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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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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千白:……  “挺神秘的。”肖洁开了个头, 旁边几人这才说了起来。

    “听她们一起住的人说……”

    “嗯?”方珩没听到下文,有些疑惑的看着说话的人。

    那个女孩看了看方珩,又看了眼肖洁, 这才有点犹豫的开口:“挺霸道的, 不怎么讨喜……”

    方珩没说话, 只是眉头微微动了动。

    “……就……还挺自私的,没有关系特别好的朋友,孤僻古怪,胆小怕事, 遇到麻烦事跑的比谁都快, 从来不参与监舍打……啊……监舍联谊, 还打小报告……”

    方珩终于忍不住了:“她怎么可能打小报告。”

    语气重了些。

    “写纸条啊……她写字好看着呢,教员还夸过她……”

    “她会写字?”这事情倒是出乎方珩所料的,不过她马上就皱起眉:“哪个教员?孙教员?”

    “对……”女孩突然觉得自己说的有点多了。

    她是怎么知道这件事呢?因为孙珍香让余烬替她写过检讨的。但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怕又说漏了什么,赶紧转移话题:“……反正那家伙就挺白眼狼的。所以方姐姐说完了之后, 我们也只能’关照’一下……”

    “谢谢你们了。”

    “不过方姐姐你对她这么好,她可未必会记你的好的……如果姐姐你让她帮忙,那家伙肯定不乐意。你如果有事,她肯定第一个落井下石!反正在那种人眼里, 估计全世界都没她自己重要……”

    是这样的人吗?

    方珩有点无措。

    但对于这样的一个孩子,实在也不能要求太多。况且,她根本就不图她什么。

    可一个画面却猝不及防的闪现。

    滂沱大雨中,全身湿透的孩子捡起了伞, 踮起脚尖,撑开在她的头顶。

    “不,她不是这样的人。”

    方珩笑了一下, 突然像是有了信心似的。

    但其实,余烬并没有刻意去躲方珩,她只是去了车间劳动。

    少管所以普法教育为主,辅以适当的劳动。虽然劳动会累一些,有任务完成度的要求,但积攒工分可以换取减刑的机会,所以还是有很多服刑期长的人,选择去车间劳动挣工分。

    但余烬不喜欢去。

    虽然说以她的情况,学不学习的似乎没什么意义了,但她偏偏选择去听所里的课。少管所里面教授的是初中部分的课程,因为没有考试压力,所以这里的老师也并不较真,只是随便说说讲讲。况且,不是为了躲清闲,而是真的为了过去学习的人,能有几个呢?

    余烬算是一个。

    这里与她之前所在的地方,衣食住行根本没法比,但这点却自由。她不用去打架,也不用做任务,她有的是时间。可以去上课,可以去念书。

    但即便这里的老师只教授些很浅显的知识内容,她也理解的很是艰难。

    尤其是数理化。

    也不怪余烬。一个只有小学低年级加减乘除数学基础的人,刚刚听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只觉得如听天书。

    第一次见到旧课本的时候,余烬整个人都是懵的。却不是因为她在这本书上见到了,一代代前主人涂鸦上去的鬼画符,甚至生殖器。

    ——数学课本上为什么要讲画图?为什么算式还有形状?为什么有的时候是直线、有时候又是曲线了?

    ——力的作用?怎么画受力图她不懂,谁在打人的时候,还要考虑对方是怎么受力的了?她只知道怎么出拳比较狠,极大哪些点会比较疼。

    ——电……流?电怎么还能流她不明白,为什么要让小灯泡开开关关的?闲的没事么?她只知道电棒、电棍、电击枪……

    ——至于功啊、能啊、光啊、热啊什么的余烬就更晕了。她只认得突击□□、激光测距仪、高爆弹、光电火控、单兵榴弹炮……这些东西确实能量巨大,有光,也会发热。

    ——至于化学那些又c又o、碳基硫基、加加减减的玩意儿她就更不懂了。她只知道白粉、蓝冰、浴盐、邮票(lsd)……白苏只教过他,那些是死也不能沾的玩意儿。

    余烬早早的知道自己的与众不同,她也曾想过像她这么大的普通孩子,现在做什么。

    就是在学这些东西吗?虽然余烬暂时什么都不懂,但她可以学。

    余烬这么想。

    只是现在,她学不了了。

    在这里,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招惹到了那些人,对方原本只是不想让自己好过,但现在,她们不许她做她想做的事。于是余烬被剥夺了去听课的权利,只能被迫去车间干活。

