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 章 哥，你考的怎么样
吃到一半，武依出去接电话，邵宣给隔壁桌上菜，就听到邓子元给孙晴天说：“我有专门去看武依的微博，看了她写的很多的长篇大论的东西，听她推荐的音乐，还看了她参加过的电影，吃了她喜欢的美食，我觉得，我和武依真的绝配。”
邓子元拍着大腿：“所以我决定了，我要陪她去北城！”
[邵宣我们一起努力，去北城好不好。]
“我要陪她去北城！”
邵宣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泛着一层淡淡的水色，里面添了不易察觉的伤感。
孙晴天可尴尬了，眼睛一直往邵宣那边瞥。心里默默念叨，你快别说了，你快别说了。
等到邵宣走回到收银台里面，她看到他站在那暖光下，一半脸是亮的，一半掩在黑暗中，才敢说话：
“绝配什么啊绝配…”
武依和妈妈打完电话，转身看向店中的邵宣。她不想再进店里，也不想这么尴尬的看着邵宣，就找了个附近的奶茶店坐着。
先是给孙晴天发了信息：我不想回去了，你帮我给他说一声，就说我家有点事，先回去了。
孙晴天那边秒懂：成。
一直等到孙晴天再给她发信息说：他等不到你，要回去了。
—好的好的，我一会要去找邵宣，别等我了。
—姐妹还不懂你，家门口见。
武依早就想好借口了，等他们走了，自己再装作刚办完别的事情的样子，再回店里。
朱恒书眼尖一下就瞧见了她：“武依啊，你朋友们已经走了。”
武依立刻装作惊讶的样子：“啊…他们走了吗？”
也不知道是她演技太拙劣，还是眼睛里的四处张望出卖了她。朱恒书只是笑笑不说话，指尖往门口戳戳。
她看了过去，邵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服，看来是已经下班的样子。
“恒书哥！我我，再见啊！”她忙不迭的去追邵宣。
“演技真拙劣啊…”不过，年轻人还是挺可爱的。
邵宣一直有点放空，心是在纠结的。他和武依差距那么大，对她来说自己在学校是很厉害的人。可对邵宣来说，将来以后，她才是会很厉害的人。
只有面对武依，那隐匿的自卑会悄无声息的被放大成无数倍。
他不敢想如果沉溺在其中，他游不上去，还会拉她下水。这种悬殊太大，不是他要的。
“邵宣，欸邵宣你怎么在这里？”她跑在他身后，演出一种刚巧碰见的样子。
可邵宣心思早已飘荡，就剩下个躯壳在行尸走肉。人行道上，瞬间亮起红灯，武依用力拉住他的书包。
他一惊，猛地回神：“依依？”
“你想什么呢？红灯了。”
“奥抱歉…”
两人都静默的等待绿灯亮起，天色渐晚他必然是要送她回去的，可武依却摇头了。她也很想和他一块回去，但总觉得她一会儿要说的话，会让两人再一起走感到尴尬。
有可能，尴尬的是她。
“你有事要和我说。”他语气不再像体育课那天一样，显得那么冷淡了。
“我…”她咬唇，总是这样。面对邓子元时能拌嘴好久，说话从不磕巴。在邵宣面前，自己就像个哑巴。
邵宣突然叹气：“武依，总有一天，你会有一个真正爱你的人，或者恋人，或者粉丝。他们会看你发过的所有微博、动态。用心品读你的长篇大论，会很好奇你的一切，他…他们甚至还会为了去了解你，寻找你的点点滴滴。武依，你会遇见更好的人，你也值得更好更好更好的人。”
他是亮不起来的黎明，暗不下去的黄昏。他做不到极致的自卑，也达不到完全的自信。
“可是，我不想要其他人，我只喜欢…”
“武依，你换个人暗恋能死吗？”
邵宣失礼的打断她，手握成拳，眼神都是愤怒。在他认为，武依只要不说出那句我喜欢你，对他来说就可以一直装糊涂。他们的情谊，也只能到朋友这一步。而不是发展成已经告白了，会平添丝丝暧昧关系。
“什么…”武依的泪一下子就掉出来了。
