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纵火
“我们快到了。”
“好的。”
“你自己小心点。”
“知道。”
当余烬赶回去的时候发现, 原本被她踹下去、趴在那一截烂木头一样的人已经不见了。她愣了愣,甚至自己也翻下坡底去看,仍然没有找到人。
回去了?
余烬微微皱着眉,她下手绝对不算很轻, 她就是带着私心动的手, 无论是为了方珩,还是为她那个厌恶她、但却真真实实给她生命的女人。
这都是一场迁怒式的发泄。她就是抱着要狠狠教训一下在这一刻撞枪口的男人。
不过, 倘若他知道男人原本的心思, 怕是会下手更重的。
但是, 她没想到原本以为要在林子里躺一晚上的人, 竟然已经可以起身了……她心里为自己的估算错误感到疑惑,但最后却归咎于村里人的体质——相比城里人,他们是肯定要更抗打一些的。
她担心方珩一个人,又跑回去,却没发现树上一双通红的、阴鸷双眸,正死死的盯住她, 带着颤抖的恨意。
余烬回来的时候, 方珩在房间里等着她。
看她一个人回来,便揿掉了手机,投去一个关切的神情。
“他不在那里了,应该是走了。”小孩儿把门关上:“应该没事儿,我没有下死手。”
“……”方珩垂下眼,轻轻“嗯”了一声。
余烬有些局促的站在门边,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方珩,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谁。”方珩淡淡的说:“只是我没教好你。”
“不是!”余烬看方珩这样,突然有点慌了:“不是的,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是, 是我自己……我明明答应你了,不能在随便动手的,我要……乖一点的……”
“嗯。”方珩还是很淡的回应,余烬特别怕她这样,像是已经在心里给她定了罪量了刑。
“方珩……”余烬跑过去抱住她脖子:“你……你不要不要我。”
“……”方珩轻轻拍了拍她后背:“上来睡觉,我有点累了。”
她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浪潮卷上来,熟悉的惶恐和未知猛烈的拍打着海岸。一直到在方珩身边躺下,余烬都是无措的。她没有一点睡意,翻来覆去的,像是一只人形的震动棒。
方珩叹了口气,想到了小光的比喻。她无奈,反身,把人拽进了怀里。
“睡觉。”
震动棒瞬间没电了。
“方珩……”
等了一会,怀里的人发出幼猫一般的呢喃,方珩以为她又要提那件事,说辞都想好了,却听余烬小声哼哼:“你……太紧了……你胸压到我了……我……我有点喘不过气……”
方珩:“……!”
她松了松手臂,一伸手,在小孩儿的腰上狠狠的拧了一下。
余烬反而笑了下,声音软软的震在她脖梗,带着种天成的诱惑:
“方珩阿姨,你不会是想要扔了我吧~”
方珩:“……………”
黑暗里,她喉咙轻轻滚了滚,耳骨有些酥麻,她突然觉得有点渴,手指甚至不自觉地蜷曲了下。
……行!余烬可真行!她真的是越来越贼了,现在不仅不闷了,都学会了撒娇了。
这简直能化掉她全部的冷。
停了很久,方珩才舔了下唇:“我只是担心你。”
余烬“啊”了一声,然后特别自信的辩白:“我不会有事的,真的……”
方珩在黑暗里轻轻摇了摇头:“余烬,我看你有时候会打游戏,每一个游戏之所以能够玩起来,不是因为它’可以怎样’,而是因为它’不能如何’。换句话说,一定的限制是一个游戏可玩性的保障,你明白么。”
刚刚还说被自己压到的人,这时候反而往自己怀里拱,然后摇头。
方珩:“……”
其实她根本能听懂的吧……
方珩无奈的拍了拍小孩儿后背:
“你要玩一个游戏,你就要遵守那个游戏规则。其实人生也是这样的。你想要在一个地方立足,就需要遵守那里的准则,不同地方有不同的标准,比如在不同国家、不同地区,要恪守的是不一样的东西。你摸过枪的吧……”方珩捏着她的手,轻轻抚摸手心里微微粗砺的茧:“在有些国家,登记枪支可以合法持有,但是在我们国家不行,说简单一点,这就是游戏规则。”
“我知道你说的这些……”余烬说。
“不,你还是不懂,有些规则你必须得遵守。”方珩的语气淡淡的,但却带着让人无法反驳的郑重严肃:“不是’要’,是’必须得’,是’不得不’,你明白么。”
“……”
“我只是有点担心。”方珩叹了口气,黑暗里,余烬辨不明晰她的表情。但她却感到一种悲伤,她此时此刻整个人都像是一声叹息,就连抱住她的手臂都像是要握紧流沙一般悲戚:
“余烬,我只是……不想你再回到那种地方去。”
“……”
余烬身子轻轻颤了一下,她突然的动作很凶的抱住她的腰,迎着女人身上温柔的气息,和扑面而来的柔软温度,一下子流下泪来。
她说:“我知道了,方珩。”
“我以后不这样了。”
冰冷的山风中,一个狼狈的人影跌跌撞撞的从树上下来,他抹了把口鼻,又拍了拍身上的树叶灰土,然后一瘸一拐的从沟里往外走。
他表情像是垂死的兽,狰狞中透出狠戾,眼睛里泛出赤红的血色,仿佛恶鬼的红瞳。
“余晓丽……余晓丽……哈呵呵啊……呵呵……”他口中喃喃自语,像是魔怔似的口齿不清的絮叨着什么:“余晓丽……哈呵……贱人……想弄死老子?呵呵……看老子不宰了你……剁碎了喂狗!”