    车间里管事的人一见到她就问,你就是余烬啊?然后让她做了最累的工作,她要顶着刺鼻的油漆味,一桶一桶的从仓库里搬运油墨和润版液到指定地点。

    一搬就是一整个半天。

    有时候,锁门的人忘记放她出来,余烬就吃不上午饭,要连着干一天的活。

    有人的时候,她拖着沉重的步子,一点一点把沉重的塑料桶半拖半挪的运进了仓库,仿佛在一寸一寸的挪移;但只要监管的人一走开,她身上那副弱气模样顿时便消失殆尽,单手拎起一只桶仿佛拎起菜篮一般轻巧。若是有搬运工在此定会狠命的揉眼睛,这个身量的小丫头竟然一趟拎她们两趟才能拎过去的货物。

    但好在无人打扰。

    余烬只想快点结束搬运的工作,她知道这刺鼻的气味里,有化学书上让人短命的oo。她宁可在印刷厂里面闻那些味道。至少她能在那里捡到一些印废的纸张来读。

    像个求知若渴的人。但余烬默认自己只是无聊。

    这一天,在一张印重影的纸上,她竟然读到了一首诗。余烬突然就站住不动了,拿着手里被踩了一个黑脚印的纸张,呆呆地站在印刷厂中央。她的周围是机器“刺啦刺啦”的轰鸣,是在此工作的孩子们的嬉笑,是管理者靠墙一边抽烟一边插科打诨……

    但余烬突然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我给你贫穷的街道,绝望的日落,破败郊区的月亮

    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我给你我已死去的先辈,人们用大理石纪念他们的幽灵

    在布宜诺斯艾利斯边境阵亡的我父亲的父亲,两颗子弹射穿了

    他的胸膛,蓄着胡子的他死去了,士兵们用牛皮裹起他的尸体

    我母亲的祖父——时年二十四岁——在秘鲁率领三百名士兵冲锋

    如今都成了消失的马背上的幽灵。

    我给你我写的书中所能包涵的一切悟力、我生活中所能有的男子气概或幽默

    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

    我给你我设法保全的我自己的核心——不营字造句,不和梦想交易,不被时间、欢乐和逆境触动的核心。

    我给你,早在你出生前多年的一个傍晚看到的一朵黄玫瑰的记忆。

    我给你你对自己的解释,关于你自己的理论,你自己的真实而惊人的消息。

    我给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饥渴;

    我试图用困惑、危险、失败来打动你。】[1]

    她感到一种强烈的、仿佛爆炸一般的,却又不知名为何的情绪。却也感到一种莫大的苍凉与悲壮。彼时的余烬拿着一张没头没尾的纸,还并不知道作者的名字,也不知道这是一首情诗。

    她拿的这一页,少了诗开头的那一句: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破风声从身后袭来,警棍在从她身子的右上方狠狠的砸在了她肩膀。余烬一个踉跄,这该是她头一次受下了十成十的力量。她忘记了躲,也忘记通过微动作来卸去力道。

    一声闷响。

    “靠!杵在这发什么神经!想偷懒啊!妈的赶紧去干活儿啊!”夹杂着怒意的暴喝。

    五感倏尔回归,余烬与这个世界之间的巨大壁垒轰然崩塌。

    而她却突然笑了起来。

    看热闹的人小声嘀咕:“看这傻子哎,挨打了还高兴着呢。”

    这是余烬最近经常听到这个名字,一而再再而三的,这让她很是有些烦躁。

    自从这人来到这里之后,自己的生活用天翻地覆来形容也不遑多让了。原本她就像雨后树下一朵灰扑扑的蘑菇,安静而没有存在感,这是于她而言最舒服的生活方式。

    但那个方珩就像是一只松鼠,哪怕她藏在草里、树洞、甚至枯枝烂叶下,对方都能将她扒拉出来然后兴冲冲的抱回自己的窝。

    余烬知道自己的形容其实并不贴切。

    比如禁闭室不是树洞,方珩带她来的地方也不是温暖的松鼠窝,但这念头一经萌生便再也不能翻覆。她甚至觉得她牵着自己的手,挺胸抬头颠颠的往回走的时候,总像个满载而归的松鼠,不长的几步路甚至被她走的很有些“雄赳赳,气昂昂”的气势。