他懊恼不已，靠近她时，眉眼都是懊悔把她惹哭。邵宣第一次触碰她的脸颊，给她擦泪，声音柔了下来：“武依，我不重要的，你很重要。别跌在我这，会受伤的。”
“你好像什么都明白，什么都懂。你猜的到我要说什么，只是你…”你不喜欢我，对吧。
武依没在说话，她心里很沉闷，更多的是难受。她还想再说些什么为自己增添些机会，可现在的确不适合再说些什么了。
邵宣收回手，指尖还沾着她的泪。
她转身，邵宣给她擦过眼泪，他的手那么暖，她记得那份暖就够了。他心里有没有她，已经不重要了。
武依给自己找借口：“我，我还有东西没买，就先走了。”
他抓住她的手，有些不放心：“我跟你一起。”
“不用了，我朋友会在那等我的。”
“我送你过去。”
他就跟在武依身后，果然如他预料一样，她就是没目的单纯走走。
两人不知不觉就的走了很远，甚至路过那家小书店，店门外的风铃好像掉了，店内漫画书打七折的优惠贴的醒目极了。
可门外贴着全部书籍清仓处理，店铺迁移四个字，依旧无人察觉。
门外来去匆匆，已经没人再驻足停留。
最后还是邵宣把她送回去的，他一路上都在哄她，和她讲了很多话。武依眼睛一直是红的，可他愿意给自己说这么多话，心里又是开心的。
武依离开高考冲刺班时，邓子元没有送她。他在楼上看着她和家长一起离开，这是预料之中的。
她重新回了学校，此时距离高考仅剩两周。大家除了备考，班委也在提前预备毕业后的同学会。
孙晴天帮她收拾好桌子，偷偷说：“那个李泉泉不知道怎么了，成绩直线下滑。”
武依点头，不由就往邵宣那看去，不知道他最近学习状态好不好了。
她回学校后，樊文卓和邵宣都是开心的。尤其是樊文卓，因为知道有个叫邓子元的复读生追她，所以这次她回来格外殷勤。
“武依，我把最近的卷子借给你，你看看。”
“不用了。”
“那你喝水吗，我给你接水去。”
“不喝。”
“没事，都是同学，不用客气。”
“没跟你客气。”
“你是不是和叫什么邓子元的谈恋爱了？”
“你听谁说呢，别造谣。”
“孙晴天。”
孙晴天掏着书就往樊文卓身上砸：“樊大嘴！你脑残吧，我什么时候说过了。”
两人叽叽歪歪，瞬间就拌起嘴来。邵宣上台去擦黑板，听到邓子元的名字，心下一颤。想到前些天放假时，碰见他们就觉得心里很堵。
虽然是和父亲的债主商量好了，这段时间先欠着每月的债款，但是他也不敢真的如朱老板说的一天班不上，光准备高考。
后来朱恒书安排，让他周末两天，每天半天班，谁曾想刚这样尝试，就碰见了武依和邓子元。
他拍拍手上的粉笔灰，不经意间和她视线相撞。她看自己时，和从前一样。
他眉睫虽然是蹙起的，可心下的郁结，被她真诚的视线逐渐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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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考前，几乎所有人都不忍心打扰邵宣。
包括邵扬。
他想让儿子以后有光明的未来，所以选在邵宣高考当天…自杀。
何阿姨从老家回来后，按照邵宣的请求，去他家里帮忙。一开门就看到他脸色紫青，一副窒息到休克的模样。
他以为，等邵宣考完试以后，儿子的负担就减轻了。
什么都是他以为。
乔老师接到电话时，人也是愣住的，对方在电话里说了好几遍，她才回神。
“好的好的，我，我会告诉他的。”
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告诉邵宣，一面是他人生最重要的一刻，一面是他的至亲生死。
邵宣考完上午场，一出来就看到班主任在树荫下，他拿着文具袋和准考证等，小跑到乔老师身后。
“乔老师。”
“邵宣？你你考完了，考的，怎么样。”