走到家里房子前,男人脚步顿了顿,看着偏房支棱的铁窗和铁门架,又看了看自己藏身处那里堆积的柴禾,露出一个阴狠的笑容。
他趁着夜色,不知道从哪里搬出一只塑料皮的大桶……
余烬睡的不安生,哪怕她锁好了房间门,还做了装置保障,却仍然担心会有什么突发情况。
她是被味道呛醒过来的,睁开眼睛的时候,房间里已经能闻到明显的烟味,而窗外一片赤红,仿佛炼狱,她全身是汗,仿佛置身于蒸笼。
余烬第一反应是去拉方珩,她捧住她的脸,一声声叫她名字,但对方皱着眉,额头发烫,却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糟了!
她被方珩抱在怀里睡的,隔阻止了很多烟雾,但方珩却是暴露在空气中的。
余烬一咬牙,从背包里扯出一件吸水性好的衣服就跳下床去,拿起热水壶往衣服上泼了点儿水,又在房间里狠狠的甩了几甩降温,这才蒙住她口鼻。做完这些之后,她才跑去开门,心里却一点也不轻松。
这场火来的绝没那么简单……
果然,她把门锁打开,却也无法打开这门。门上的温度很高,余烬又试了几次,但却就像是有什么硬物在外面,将门卡住了,哪怕她站的好远,利用疾跑产生的冲力去撞门,她都没办法把门破开。
她又转向了窗户,但却没有直接打破玻璃。窗户玻璃外是铁栅栏,就算能成功打开窗户,她也不可能从这里出去,反而会放进大量烟气。
她又跑回去,把方珩拖到地上。对方终于有了点反应,迷迷糊糊的问她“怎么了”。
听出方珩并不清醒,余烬用尽量平和的口吻说一句“没事儿”,又把水壶里的水往方珩裹着的毯子上泼。水并不多,勉勉强强浸透一张毯子,她把方珩罩在毯子下面,就开始在房间打转。
门不行,窗户也不行,墙呢?余烬看准一个防线,抄起椅子狠狠的往土墙上砸去,可她差点被弹回的椅子砸中,墙上却只出现一道浅浅的印子。
墙也不行!
那么……
余烬抬起头,屋顶呢?
这间房间对于旁人是死牢,对她却是天无绝人之路。看着平缓的墙面,她借力,在凹凸处几个蹬踏,人已经窜上了几米高,但是却和房梁仍有一段距离。
余烬滑下来再上,这一次她脱了外衣,只穿一件轻薄的秋衣。再一次的助跑,借力,蹬、踏上蹿。够到了!可她吊在房梁上的时候才感到手心刺骨的高温。那种痛迫的她本能的就要松开手去,却生生忍住。手指像鹰爪咬住绝壁孤松,她荡了两下,一条腿也搭了上去。
上了房梁,余烬猛地一阵咳嗽,高处是最聚烟的,有毒和高温的气体都盘踞于此处,即便她屏住气息,却也仍然被粉尘呛的一阵眼中灼热刺痛。
她视线受阻,摸索着找到大梁,抱搂住,然后狠狠的踹向房顶的檩条。
这东西明显要脆弱很多,她几乎一脚就踹下了不少木屑泥土。
很好……只是……小腿上一阵剧痛,她能感到有液体漫过腿腹,但是她根本没有停顿,又是狠狠的一脚横踹过去。
“妈的,滚开啊!”余烬吼了一嗓子,像是单杠运动员一样整个倒立起身子,双脚一起发力猛地踹过去,终于破开一个大洞。一瞬间,泥土木屑甚至是一些碎瓦片都纷纷掉落下来……
还好不是多坚固的结构……
余烬这一下之后觉得头脑发晕,她几乎要抱不住大梁,从上面跌落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方珩:小孩儿学坏,阿姨都想1了,啧。
余烬(捂住):不,你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