    那人每每来和自己说故事的时候,脸上那种温柔像是一束光似的。但偏偏说出的话却让人哭笑不得,日复一日的相处余烬算是看出来了,方珩总当她是三岁孩子……

    但哪怕松鼠很可爱,余烬却依旧觉得头痛。

    方珩是个好人,好人四舍五入等于麻烦的人。与好人相反的不是坏人,而是……平常人,和平常人相处起来不必顾忌,更让人觉得舒服。所以余烬更喜欢和平常人呆在一起。

    比如孙珍香。

    方珩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余烬其实挺“喜欢”这个教员的。

    这是个好懂的女人。

    孙珍香不喜欢别人违逆她,尤其是不喜欢说话时被人顶嘴,或是被打断,哪怕是和颜悦色的辩解都不行。余烬是见过旁人想要解释些什么,哪怕说话的语气并不冲,但教员的火气就像是被浇了汽油,蹭蹭的往高处燎,最后是火山爆发。那张嘴会喷着口水无意义的破口大骂,你会听到许多不常见的生殖器官、动物、以及你家人的随意组合。但余烬这个闷葫芦的性子反而让她少吃了不少苦,起码她从来没直面那些粗俗不堪的言语。“臣服”这一点,她做的很到位。

    但是,也不能一句话都不说,孙珍香需要一些存在感。你要适当的给她一些反应。她想要反应的时候,往往会鼻音很重的“嗯?”一声,一旦她有这举动,被训的人应该说一句:“您说的对”,得益于“哑巴”这件事,余烬不用说,她只要点点头,孙教员就会感到满意而继续说下去。

    只一点不好的是,孙珍香一讲起话来,总东拉西扯要很久很久的时间。她自己是坐着的,但被训的人往往要站一个早晨,还要忍受魔音贯耳,这是余烬觉得很难以忍受的地方。那怕是罚她去操场跑圈呢?

    而孙珍香和她没什么大的冲突,因为余烬实在是很听话的。让她帮那些“打过招呼”的人顶包受罚,她从没什么怨言,也不反抗,更不会有烦人的亲属找来理论。原本孙教员也想过让她帮别人写检讨的,但一想到这人是个傻的,索性也作罢,只让余烬受些体罚。

    比如罚站,比如跑步,再比如去帮忙换水洗衣服或是干些重活……这傻子别看长得又矮又瘦,但却是个能干活的,孙珍香不止一次觉得这小姑娘以前,大概是做过农活的,否则这么小的孩子,手上怎么会有茧子呢。既然能干活,人又傻又听话,孙珍香自然是不怎么凶她的。

    但那能想到,这傻子竟然有坏心眼,竟然和新来的警官装可怜打小报告,尤其是打小报告这一点,这是绝对不能忍的。等那傻子回来,看她怎么整治她。在这里,权利在她手上,还怕治不了一个小鬼么?方珩固然可气,但大概是管教小鬼们太久了,一时间她这脾气忘了收敛。倒是忘了这人不在她能管制的范围里。就算上报,也只能罚那新来的写个书面检讨。

    方珩没想到人生第一份检讨是在工作之后。或者说,她没想到她的人生里还有写检讨这一项。人生境遇可真奇妙啊。她想,要是让学生时代的同学、老师知道,当年一直写xx代表发言、xx获奖感言、xx日国旗下讲话的好学生方珩,还会有这么一天,不知道那些人会怎么想,眼珠子怕是要掉出来。

    乖乖女乖了这么多年,这会儿却不想再乖了。

    三千字的检查?呵呵,凭什么。

    方珩文笔不差,她大笔一挥,格纸上洋洋洒洒的落下五千字都根本就没有停过几次。那文风颇有古时檄文风韵,文绉绉不带一点脏,却骂了对方一个狗血淋头。写完了,看了两遍,自觉满意,便夹在了常看的书里打算明天交上去,然后好好欣赏姓孙的那人的脸色。

    躺在一边的余烬:“……”

    她看着写检讨的那人斗志昂扬、行云流水,就知道这检讨要坏……

    她在心里无声的叹了口气。

    方珩做事的时候很专注,再加上余烬的安静是那种仿佛不存在一般的安静,以至于方珩写完了自顾自的欣赏了几遍,才突然意识到这里还有个旁人。她的表情突然就有些尴尬,觉得自己刚刚的举动实在是有些傻气,哪怕是对着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她依旧很有些窘迫。

    她余光看了眼病床上的人,还好,那人垂着头,大概是没看到的。

    方珩随手把书放在一旁,起身向着余烬走了过去。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窝在这里——一张明显不适合看书写字的桌子上做事,明明她的宿舍有标准的办公桌,明晃晃的护眼灯……

    学生时代,方珩见过不少朋友在宿舍的床上抱着书和笔记本忙碌,有的效率也不低。但她不行。她喜欢去图书馆,那种有氛围的地方,她想要看书写字码论文的时候,都会在适宜的地方,这和方老头的教育脱不开关系,但这一刻,她明显破了例。

    “余烬。”她叫她。

    作者有话要说:  白苏:别给女人多算哪怕一岁的年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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