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神意的任务
白霜的喉咙动了动，流转在眼眶中的泪水收回去。缓缓道：“终是将离失察之过，即日起，跪在这里向祖先忏悔，抄写医仙族规三千遍，十年不得离开此地！”
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医仙族规只有三百条尚且好说，可十年不得离开白玉珠台，这未免……
谁不知道这白玉珠台是医仙族赏罚之地，承受得起祖光荣耀，也得承受得起抽骨放血之恨！再加之此处无任何遮拦，不得离开此处便意味着要接受狂风暴雨、艳阳大雪的摧残。
莫说十年，三年也难受！
“将离是您最宠爱的弟子，怎么可能因为区区失察便要遭受如此严重的惩罚？即便乾归师弟是您最受宠爱的弟子也不至于。”
是灵鹿的声音。
将离淡眸扫过去，并不领情。灵鹿已经刁难了她十四年了，将离不相信灵鹿会突然转变了性子帮她说话。
果然，此话落下，倒吸冷气的人群顿时炸开了锅，纷纷讨论白霜惩罚将离的真正目的。
“是呀，师父向来赏罚分明，乾归师弟自戕是他自己的事情，与将离师妹有何关系？师父何曾因为某件事情迁怒过他人？”
“莫非真如传言所说，是将离师妹杀了乾归师弟？”
“不要胡说！你们没有听毒公师兄方才说的话吗？乾归师弟说不定并没有死，只是被将离师妹偷偷放出了医仙岛！”
“将人放出医仙岛？师妹她是疯了吗！乾归师弟可是人族，她怎么敢放虎归山！”
“我也比较倾向于豆豆师兄的话，来之前，我好像听到了师父说将离师妹助乾归师弟出岛，这才气得要抽了师妹的神意。”
白霜听着弟子们叽叽喳喳地讨论，静静地看着灵鹿，眼眸中没有喜怒。灵鹿心中的恐惧越来越浓，不再敢与她对视，垂眸乖乖地站着。
白霜没有任何的解释，也没有对弟子们的讨论说出任一的否认，转身离去。
突然，天降金光，高贵的色彩把将离牢牢围住。慢慢地，金色的光芒化作数百只指甲盖大小的蝴蝶散去，唯有一只落在将离的手腕上，化作一枚金色的镯子，外有芍药的纹理蓬勃而生。
“神旨！”众人羡慕地惊呼。
神旨，神意的指引。医仙族规规定，唯有受到神旨之人方才可以出岛。
将离偷偷松了口气，晃了晃手腕，带着一丝侥幸，道：“师父，我得下岛。”
白霜冷冷地看着她，强行察看了她的神意，脸色更加难看，道：“拒绝它。”
“为什么！”将离震惊地嚷道，这是她第一次接到神旨，“我有能力完成这个任务！”
白霜难得放软语气，道：“你已经十四岁了，神旨的降临不是奇迹，你可以接下一个。”
将离牢牢捂住自己的手环，气鼓鼓地跪在地上不吭声，也不看他。
神意一旦选中，除了本人之外无法更改或拒绝，且一旦接受，需要在三日内动身，否则便会伤损神意。
白霜威吓不动，只能由她。离开前，冷冰冰地给出将离选择：“你若同意，便不要再回来了。”
“师父！”将离猛地看向白霜，然而白霜已经离去，她看到的也只有背影。
将离抓住自己的手环，委屈涌上心头。自幼她便知道自己与他人的不同，为了回应师父的关照，她所有事情做得都比兄弟姐妹们好，她对待所有的事情都非常认真，也是兄弟姐妹中最听话的。
可为什么，师父对她越发薄凉？只是因为一个乾归，便要抽掉她的神意，甚至要挡掉她的第一个神旨？师父当真不知道她对第一个神旨的期待吗？不知道第一个神旨对他们医仙岛弟子的意义吗？
将离看着自己的手腕，难过地浑身发抖。突然，她拽住神意手环，眼中发狠。正要扯断的时候，乌头突然冲上来扑住她的手，目光坚定地看着她，道：“去，不能不去。”
“可是……”
“没有可是！”乌头眼睛红肿，紧张害怕到手指发抖。方才那一遭，如同是他从鬼门关走过，那一瞬的窒息，恐怕比将离这个当事人更加浓烈。
“将离，你如果不接受，就要在这里呆十年！十年的风吹日晒，过得比狗不如，还要受尽路过之人的指点与白眼，你当真承受得住吗！”
“毒公，你是在撺掇师妹违抗师命吗！”灵鹿脸色难看，指着乌头怒喝。
乌头没有理会她，目光中只有将离，语重心长地说道：“师妹，你是优秀的医仙，你比我们师兄弟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优秀！你不该在这里承受这长达十年的折磨。”
将离不为所动。
乌头劝不动她，只能恨恨离去。将离拒绝了这一次的任务，独自跪在白玉珠台，不知斗转星移、不知日夜交替。
转眼两年，将离已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就连向来讨厌她的灵鹿也忍不住为她送来洗脸水，帮她梳洗脏成黑色的紫发。
两年里，乌头每日都会来，给她送些吃的、喝的还有好看的首饰。他不是没有想过给将离送衣服，只是送了她也无处换。
这日，金光降至，与两年前无甚区别的手环重现在将离的手腕。
她垂眸，轻轻抚摸着，而后面朝霜苑方向，叩首离别。
师父说，下一个神旨，她自可前去。
这边，白霜察觉到神旨后立刻从霜苑离开来至白玉珠台，可这里已经空无一人。心骤然缩起，疼痛感与失去感搅着他的心脏，目光悲切地望着离开岛的方向吐出一口浓血，惨笑在唇边化开，呢喃道：
“离儿，师父留了你两年，终是没能帮你逃过去。罢了，罢了……你既已去，剩下的，就让师父帮你扛吧……”
岛外，将头发蒙起来的将离出示化为手腕的神旨，正大光明地坐上了离岛的船。远看：海天一色、一望无际，近看：波光粼粼、深不见底。
随着小舟的漂泊，将离的视线渐渐开阔，恐惧也越来越浓。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世界远远比医仙岛要大得多，他们所见的天空与湖水只是这世界的沧海一粟，高矮胖瘦的他们立于苍穹之下宛如尘土，渺小又微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