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 章 怎会喜欢我这般坎坷的人
参加完武依生日后，他常常变的很沉默。
邵溪在家问过他很多次，今天吃饭时，看他那么安静，又忍不住提起：“怎么感觉你那么不开心，是武依姐的生日不好玩吗？”
他看向睡着的邵扬，摇摇头声音很低：“没有，哥哥只是有点难过…”
“哥。”
“我和她明明天差地别，可我又觉得好像…”他沉默的太久，“…好像…又有能力足以与之并肩。在她的心意中，我总在自我怀疑。这种前途似锦，一帆风顺的人，怎么就喜欢我这样坎坷的人。”他用力捏了下筷子，垂头轻笑时，竟然有些嘲讽自己。
“我自己苦，只会觉得人生…经历不同，是磨练。可她出现后，我会想，我舍不得让她吃苦…她是可以拥有更好的人呐。”
从武依生日回来以后，这些天，今天是他说的最么多话的一次。可邵溪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字里行间，邵溪只能听出，他的自卑。
容貌没有天花板，自卑才是无底洞。
邵宣这样好的人，这样什么都强的人。她十七八岁的哥哥，看似瘦弱却坚韧，像钢筋一般，能抗得起成年残疾的父亲。可他又看似韧然却脆弱，拥有着如蜉蝣一般的命运。却背不动他自己的人生。
邵溪想，如果我是姐姐，就好了。
邵溪那天听他说完，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觉得在家待着实在是闷得慌，找了个借口就跑出去了。
她也不知道去哪里，只好在路上随意走着。
“邵溪！”有人喊她。
她呆呆的转了一圈，也没看到人。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抬头才看到朱恒书。
“恒书哥。”
“你好啊邵溪，你哥哥呢？”
“… …”她没吭声，只是低着头。
“怎么？心情不好啊。”
她还是没讲话。
朱恒书被她蔫了吧唧的模样给逗笑了，装作老成模样：“我说你兄妹俩真是挺像的，心情不好时，什么都不说。”
“走吧，哥哥带你去玩。”
邵溪本想拒绝的，可是朱恒书把头盔都给递过来了。
反正也没地方可去，行吧。
她坐在电车后座，脸边的风吹动她的睫毛。可她看着路上的人，有父母牵着孩子的手，有爱人挽肩并行，还有零零散散的学生。
好像别人的生活，看上去都是那么好。
路过卖水果的店，朱恒书二话不说刹车停稳，跑了进去。邵溪就坐在后座，也没动，就抬头盯着水果店对面的梧桐树。
树叶，变黄了。入秋了，冬也快来了。这一年，毫无改变，又要走到头了。
好没意思啊，真的好没意思。
“来。”
邵溪转头，注意力还没回来，眼睛也是呆呆的。朱恒书摇着一盒水果在她面前：“草莓，刚让里面的小姐姐帮忙洗了，吃的时候别被盒子里的水弄脏衣服。”
“谢谢恒书哥。”
可她接过后也没动，朱恒书挑眉看她魂不守舍的，干脆捏了一颗塞给她。
邵溪咬着草莓有些惊讶的看他，朱恒书拍拍她的小脑袋：“发什么呆啊，想不想去公园玩碰碰车？”
“碰碰车？”
“对啊。”他扣上头盔，脚下踢开停车支架，不确定又问了一遍，“你出来时，跟你哥说了吗？”
“说了。”
尽管邵溪这么说，他还是不放心，干脆给邵宣打了个电话：“喂臭小子，我刚在路上碰见邵溪了，我们现在去玩碰碰车，你去不？不去算了，那挂了…欸？用你讲，我肯定把妹妹安全送回来啊，谁像你当哥这么潦草，嗯挂了。”
邵溪看着他的后背，恒书哥和哥哥是两种不同的人。哥哥的背很瘦弱，是常年压力导致的，他像是被寒冷冰封的纯白山茶花。
恒书哥却散发着，和万千阳光大学生一样的暖光。是完完全全的阳光，自由，快乐。
“恒书哥，上了大学人生会不一样吗？”
“会啊。”
“比如？”
