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断这因果
第十六章 </p>
英落出了官署的大门，见到了一直守候在外面的柳慕。 </p>
两人回到租住的小院，直到深夜才等到辛容回家。 </p>
“公冶修已经被斩首了。”辛容进屋说道。 </p>
英落钦佩地说道：“黄大人果断坚决，雷厉风行，公冶修这个恶霸终于有报应了。” </p>
辛容重新替英落换药包扎了伤口，躺在床上很快就入睡了。 </p>
翌日天还没亮，她就急匆匆赶去了官署。 </p>
公冶修被处死一事，她可不认为公冶府会善罢甘休。 </p>
夏日酷暑，即使天还没亮，辛容还是感觉到了燥热。 </p>
赶到半路时，在空荡荡的巷口，眼帘映入一袭青绿色修长身影，她瞬间感觉清凉多了。 </p>
知道水丘辞对买清油一事一定有所疑问，她快步走了过去说道：“水丘辞，应该不会这么巧吧？你是在等我？” </p>
“在下来送还帮大人买清油剩下的银钱。”水丘辞手掌托着半串铜钱。 </p>
不知者无罪，不知内情才是最安全的。 </p>
辛容下巴一抬：“有这事儿？” </p>
水丘辞轻笑一下，说道：“大概是在下做梦了，大人可吃过早饭了？” </p>
辛容摇摇头说道：“我没空，你自己去吧。” </p>
水丘辞也不挽留，只是随意说道：“昨日我与法师在公冶府讲经请愿，听见半夜府里派人出去寻人。” </p>
辛容转回身问道：“然后呢？他们可找到人了？” </p>
水丘辞回道：“并没有。只是今天四更时，府里又召集了不少侍卫，应该很快就会报官了吧。” </p>
“召集了多少人？” </p>
“将近三十人吧。” </p>
辛容平静说道：“那我要赶快去官署等他们报案了，告辞。” </p>
水丘辞看着远去的清逸决绝背影，明亮的双眸中透着复杂的情绪，有不舍，有愧疚，有感激。 </p>
这本不该是她承担的。 </p>
此事一了，他一定要斩断这因果。 </p>
该他承受的，不应该由她来代替。 </p>
天刚亮时，辛容见到黄思进，向他说明了公冶府召集人手之事。 </p>
官差通报了公冶修犯下盗伤罪被处死一事后，公冶府的人很快就到了官署。 </p>
辛容奉命带着一队官差，跟在黄思进身后，与闯进官署的二十七人对峙。 </p>
那二十七人是公冶修的父亲带着族中同辈、子侄和一干侍卫。 </p>
“我儿有官职在身，就算犯下死罪，也应当由陛下裁决，岂能由你擅自处死！” </p>
“黄某一人做事一人当，自会向陛下请罪！” </p>
“我儿已死，你请罪又有何用！你现在就该给我们公冶府一个交代！” </p>
“公冶修是罪有应得，即使上报京城，也必死无疑。本官不过是提早行刑。” </p>
“枉顾律令，随意行刑，你就没罪吗？” </p>
“我黄某人行事，从来事不畏难，罪不避刑！” </p>
…… </p>
公冶府的二十七人，大多数是带着兵器来的。 </p>
辛容眼见双方互不相让，公冶修的族亲情绪越来越激动，悄悄打了手势，让所有武吏做好准备。 </p>
“黄思进，我公冶府岂容你如此欺凌。” </p>
“黄思进，杀人者死，你理当偿命！” </p>
“今日你必须给我们一个交待！” </p>
…… </p>
黄思进面对悠悠众口，面不改色地说道：“黄某自当给个交待。不过在此之前，还要消除祸根，免除后患！” </p>
“公冶府一干人等持械围堵府衙，勾结悍匪劫掠百姓。来人，将他们全部拿下！” </p>
“是！”辛容带头领命。 </p>
公冶府虽然人不少，但有一部分是养尊处优的公子老爷，其他带兵器的侍卫既要自保又要护主，根本抵挡不住武吏的攻击。 </p>
辛容发现对手中有六人的武功路数和对敌手段，与上次悍匪中那几名拼死杀黄思进的死士如出一辙。 </p>
不过，她身边的武吏尽是上次清剿悍匪的好手，在提前做了准备的情况下，那六名死士根本难以招架。 </p>
没过多久，在官差只有受伤没有死亡的情况下，公冶府二十七人已经全部被抓获。 </p>
黄思进知晓自己难逃罪责，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让辛容带着几名官差，将二十七人全部处死。 </p>
酷吏如酷暑，熇熇不可挡。（1） </p>
辛容知道黄大人没有公冶府勾结悍匪的确切证据，只能舍命陪君子。 </p>
她还有最后的希望，就是拿到公冶府私占田地私藏佃农的证据。 </p>
水丘辞手里拿着两个用荷叶包着的芝麻肉饼，等在官署附近的巷口。 </p>
这次相比上一世，辛容是做了准备的，应该早就将那些人拿下处死了。 </p>
不日，宁州刺史听到这个令人震惊的消</p>
息，就会前来问罪。 </p>
那时，水丘辞作为黄思进的第一命令执行人，被严刑拷问了三天。 </p>
他咬死了是公冶府众人罪有应得，想把所有罪名往自己身上揽。 </p>
