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运动会之后的几天,杨媛趁着热度,狠狠营销了一波cp。
林佳桐每天都能看到自己和路言舟以各种不同的词条登上热搜,她看久了cp粉的分析,甚至觉得他们说的也不无道理。
如果清空过去的记忆,她可能会觉得路言舟是个很适合搞暧昧的对象。
外形无可挑剔,一双漂亮的眼睛,看狗都神情。
时而嘴贱,时而又会讲上几句撩拨人的话,那种若有似无的拉扯让人欲罢不能。
但很可惜,人是不会两次都踏进同一条河流的。
有了前车之鉴,林佳桐轻易不敢动其他的心思。
她心里始终还有一道坎,路言舟不主动跨过来,自己也不会迈过去。
他们都是骄傲的人,谁也不愿意先低头。
只是最近有点奇怪。
林佳桐发现自己总是想起路言舟。
虽然原因不明,但她知道,这绝不是一个好兆头。
国庆假期前,滕江组织了剧组的人团建。
林佳桐不想去,但彭染嗜酒如命,叽叽喳喳地非得让她陪,她耐不住彭染不厌其烦的劝说,最后还是去了。
让林佳桐惊讶的是,路言舟也来了。
她记得上一季拍摄时期的团建,路言舟一次都没来过,今天简直合群得不像他。
剧组一行人先去了饭店吃饭,菜还没上,酒就先上来了,看样子今晚必然是要喝倒几个的。
林佳桐酒量差,喝点酒就上头上脸。
她在这种场合往往很拘谨,不喝拂了长辈们的面子,喝又容易伤了自己的形象。
她以前醉酒发疯,稀里糊涂地亲过彭染的嘴,事后两个人都恶心的够呛,她很怕自己再出丑,毕竟醉鬼向来一视同仁,自己再亲了谁可就不一定了。
酒过三巡,剧组的人都喝嗨了,说什么都要去ktv来第二场,林佳桐只喝了两小杯,状态还可以,就也陪着去了。
走的时候,她发现路言舟跟在自己身后,没有要离开的样子。
奇了怪了,什么风能把路言舟吹到一场酒局,又再吹到另一场酒局?
林佳桐心里纳闷。
路言舟平时就不爱说话,喝酒的时候存在感就更低了,他只闷头喝,但不会醉。
剧组的老人都知道他千杯不倒,酒桌上又不苟言笑,和他喝起来很没意思,所以有酒局也很少叫他。
以前出席活动时,如果有需要喝酒的场合,林佳桐都希望路言舟在,只要他在,自己总能安心些,因为就算全场都醉倒了,至少他还醒着,能帮自己给杨媛打个电话,送她回家。
但今时不同往日,她现在可不愿意在路言舟面前出丑,因此只希望他早点离开。
人一旦沾了酒精,难免张牙舞爪,做什么的激情都比平常要强。
一到ktv,大家就起哄着让人唱歌,彭染喝得昏头昏脑,脸皮变得比城墙还厚,冲上去就高歌一曲,看的林佳桐一愣一愣的。
彭染唱的是《青藏高原》,梗着脖子一通鬼哭狼嚎,一边嚎一边晃着身子,唱完了歪歪倒到地椅在话筒架旁边,胡乱伸着手,说还要再来一首。
林佳桐看不下去,走上去扶起彭染,打算把她拉下去。
制片人挺着个大肚皮,仰头比划道:“诶,小林,你拉小彭做什么,她都没唱够!”