朱恒书都不带思考的，直接滔滔不绝起来：“根本不用比如，大学就是不一样的人生。你有了更多选择的机会，你也终于从寒窗苦读中上了岸，岸上有大把的时间让你去看从未看过的山川、青空，海洋。你会发现，人生不是只有读书的一条路，但是读了书，你的精神是饱满的。”
她喜欢恒书哥身上的自由，那是她向往成为的人。不知道哥哥在恒书哥身边时，会不会也有和她一样的想法。
“老板，两个人，在哪扫码？”
老板指了指桌上的二维码，等朱恒书付过款，他就拉着邵溪往里面选碰碰车。
“这个绿色怎么样，坐一辆还是分开？”
“我不会开。”
“那成，就坐哥哥旁边。”
玩碰碰车一场时间很短，但是今天人少，老板专门在开始前，告诉里面的几个人，可以玩好几次。
朱恒书笑着看她：“真幸运是吧。”
邵溪不懂这有什么好高兴的，她看着他月牙的眼睛，乖顺的点头。
游戏开始前，朱恒书一直都在社牛的和不认识人打招呼。邵溪则转头一直看着他笑意盈盈的眼睛，试图从这样明镜的眸中，感同身受般去体会他们的快乐。
然而毫无收获。
游戏一开始，对面的情侣就朝他们撞来。邵溪整个人往前一倾，终于收回了注意力。
朱恒书：“好啊，再来！溪溪不怕，哥哥给你报仇去。”
她的眼睛从呆滞，变到对碰碰车感兴趣，再到后来她甚至抢过方向盘，指挥着朱恒书去碰旁边的红车。
邵溪不得不承认，那一下午的碰碰车实在是太快乐了。至少，这一刻的灵魂是自由的。
她片刻中忘记自己是落魄邵家的孩子，忘记清苦的家庭，忘记今天哥哥失落的样子。
从碰碰车上下来，朱恒书先检查她有没有受伤，见她脸上终于带点笑意了，才放心下来。
“走，去看看小动物们。”
说是看小动物的，然后他把邵溪带来看了蟒蛇…
邵溪捂着眼睛，吓得大叫：“恒书哥，咱们出去吧，这个馆不好玩！”
朱恒书见她实在怕，就没强求。拉着她离开时，才发现她腿软了。
“溪溪？要不然哥哥背你？”
邵溪捂着眼睛摇头。
“可是，你看你都走不动。”
“都怪你，哥哥他就不会带我来看蟒蛇，多吓人啊！”
朱恒书本来也没想来的，但是蟒蛇馆很少开，难得开了，他也想看看。
邵溪出来后又生气了，墩着一张脸，差点要骂出来。什么看小动物，蟒蛇那能叫小动物？
朱恒书给她买了一大桶爆米花，才把人哄好。
她问道：“回去吗？”
“再去看一个有意思的，然后咱们就回去。”他抬手看了眼表，刚好回去时还能回学校参加一场讲座。
她半信半疑跟着他，生怕他再带自己去看恐怖的东西。邵溪都想好了，他要是再骗她，就给哥哥打电话，让他接自己回去。
可朱恒书电车骑了好久，也没到目的地。
“我们要去哪啊？”
“去一个高一点的地方。”
“高一点的地方？那是哪里？”
“我也不知道，不过放心，哥哥正在找。”他说的是这么随心所欲，但其实心里已经有目的地了。
到了以后，邵溪看了一圈，这不就是一个常去的小山公园吗，这山一点也不高啊…骑电车都能上到顶。
朱恒书直接就坐在了石头上，他对着邵溪摆手：“快点，坐坐坐。”
“这有什么好玩的？”
“有的啊，你抬头，你看。”
邵溪咬着下唇上的死皮，一抬头才发现这里竟然可以看清楚半个城市的黄昏。
他原来，是要自己来看一场落日？
邵溪的眼眶红红的，鼻头也是。朱恒书就这么陪着她，坐着看了好久的落日。然后半个城市的路灯亮起，高楼大厦的灯光开启。
邵溪想，恒书哥治愈了她今天的不开心。
可能这里很适合说心事吧，她毕竟心态再成熟，不过也是个小姑娘。
她把自己跟哥哥邵宣有关的共同的心事，讲给朱恒书。
他听完，也沉默了片刻，而后告诉她：“如果有人可以很爱你，我最怕你第一反应是自卑，第一反应会觉得你没有什么，是对方值得爱的。”
邵溪沉默了。
朱恒书又说：“邵溪，不管你是还是小宣，你们的内心一定要支撑起来，要一遍遍的告诉自己，我是值得爱的，我拥有被爱的资格。谁都不值得你改变成，不像你自己的样子，任何时候的你都是最好的，没有人值得你去改变成最优秀的样子，才足够在一起。爱情、友情从来都不是谁赋予谁，这些情感靠的是吸引。”
