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戏痴
“你最好祈祷你接下来说的话有用。”乾归的话阴森森的。
夏凛的头皮发麻，凑在乾归的耳边低声说：“是上次皮影戏的事情有了消息。”
乾归扬眉，眼珠子咕噜一转，不知道想起什么了，突然间神情愉悦，道：“知道了。这件事可被管家察觉？”
“这……”夏凛欲言又止，尽量婉转，道，“我们的人已经尽可能地小心了。但是波及着实太大，难免……不过我们的人已经尽可能地去减少此次的损失了。”
尽可能，减少。
也就是说，这次的波及已经大到连他的人都无法完全控制吗？
吩咐这件事情之前，他们便已经预料到了这一日。可这一日真的来临了，他们的心中还是紧张担忧。
“知道了，把所有的空缺与损失整理好交给我。”
说罢，朝着将离的房间去了。
夏凛望着乾归的背影，无奈叹息，道：“古有戏诸侯以博妃子之笑，今有自损八百以获美人心安，啧啧。”
乾归敲门，直截了当地说：“瓦肆的梅兰苑皮影戏有着落了。”
门果然开了，将离请他进屋。
“进来说。”
“这……不好吧？”
乾归支支吾吾，不好意思地挠头，但脚步已经跟了进来。
将离翻了个白眼，道：“你觉着不好不还是进来了？梅兰苑的皮影是怎么回事？”
乾归不悦地嘀咕：“你的房间乌头进过，我也要进一次！关于梅兰苑的事情，夏凛稍后会送消息过来。”
有了上次的教训，夏凛这次没有再风风火火地推门就进，而是在门外徘徊了一会儿，给他们两个留足了时间才敲门进去。
未想到，这一次刚进门就收到了乾归埋怨的视线。
“怎么这么慢？”
夏凛想骂娘。
“属下知错。这里是殿下要的东西。”夏凛将压箱底的案卷、丢失孩童父母的口供、仵作对皮影材质的判断等等所有调查出来的信息摆在乾归的面前。
将离一页一页看过，目光定格在班主的口供上。
“你们办案的速度真快。在我们医仙岛，谁家丢头牛都要找好久。这才四日，你们便将案子从头到尾都查出来了。太厉害了，我从未见过有人断案如此厉害。”
将离的嘴巴喋喋不休。
夏凛被夸得不好意思了，刚准备笑，一抬眸看见乾归阴郁的表情，生生将到脸上的笑憋了回去。
他动了动了僵硬的脸皮，生硬地回应：“仙子谬赞了，这些都是属下该做的。”
将离拿着班主的口供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生怕看错了，看漏了。可越看，脸色越是铁青，拿着纸张的手也止不住发抖。
胸口的怒气如涌动的火山，滚烫的石子堵在胸口。
“为什么？我看不懂。”将离将口供放在桌子上，目光无神地盯着桌面。
口供上，他看不到丝毫的怜悯与悔过，他将那些被残忍杀害的女孩称作“奉献”，说这一切都是为了向大众提供最真实的皮影戏，他是为了为皮影注入血肉，注入灵魂。
自从换了皮影后，也的确有很多人慕名而来，说他的皮影戏有血有肉。也是为此，班主更加变本加厉。
夏凛看着将离的模样，迟疑后还是说：“拷问他的时候，他依旧在大喊大叫着说他没有错。那些孩子都是他们的父母卖给他的，他是无辜的。而且那些女孩利用了自己的皮骨为皮影的事业做了贡献，应该感觉到骄傲。”
“可恶！”将离一拳头砸在桌子上，怒道，“他的皮影戏受欢迎是因为他的戏好，是演的人有血有肉，与皮影有什么关系！口口声声地说着为了皮影戏的未来着想，我看分明就是他走火入魔！”
乾归此时也看完了班主的口供，下巴紧绷。他自认见过了人性的冷，可见到这份口供的时候依旧难以控制内心的颤抖。
班主的口供中，说得全都是他的骄傲！这些，以无辜少女的皮骨堆积起来的骄傲！
“殿下打算如何处置？”夏凛问。
乾归目光阴沉，沉吟片刻后，道：“取一副皮影给我，我去见皇上。”
“可是……”
夏凛急忙阻断。
调查的事情已经让他们的人有了暴露，如果这件事再闹到皇上面前，他并非真的傻掉的事情就瞒不住了！
“我自有分寸。”
乾归拦下他。
皇后恐怕早有察觉，所以才会让春花给他下药阻止他清醒，由春花为媒介间接控制整个衡予宫。
若非他有先见，提前安排了大臣与夏凛里应外合操控衡予宫，这里恐怕会沦陷为真正的衡予宫！
夏凛知道，他一旦做了决定就难以改变，只能将怒火发在将离身上，怒瞪她一眼转身离去。
不多时，夏凛端过来一个雕刻精美的木椟，木椟里面放着的，正是用七岁女孩做的皮影。
乾归伸出去的手有些颤抖，接住美椟时却是稳稳当当，出了门便换了副模样，欢快地笑着往承天宫去。
刚入了承天门，人便被正好往外出的锦尚拦了下来。
“太子，今日陛下忙于政事，怕是无暇顾及太子，太子请回吧。”
乾归警惕地看着他，小心地护住怀中的美椟，谨慎地往后退了两步，突然绕过锦尚冲了进去。
“太子！”
锦尚赶忙伸手去拦，但太子的反应灵敏，他只抓到一团空气。
他没有立刻追过去，而是在原地无奈地跺跺脚，等到太子跑远之后方才跺跺脚，仓皇地追上去，无奈地叹道：“唉，你这……”
已经跑远的人，他如何还能追上？
乾归闯入承天宫的书房时，锦尚方才踉踉跄跄地追上，刚伸出的手又慌忙缩回去，跪下向懵了的皇帝请罪，道：“陛下恕罪，属下无能，没能拦下太子。”
皇帝瞥了他一眼，没有问他的罪，但也没说他没有罪，就让他在一旁跪着，起身拉着跑得气喘吁吁的乾归坐下，柔声问：“怎么了？跑这么快，摔倒了怎么办？”
乾归的一颗心往下沉。
皇帝越是对“他”好，他便越是恨皇帝。
他笑嘻嘻地晃晃自己怀中的美椟，神秘兮兮地说：“回父皇，儿在外面得到一个好东西，儿子非常喜欢，所以迫不及待地想要带给父皇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