周围的人紧跟着笑成一片,纷纷附和起来。
林佳桐不知道如何应付他们,喝大了的人常常会暴露本来的秉性。
她是林家的人,人们清醒时都知道惹不起她。
但是酒精的力量会让人忘记身份的壁垒,没有了家庭的背景,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没人会忌惮她,在年龄、性别、社会经验等诸多因素的压制下,她也会暴露出本性的怯懦。
林佳桐脸上陪着笑,手还是紧紧拽着彭染,她努力装出愉快的表情,微躬着身子对制片人说:“您看她都喝成这样了,就别让她胡闹了,她唱的又不好听。”
制片人听了咯咯笑起来,朝她招招手,又往点歌台方向指了指:“她唱的不行,小林,你来一首吧,来给我们助助兴。”
“不了吧,我五音不全,倒给您兴致搞没了。”林佳桐呆在原地,无措地摆手拒绝。
制片人再三邀请她,她求助地看向滕江,发现他已经喝得眼神飘忽,估计帮不上忙了,心里有些慌。
几个相熟的演员还跟着凑热闹,都嚷嚷着让她来一首,搞得她更烦躁了。
林佳桐没撒谎,她是真的五音不全,所以从来不敢在人前开嗓,再好的朋友面前也没有过。
大家好奇很正常,只是她实在不愿意展示。
她脸皮薄,拿不出手的东西都不会轻易展示给人看,面地出丑,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大不了抬腿就跑,反正自己有林佳树罩着,
后果也不会很严重。
林佳桐算计着,开始酝酿起跑姿势,但没等她准备好,一直窝在包厢角落的路言舟就突然起身,走到她旁边,握上了麦克风。
“我来吧,”路言舟的声音被话筒放大,他的话似乎是对大家说的,眼睛却看向林佳桐,“不知道唱的怎么样,但应该不走音。”
他一上来,全场的焦点就成了他,一个近乎哑巴的人要唱歌,吸引力远远超过了其他任何事。
林佳桐莫名其妙地看了眼他,然后赶忙拖着彭染坐到了下面。
饶是她心思再迟钝,也感觉得到,路言舟是在帮自己解围。
不知道是不是自作多情,可她实在找不到其他的解释了。
路言舟点了一首《阿拉斯加海湾》,出乎意料,林佳桐没想到他还会唱这么酸的歌。
她从前想象过很多次路言舟唱歌的样子,觉得他声音那么好听,唱歌也一定很好听,一有机会就旁敲侧击着让他唱几句。
但路言舟那时候很容易害羞,每次都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
现在真的有机会听到了,她一时有些恍惚。
如林佳桐所料,路言舟唱歌很好听。
他的声音透亮,和变声之前比成熟了许多,与和缓的旋律融合在一起,相得益彰。
这首歌不是欢快的风格,路言舟一个人站在那里,身形消瘦,外套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显得他有些孤独,包厢晦暗的灯光下,又被衬得格外脆弱。
林佳桐回忆着曾经的那个他,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低头摆弄着手机,眼睛盯着屏幕,耳朵里却全是路言舟的声音。
林佳桐莫名的郁闷,抓起桌上的酒瓶,一口一口地抿。
“上天啊,难道你看不出我很爱她。”
她不再小口喝,而是大口大口地往嘴里灌。
酒的味道她并不喜欢,半瓶酒下喉,她难受地皱起了眉,胃里胀胀的,往嗓子眼反着气,搞得她有点恶心。
“上天啊,你是不是在偷偷看笑话。”
泄力地仰到沙发上,望着头顶的天花板,灯光看起来昏黄昏黄的,光束里弥散着许多细小的尘埃,她突然想要伸手摸一摸,胳膊抬起来,又空虚地砸回了腿上。
没意思,灰有什么好摸的。
她觉得脑子里空荡荡,都是没劲的想法。
“上天啊,她最近是否不再失眠啦。”
她很庆幸光线微弱,不会被人发现脸上的潮红。
自己是如此不胜酒力,上脸上的这么快,看起来该是很不体面的样子。
好烦
明明计划好了不喝酒,还是忍不住沾了,怎么一点原则都没有
“上天啊,你千万不要偷偷告诉她。
在无数夜深人静的夜晚,我依旧在想她。”
又酸又涩,路言舟原来喜欢这种风格嘛
林佳桐品了品歌词,嚼不出味儿来,这种疼痛文学她青春期过了以后就不听了。
颠三倒四地说“爱”,爱又爱不了,白费力气。
林佳桐独自游离在嘈杂的场子之外,从地上拿了瓶酒,捧在怀里,对瓶喝了起来。
越往后喝,她越觉得酒还挺好喝的,甚至开始上瘾。
喝得浑身都不舒服,反而让她感到宽慰。
是因为酒精的刺激,不是别的什么原因,只有这样想,心里才不会隐隐作痛。
意识逐渐涣散了。
林佳桐手里的酒瓶突然被夺走了,她生气地抢了几下,手里落了空,抬眼对视上了路言舟,似乎在瞪她。
“看什么看呃。”她胃里的气顶得慌,忍不住打了个嗝。
路言舟坐到了她旁边,想帮她擦擦沾了酒的嘴唇。
林佳桐意识到路言舟的靠近,立刻扒拉开他的肩膀:“离我远点。”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路言舟,你你靠的太近了。”
林佳桐直勾勾地盯着路言舟,发现他还坐着一动不动,便用手指戳了戳他,提示道:“你越界了,知不知道?”
