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百草缠枝
卫春雪是三个人中反应最大的，她表情完全没有在主薄府上的淡然，现在完全是一副小女儿摸样，小心翼翼又好奇心满满。
掌柜的道：“丽娘的秀活儿独树一帜，她只绣花花草草，图样儿全是自己画的，旁人不可能模仿，就算模仿了也是四不像，所以丽娘的绣品极容易辨认真伪。”
“你们现在看见的《百草缠枝》是她进宫之前，流传在坊间最后一幅绣品了。”
卫春雪稍加思索问道：“掌柜的，你在哪里收购到的这幅绣品？”
“自然是常青村，那儿从古至今出了两位皇家绣娘，是我们大名府民众都不敢小瞧的村落。”
卫春雪吐出一口浊气：“原来如此！”
她此刻心里对常青村充满了好奇：“段姐姐，从咱们梧桐村到常青村需要多久啊？”
段月儿眼珠子一转就晓得卫春雪在想什么：“水娘，不是我泼你冷水，你啊，根本没机会。”
“曾经我也想去常青村见一见丽娘，可是因为村规森严，所有生人不得进村，若有你这般的投奔亲戚，也要在村长先同意的情况下，才能进村。”
“这样啊！”卫春雪有点遗憾。
掌柜的是要做生意的人，看三人聊偏了，赶紧出言打断：“好了，不聊这幅绣品了，小娘子你还买线吗？”
卫春雪点头：“嗯，要买！不过有纯白的丝线吗？我只要那种。”
掌柜的不解：“现成的颜色这么多，你要绣什么图样的都可以配齐，光买白色有什么用？”
卫春雪微笑不语，徐氏和段氏对视一眼，明白其中缘由，也笑着不作声。
掌柜的没套到话，揣着满肚子问号给卫春雪打包了许多白丝线。
卫春雪又道：“可以请掌柜的，给我找东西包一下布吗？”
掌柜的这才认真的看了一眼卫春雪怀里抱着的纯白丝绢。
“你你的布！！！”
掌柜的一瞬间恨死自己了，这块布的价值不用说，能买下她店里四分之一的货。她刚才怎么就没有注意到这位大财主呢？
卫春雪笑道：“容易弄脏，劳烦你了。”
“不麻烦！你等下。”
掌柜的想弥补自己的过失，挽留一位有钱的新客，慌忙去库房里翻了一块过时的新花布给卫春雪用。
有了花布遮掩，一匹白丝绢不再惹人瞩目。
“小娘子，一共550文，看你买的多，50文的零头就给你摸了。”
还能节省50文，卫春雪乐得掏钱，掌柜的凭着一张巧嘴，做了三个人的生意。
三个女人高高兴兴的离开绣坊，掌柜的送到大门口，还一直挥动手上的帕子，叫她们下次再来。
“段姐姐，带我去逛药铺吧。”
卫春雪有这个提议，其他两人毫不意外，轻车熟路的就来到镇子上最大的一家药材铺。
店小二也认识段月儿，看见她连忙放下手里的药称，哆哆跑到店门口相迎。
“王家娘子来啦，可有什么要紧事，我这就去请白大夫出来！”
“哦，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家中无事，今日是陪她来的。”
段月儿说完，指了指身侧的卫春雪，店小二泛着机灵劲，把维护对象转了弯对上卫春雪。
“小娘子买些什么？”
卫春雪对于想染什么颜色心中有数，于是脱口而出：“苏木、茜草、黄栀子、桑树皮、五倍子、蓼蓝、艾草、紫草，全部给我称足五两。”
店小二听得云里雾里，这药材各不相同，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而且没有药引子。
店小二忍不住多嘴提醒：“小娘子它们根本就凑不成一张方子。”
卫春雪淡然点头：“我晓得，不是方子，就不能单买药材吗？”
店小二被反问，显得局促：“当然可以，小娘子您确定，我这就给你抓药。”
背过身，从一整面的药柜里，准确的抓到药材。
“小娘子，本店的五倍子卖光了，你看”
卫春雪没有迟疑直接道：“不碍事，你装好其他的。”
徐氏和段氏面面相觑，都不明白：“水娘啊，五倍子有什么用处？东西少了一样，你要怎么办？”
卫春雪露出神秘的微笑：“有其他的可以替代，段姐姐等会儿我再告诉你。”
买好东西，从药材铺出来，卫春雪身上的二两银子，花的干干净净。
徐氏挥鞭子驾驴车回梧桐村。
乡土路上，左右山坡绿林苍莽葳蕤。
卫春雪终于道出：“五倍子煮水，会得到一种偏蓝紫色调的黑色，有时甚至会被认作是紫色或灰蓝色，仿若玄色夜空，我称它为玄色。”
“黑色？玄色？”
段月儿似懂非懂的点头：“黑色我见过，但玄色我还真是没见过。”
“但是现在没有五倍子，你刚才说有东西可以代替？好妹妹快告诉姐姐，到底是什么东西？”
对于刺绣女工方面，段月儿有很强的求知欲，她焦急的拉着卫春雪衣袖，非得问出一二三。
卫春雪觉得好笑，没有再托大：“枫树叶。”
“啊？”
“枫树叶？就这？不值钱的东西？还能染色？”
卫春雪的回答，仿佛翻新了段月儿的脑子。
“妹妹莫不是开玩笑吧，我从没有听谁说过。”
卫春雪坚定道：“我虽然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知道，但它确实可以的，枫树叶在哪里可以捡到？”
段月儿眼睛一转，还真想到了：“村里就有！”
“虽然咱们是梧桐村，因为梧桐树最多而闻名，但我知道在一个人迹罕至的死角，就栽种有枫树。”
卫春雪拍手欢喜道：“好好好，咱们回村直接过去看看。”
徐氏按照段氏的指点，在一片荒地上停下驴车，一面是陡峭山崖，一面是来时的荒田平原，另一面则是丛生的荆棘。
总结一个词，就是荒凉。
徐氏惊疑：“这地方，我从来没有来过，你是不是记错了？”
段月儿坚定的摇头：“跟我走，我记得路。就在悬崖坡上。”
卫春雪道：“徐婶子，你就留在车上看管东西好了，我们去去就回。”
她和段氏互相搀扶着，朝山坡进发。
她一言不发跟紧段氏，已经到这里了，若因为害怕荒凉无人退缩了，岂不是竹篮打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