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出去
“靠……牛逼……你太牛逼了你……”
郑子心重复了好几遍, 都没能把那种情绪展现的淋漓尽致。她鼓着眼睛看了余烬好一会儿，但对方只是浅淡的笑笑。
那是种从骨子里露出的柔软来。
她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的变化真的很大，那不只是换了层“学生”的皮而已。
良久, 女人终究是“嗨”一声, 她耸耸肩, 一头的小辫子晃来晃去的：
“那行。不过你有事儿的话，还是随时招呼, 我不是跟你客气客气，也没别的意思，你也不用多想，怎么说也算是’老熟人’了……”
余烬“嗯”一声，冲着她摆摆手, 然后转身走了。
郑子心看着对方背影消失在街角, 又突然觉得, 这人一直都是从前的那个臭小鬼，看着软包子一个，实际上骨头硬的很。她自嘲似的笑笑, 觉得这人大概永远都不会真的有事，来找她寻求帮助的。
如果真的有事, 哪怕是天塌下来，她也会撑下去。
一直撑。
撑到脊柱崩碎，撑到每一块骨头都成齑粉。
也会撑住。
撑到死。
令她完全没想到的是，根本没过太久，余烬真的来找她了。
还向她提出那样的请求。
因为这个小插曲，余烬回到家的时候比平常都要晚一些。
“烬烬今天回来有些晚了啊？”做饭阿姨正从脖子上摘下围裙，笑呵呵的看她, 目光里是上了年纪的人特有的慈爱：
“我今天去了趟城郊的海鲜市场，方小姐虽然说，食材去超市买就好，不让我去那么远，可超市里的那些菜，总是不如市场上新鲜的，还贵……市场里的就不一样，那里鱼啊虾啊，都是鲜活的，鱼就要吃这个鲜劲儿啊……烬烬不是爱吃鱼么，我就买了两条，想炖鱼汤，煨了一下午的，你趁热尝尝看好不好喝……烬烬最近是不是要考试了，要多喝点儿汤补补脑子才行……”
人上了年纪就爱絮叨。
阿姨的话比以前多不少，车轱辘话滚来滚去，是直白到近乎露骨的关切。
大概是因为小时候没怎么拥有过这些，余烬比一般人更要珍惜这个。
“好。”
她应了声，踢了鞋子直奔厨房，盛了一碗，没有半点含糊的，就在做饭阿姨的注视下，一口气喝了大半。
“真的很好喝，鱼汤很鲜。”小孩儿抬起头，唇角有晶亮亮的油星，一边冲着阿姨竖起拇指。
笑意漫上来，阿姨的眼睛弯弯的眯起，眼角眉梢的纹路深了许多：
“好喝就行……烬烬喜欢喝就好……”顿了顿：“今天烬烬要去找方小姐么？”
余烬含糊的“嗯”了声。
“啊……厨房里有保温桶，我盛些鱼汤也给方小姐带点儿去吧，喝的时候还是热乎乎的……方小姐每天上班也好累的，看着都瘦了……”
其实方珩有和她说过的，不让小孩儿过去了。
自方珩答应了余烬起始，从最初的一周只去一两天慢慢增多，变成只有一两天不去，再到后来每天都去……小孩儿名义上是和她一起吃，实则却是帮她带饭，带家里的饭。
阿姨做饭手艺一绝。有几次只是味道稍稍泄出去些，就让大半公司员工魂牵梦萦，纷纷打探余烬买的哪一家的饭菜。
方珩不愿余烬折腾，之前拒绝了几次，但最后拧不过小孩儿，无奈只好随她。
少年人，总是一头热的，热血沸腾起来，就仿佛就能够去移山填海了。
方珩本以为余烬就是小孩子心性，等新鲜劲儿过了也就罢了，着并不轻松的差事也就不了了之，可这孩子一跑就是一年多，风雨无阻的……
她是真的，发自内心的，为这样做而感到快乐……
她不像她见过的任何一个少年人。
可现在不同，余烬已经没剩多少日子就要高考了。
方珩少有的强硬，不准小孩儿再来。
“……方小姐也应该补补身子的……”
阿姨话音还未落，就见到小孩儿的眼睛亮了起来，她笑着摇摇头，找出了最大个的保温壶，开始盛汤：“烬烬这几天都没去找方小姐呢……”
余烬也是这么想的，她此时正差一个借口。于是，她挽袖子和阿姨一起动手，帮忙打包好了饭菜，拎起来就往外面跑。
“哎……哎哎……烬烬……你慢着点儿……”
“您也是，回去路上慢着点儿！”
只余下小孩的声音，人已经不见了。
余烬这件事没能答应阿姨。
她根本慢不下来，“去找那个人”这件事，根本不是一件能够慢慢做的事情。她仅仅是这么想着，她就快要飞起来了。
这一刻的心情。
是生活中的无数无数个，像这样的瞬间的心情，抚平灵魂的沉伤与旧痛。
于是，当余烬看到那个人的时候，额角血管又开始突突的跳，胸口的某一部分，又开始撕裂般的疼，告诉她伤口一直在，并且永远都在。