他看乔老师的脸色很不对劲：“挺好的，老师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赶紧上车吧，一会统一回学校吃饭休息，下午加油。”
邵宣点头，步履轻松矫健。乔老师一颗心反复被煎熬着，又有电话急促打来，她猛地一惊手机落在地上。
邵宣疑惑转身，重新跑回乔老师那：“老师，你怎么了？”他捡起手机，看到上面的备注是：邵宣邻居阿姨。
何阿姨？
“喂，何阿姨？我爸有什么事吗？”
—小宣，你爸爸下病危通知书了，你快来医院。
邵宣心慌的很，把手机还给她，乔老师拉住他：“邵宣，下午还有考试。”
“我下午会来考试的。”
他人拔腿就跑，根本顾不上别的，直往医院方向跑。
邵扬的情况很不乐观，休克的时间虽然不长，可加上他身体的并发症，也到了强弩之末的时刻。
何阿姨已经帮他缴了一些费用，邵宣实在没办法，跑回家拿奖学金的卡。又问朱老板一家去借钱，才给邵扬缴上手术费。
他中饭也没吃，已经拼命往考场上赶时，还是迟到了十七分钟。下午场，是他最值得骄傲的数学科目没考成。
邵溪晚上回家时，发现何阿姨也在，邵扬闭着眼吊着半死不活的一口气，他们表情很凝重。
她看向邵宣问道：“哥，你考的怎么样？”
何阿姨鼻子一酸，哽咽着哭了。
“哥，你怎么了？”
他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摇头：“没事。”
何阿姨瞒不下去：“我们都没发现，你爸最近左胳膊能动了。”
“我爸胳膊能动了？真的吗哥，爸是要好了吗？”她第一次主动跑去看邵扬，可他的脸却那么苍白，眼睛都是混沌不聚焦的。
“你爸他今天随手摸了一个东西，不小心吃到嘴里了，差点窒息…医生抢救后给做了检查，你爸这几年身体有许多并发症。”
邵溪内心的欢喜猛地坠落：“什么意思？”
“以后可能，再也不会像今天这样有机会动了。”
邵扬突然含糊不清说道：“我死了，我儿子就解脱了，就解脱了…”
她也不小了，一下子就听出了言外之意，她满脸不可思议看向邵扬，眼睛里聚满愤恨的泪：“你自杀了？你胳膊刚能动，你自杀了？”
邵溪心里不踏实，去拉他的手：“哥，你考的怎么样…你怎么不说话，你说话啊！”她急切的很，心里的不安已经蹿到了嗓子眼。
“溪溪你冷静点，小宣…你哥哥今天中午去借钱了，下午考试时迟到了，人家不让进。”
邵溪听到何阿姨说完后，几乎有些站不住。邵宣抓紧她的手，扶着她去坐下。可邵溪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冷，心痛到无法呼吸。
好像下午窒息休克的人，不是邵扬，而是她一样。
邵溪猛地站起来，扑到邵扬身上又哭又打又骂道：“邵扬，你为什么偏偏选在高考当天，你为什么选在今天！为什么要自杀，为什么！”
她怎么就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为什么别人的父母松开手中的线让孩子们飞的越来越高，为什么邵扬自己飞不起来，还要拉哥哥下水。
邵宣拦住她，可她情绪已经有些失控了。力气根本不像是一个小女孩才有的，她一把甩开邵宣的手臂，用力厮打邵扬的胳膊。
他后腰撞到小桌角，火辣辣的疼痛，眉毛皱在一起，急促喘息。可心上的疼痛与悲哀，让身体的疼痛逐渐变的麻木。
邵宣觉得压抑，头一次觉得压抑。从前再苦再难时，都没有今天这样，觉得人生毫无光明。
他根本听不进邵溪的责骂，这个家压的他快要喘不过气了。逃命似的，跑出家门。一直用力奔向公交站，甚至根本没看公车目的地，就随意上了一辆。
公车开了很久，路过图辉书店时，从外看去。上面写了好多漫画书，全部打四折的优惠活动。
门外贴着的全部书籍清仓处理，店铺迁移，依旧无人察觉。
人来人往中，那落魄的小书店，早已没了往日门庭若市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