可是黄大人生性耿直为人严苛，从头至尾只有一句话，命令是他下的，其他人只是听令行事而已，他不怕一死，只求陛下赦免他的书佐。 </p>
水丘辞心知陛下舍不得将黄大人问罪斩首，用不了多久就会放他出来，降职成为县令。 </p>
他要做的是将辛容带走，决不能让她被宁州刺史下狱用刑拷问。 </p>
只是，难免要委屈她了。 </p>
水丘辞心中隐隐难安，但是见到辛容从官署出来，还是温和地笑着迎了上去。 </p>
“在下顺手买的，不知合不合大人口味。” </p>
辛容放松了些，接过荷叶包着的芝麻饼，说道：“多谢。你为何在这？” </p>
水丘辞犹疑一下问道：“上午听说公冶府的人都到官署来了，但是至今都没有回去，所以过来看看，可是出了什么事？” </p>
辛容打开荷叶，说道：“很快你就知道了，你跟法师有得忙了。” </p>
她转身想走，又想起多亏水丘辞之前的提醒，才能提前布局一举拿下公冶府一干人等，于是说道：“水丘辞，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请你吃粉角。我一天没吃饭了，就两个小饼也不够。” </p>
水丘辞本就立在原地没动，听到后直接向前走着说道：“在下确实有些怀念上次那个馄饨摊子。” </p>
辛容咽下一口饼说道：“这有什么好怀念的，小吃摊子多了去了。你喜欢，那我们不吃粉角，还吃馄饨。” </p>
“在下只是随口一说，客随主便，还是吃粉角。” </p>
“行吧，一碗粉角，一碗馄饨，管饱。” </p>
公冶府算上公冶修，短短两日被处死二十八人。 </p>
宁州刺史不过两日就得到了消息。 </p>
辛容看着黄大人欣然赴死的态度，实在坐不住了。 </p>
她这两日在公冶府附近转悠，始终找不到机会混进去。 </p>
离秋收还有一个半月，她等不及去查探公冶府到底在哪里藏了佃农。 </p>
但是她自小记账，认定公冶府一定也会做记录。 </p>
否则，偌大的府邸不知有多少人多少事多少财物，该如何管理。 </p>
宁州刺史已经先派了人，来吴山郡查明案件具体情况。 </p>
辛容更加耐不住了，这日她换了普通装束，来到公冶府大门外的巷口。 </p>
公冶府死了这么多人，府内府外人来人往，哭声阵阵。 </p>
辛容只觉得就算柳慕夜半来查探，也难保不会被发现。 </p>
等了一上午，她只看见越来越多的人进了公冶府。 </p>
其中不乏书肆里的读书人和经营丧葬生意的店家。 </p>
有些焦急时，她看见公冶修从府里走了出来。 </p>
不远不近得跟着，离公冶府较远时，她快步追了上去。 </p>
水丘辞转过身，眼神带着疑惑：“在下这次可没有跟着大人，大人不会还要——” </p>
“是我跟着你，放心不会打晕你的，跟我来。”辛容快速说道。 </p>
水丘辞神情放松了些，说道：“在下也有疑问，不如大人随我来。” </p>
辛容无所谓，反正找个僻静的地方就行。 </p>
跟着水丘辞走了一段路，来到河堤附近。 </p>
这里远远地有一些人，但肯定听不见他们说什么。 </p>
水丘辞问了公冶府数十人被处死一事，辛容只是大概说了些罪名。 </p>
她转了话题，向水丘辞问起公冶府的情况。 </p>
旁敲侧击得问了府里的人数，还没来及问府中房屋布局，她看见有人几人往这边跑了过来。 </p>
数名十来岁的少年嘻哈打闹，还卷了裤腿去河里摸鱼泼水。 </p>
水丘辞温声提议道：“夏日河水涨了不少，不要去太深的地方。” </p>
转过头，她看向辛容说道：“有些吵闹，不如我们往那边走走。” </p>
辛容转身走了两步，就听见身后的惊喊声：“有人滑进深水里了，快救人啊！” </p>
转回身刚看见被水冲远了的那少年，辛容和水丘辞就被其他人围住又拉又拽。 </p>
辛容被推着到了河堤边，眼看那少年被越冲越远，她着急却没有下河救人。 </p>
很多年前来过一次江南，她确实学过游水。 </p>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看着远处湍急的河水，她心里没底，只好问道：“水丘辞你水性怎么样？” </p>
话音刚落，她就看见水丘辞毅然跳入了水中。 </p>
“哎——”谁推的她！ </p>
“那个读书人有些文弱，不知能不能把人救上来啊？” </p>
“这位兄长也去帮帮忙吧。” </p>
“求求你了！” </p>
…… </p>
辛容看见水丘</p>
辞游得着实有些吃力，只好试着淌了过去。 </p>
还好，她还记得怎么漂浮划水。 </p>
不过心中有些抱怨：淹死的都是会游水的，让你们淘！ </p>
不知道别人会不会游水，就敢将人推入涨水的河里，等把人救回来，再找你们几个算账。 </p>
抱怨归抱怨，她还是跟在水丘辞后面，向被冲走的少年游了过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