你没有办法。否则，你就只能遵守皇城的规矩。”
这与将离的想法不谋而合。
但是眼前的人同样是皇族的，将离不敢表现出赞同，只是说：“其实，这药我没想过去害任何人。之前出宫，我遇到一些不好的事情，所以才想在身边准备一些药用来防身。正如沉香所说，婴儿啼并不会取人性命，只能用来做些恶作剧。”
太妃盯着她的表情，在她说完后伸手摸着她的脸颊，满脸心疼。“你在宫外遇到的事情我知道，很害怕吧？还好，那两个人渣已经死了，你不用再害怕他们了。你要知道，你的身边，永远会有光芒绽放。它们或许会来得很迟，但一定会来。至于婴儿啼，你就留在身边吧，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嗯。”
太妃的信任再次令将离垂下了头。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究竟对不对，应不应该。她是医仙族的人，是医仙白霜最得意的弟子，她该严格遵守师命，一生奉献给治病救人，绝不害人，尤其是她，远离毒药……
可是……
那实在是太懦弱了。
为了让灵澜的皇帝顺心，那么强大与尊贵的医仙族愿意世代不学武功，永远停留在一个柔弱的状态。
可是凭什么！医仙族的灾难本就是他们人间界的贪婪所导致，为什么要无辜的医仙族来承受罪恶！
他们已经是受害者了，为什么还要忍受加害者的迫害！她为什么不能像你乾归一样，受到了不公平待遇之后就奋起反抗呢？
这个想法一旦冒出，便如毒蛊一一般钻到她心尖儿去，化作毒绳捆着她，折磨着她，噬咬着她，化作黑暗将她吞没。
在她的心底，有个声音在一遍又一遍地认可并加强她的这个念头，其势愈烈，甚至有盖过师嘱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