她又继续嘟囔:“你这,嗝呃土老帽,你,呃没谈过恋爱吧,一点分寸感都没有,嘁”
路言舟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回复她:“是没谈过。”
林佳桐的精神突然亢奋起来,她笑出了声,像个经验老道的师傅,拍了拍路言舟的胳膊:“没谈过吧,没事儿,姐谈过,谈过”
她抻开手指,一根一根扒着数,一个,两个,三个。
她比出三根手指,骄傲地在路言舟面前晃了晃,开心道:“三个呢三个欸!”
还觉得不够。
林佳桐又眉飞色舞着贴到路言舟耳边,小声说:“要不要教教你啊,我免费教学,童叟无欺。”
路言舟不理她,绕回了上一个话题,笑着问:“谈了三个,怎么都分了?”
“我!年轻人!我们我们年轻人,不谈超长待机的恋爱。”林佳桐拍拍自己的胸脯,表情十分神气。
“他们对你不好?”
“才不是!”林佳桐急着打断路言舟的话,“我遇到过很好很好的,对我可好了,特别好。”
“好成孟峥那样吗?”
“谁跟你说他了,晦气东西,”她闭上眼睛想了想,“我说的是别人。”
路言舟又问:“别人是谁?”
林佳桐神秘兮兮地摇头晃脑,而后开口说:“那我不能告诉你。”
说完这句,她觉得脑子痛得厉害,什么都不想再说了。
头痛之后,紧接着就是耳鸣。
声音一阵一阵的,时有时无地挤进耳朵里。
林佳桐感觉得到,路言舟又在自己耳边说了些什么,可她听得断断续续,只能忍着不耐烦,一遍遍问“什么”。
到最后,她只听清了一句话。
“他那么好,为什么还是分手了?”
林佳桐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为她忙前忙后的身影,只有身形,看不见脸。
人会因为爱意或是恨意对另一个人记忆犹新,但她好像什么感觉都没有了,连自己的某任男友长什么样子都模糊了。
如果不是孟峥总来恶心人,大概也要被忘记了。
到底为什么呢?为什么分手呢?
好像也不全是孟峥那样的人渣,也遇到过温柔的人,那为什么还要分手呢
林佳桐脑中一片困顿,她想不通,越想越觉得委屈,泪水顺着眼角留了出来。
意识朦胧中,她觉得有人在为自己擦拭眼泪,动作很轻,生怕惊扰。
她尝试着想要睁开眼,却怎么也做不到了。
路言舟看着眼前几近昏睡的女孩儿,无奈地拨开她脸上胡乱散着的发丝,为她擦干了湿润的泪痕。
他思考着要怎样带她离开,不能有太过亲密的触碰,也不能被她察觉。
想了很久,还是畏缩着,不敢靠近。
隐隐约约的,他听见了几声呓语,小心地俯身,侧耳倾听。
“找不到了”
“心不会再动了。”
含糊不清的言语,在这一刻,却无比清晰。
一声声的呜咽,像是控诉,又像是宣判,在这个歌舞摇曳的空间里,显得无比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