她感到胃部一阵翻涌，冷凝的血渐渐沸腾。
那个男人……那张脸……
一路上，似乎有不少人和她打着招呼，公司上下都知道，boss家里这个名字稀奇古怪的小孩儿，但余烬浑浑噩噩的全没理会。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走回方珩办公室的。
方珩回来的时候神情显得有点疲惫。
她撑着桌子喝了口水，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和褶皱的衬衣，手指抵住太阳穴。
下一秒，她看到了休息沙发上坐着的小孩儿。
方珩愣了愣。
“烬烬？”
一瞬的恍惚之后，方珩微微皱起眉：“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说了，以后不要再来公司的么。”
她走过去，食指轻轻刮蹭小孩儿的脸：“烬烬，你就要考试了……”
余烬闻到一股男士古龙水的味道。
清晰、浓烈……
衣服上、手上、身上……
她感到喉头一阵窒息。
最后的一根稻草悠然飘落。
“你为什么不让我过来？”
余烬微微偏头，避开了对方的手指：“只是因为我要考试么。”
方珩察觉到小孩儿状态似乎有点儿不对。她没有答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而是弯下身子，关切道：
“怎么了。”
距离拉近，味道更浓烈，像是刺刀直挺进她颅骨，连带着女人散乱的发、褶皱的衣摆和松散的纽扣，一并戳进小孩儿眼窝，搅出一地斑驳狼藉。
“方珩，我看见尹泽辰了。”
方珩微怔，眉心的结拧紧，片刻又缓缓松下去，她站起身子：
“嗯，是么。”
余烬被这轻描淡写的态度激怒：“方珩，你见他干什么！”
“……生意上的事。”
“生意上的事？”
余烬也“腾”的站起来，想靠近方珩，却又猛然被那种领域感极强的味道，扎的全身上下遍体剧痛，她不自禁又退了半步：“宴北有这么多人，你不找别人，就一定非得找他才能做生意么！”
“……”方珩眉心一拧，嘴唇有一瞬的白，她停了许久才缓缓说道：“烬烬，抱歉，但这是公事。生意场上公不混私，私不碍公……”
“公事……公事……”余烬喃喃，又自嘲似的笑笑：“所以方珩，你今天就要和害死文文的人一起共事了，是不是？”
尖利的投枪掷出去，划破空气，扯出泪和鲜血。
“……”
方珩抿唇，一只手在向后，撑住身子。可她张了张嘴，再多的解释终究只归于一句：
“抱歉。”
悬索桥两边斩断，身体坠下去，灵魂也是。
余烬突然就笑了，只是笑着笑着，她眼睛突然泛红：
“方珩，尹泽辰知道我们的关系么？”
方珩看了小孩儿一会儿，终究是轻轻的摇摇头：“他不知道。”
“他从没问过你这个么？你不和他说么？还是……”她盯住方珩的眸子：
“……还是，其实你根本就说的就是’你单身’？”
低气压坠着低气压，像是冰冷的地窖或者墓穴，余烬看着方珩的表情，突然抗拒起来。
然而——
“是。”方珩终究是没能撒谎，她缓缓垂下眼帘：“你猜的没错，我是这么和他说的……”
真相……
真相。
伤口迸溅，鲜血落了满地，嘀嘀嗒嗒，嗒嗒嘀嘀。
方珩咬牙，缓缓松开的撑住身子的手，深呼吸，然后向着小孩儿走过来。她伸出手：
“烬烬，这件事总有一天会公开的，只是现在还……”
余烬却一把打偏她的手，也打断了女人的声音。
一瞬间，白晰的肌肤泛出狰狞血红。
方珩手臂轻轻颤了颤，她愣了几秒，慢慢收回手，一眼都没看伤处，声音却依旧温和：
“烬烬，你冷静些，听我说好么……”
温柔却掀开更多的痂，带起一片血肉模糊：
余烬突然就崩溃了。
她几乎是在吼了，歇斯底里的吼：
“方珩！我看见了！我看见尹泽辰从你会议室里出来！他、他是不是碰你了！你说啊！你是不是让他碰你了！你是不是和尹泽辰做了！”
方珩绝没想到小孩儿会说这个。
她身子不自禁的轻颤，脸色血色尽褪。
“余烬你……你在说什么。”
“说啊！是不是！方珩！你是不是让他上了！”
“你……你、你给我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劳动节快乐～
快乐？
凑合凑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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