“可是我不漂亮，学习还不好，家庭条件也不好…”
“谁说只有漂亮才值得被爱，况且我们不可能什么优点都没有。”
她转头顺着落下的夕阳看去，只能窥探到朱恒书的下颌。她不敢看向他的眉眼，邵溪只会默默低下头。
她好像懂了，懂哥哥为什么不敢允许自己喜欢武依。
她，好像真的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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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学期过的是在是快，马上就到了期末。邵宣的成绩不知为何，起起伏伏。
眼看着天越来越冷，他熬夜学习也越来越晚。
有时候光是复盘一次周考，分析错题竟然整理到半夜两点。
成绩提上去时，他也来不会欣喜。
这样起伏的成绩，不光是他一个人，几乎半个班的学生都这样。乔老师开班会时，特意提了这件事，她说这是因为马上高三下学期了，所以大家精神太紧绷了。
邵宣不敢松懈，可这样一直绷着，他也觉得实在疲惫。
早上下了雪，大家都穿的很厚。进教室晨读时，也都困的懵懵的。
孙晴天一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就将手塞在宋拾的羽绒服帽子下：“暖和暖和。”
“我又不是你暖手宝…”
“相互取暖，懂？这么小气。”
武依今天出门晚了，忘记戴手套。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个劲的搓手。
邵宣拿了两个保温杯进教室，自然的把紫色的保温杯放到武依桌上。
平常都是她来的比较早，给自己接水。
武依手冻的僵硬，根本打不开盖子。邵宣直接拿过去，给她倒了一杯。
宋拾叹气：“你看看，这天还没亮，我们这苦命的高三生，就已经到教室学习了。”
暗蓝色的清晨，外面还有些霾。这时候最幸福的应该就是住校生了，他们可以不用像走读生那样，早早的起床赶来学校。
“谁懂啊，我昨天看小说到一点，根本起不来，现在对我来说最痛苦的就是起床。”
武依有些惊讶，都这时候了，孙晴天竟然还能看的进去小说。不过她成绩好像一直都很稳，一直在班里十几名。
宋拾啧啧嘴：“我真的佩服你，成天不是小情小爱的失恋，就是楚君时学长学长的，还有就是你那看小说的疯劲儿。你是一点都不担心高考是吧，莫非你家里有金矿？”
“你叽里咕噜说一堆废话，然后的，我就这么差劲，成绩不还是很稳定吗。”
武依喝完温水，又搓了下手，还是冷。
邵宣撇了眼，孙晴天的手还在宋拾帽子底下，就道：“你把手放我帽子下，暖一会儿。”
武依眨巴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邵宣坐直身体，背对着她，抬手把帽子撩开一点。武依小心的把手贴在他帽子下，真的好暖。
可他这样的细心，就好像是最后一次的关心一样。
期末结束后，这学期也落幕了。相对于邵家去年的新年，这一次两兄妹都格外谨慎。
不过就是这次新年，在所有同学的动态里，群发的新年快乐里，武依唯独没见到邵宣的消息。
孙晴天窝在武依房间，玩着手机吃着水果：“怎么没见邵宣的信息啊，宋拾说给他发信息也没回。”
“他也没回我。”
孙晴天猛地坐起来：“快快快，班群里乔老师发红包了，快抢红包。”
武依没动，站在窗边看远处。今年又规定不让放烟花炮竹了…一点年味也没有。
她突然很想去姑姑那，看看那家邻居院中的花树。这个冬天这么冷，不知道明年还会不会开花。